胡笑天暗道不好,他们两人联手方能勉强战平强敌,若李玄儿不肯尽力配合,迟早会被人家各个击破!好敏捷的心思,好可怕的敌人!蓦地扬声大笑道:“阁下先是给李姑娘裁决定罪,肆意污蔑她的名声,然后诬称我是魔道中人,居心何在?是想挑拨离间,分而击之吗?李姑娘,清者自清,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李玄儿心念电闪,情知当务之急是要击退当面之敌,而非纠缠同伴是否出身魔教,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上当?”
那剑客道:“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李玄儿,你若反戈一击,杀了这魔头,我今日便饶你一命。”
李玄儿失笑道:“待我杀了他,你再来杀掉我是吗?”
胡笑天手心冒汗,真怕李玄儿转变立场,反朝自己痛下杀手,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急忙说道:“李姑娘,此人的话切不可轻信!一个戴着假面具欺瞒天下的人,有何资格谈论除魔卫道?”
李玄儿愕然道:“你说什么?他戴着人皮面具?”
胡笑天斩钉截铁道:“正是!”
那剑客眼底寒光一闪,心神震荡,要知道此刻乃夜深时分,光线微弱,即使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多半不能看出他戴着以假乱真的面具,但胡笑天居然把这个秘密一口喝破,岂不怪哉?莫非这对手练有魔门神通,身份尊贵?再联想到他的内功和剑术,假以时日,一代魔王又将称霸江湖!与之相比,区区一个邪宗妖女简直不值一提。那剑客弹指间想得极为通透,登时转了心思,喝道:“揭人隐私者尽皆该杀!”喝声中剑势陡变,使出一套磅礴大气的剑法,刚柔相济,气吞山河,剑光虚影交汇成九条蛟龙,令人心胆俱寒。
李玄儿心生怯意,随着剑风飘退,惊呼道:“这是什么剑法?!”
胡笑天首当其冲,压力顿时飙升数倍,狂吼道:“你退开做什么?快攻他侧翼!”
那剑客厉声道:“李玄儿,识相的快滚,莫要自寻死路!”
李玄儿是何等机灵通透的角色,眼睛滴溜溜一转,蓦地轻笑一声,如灵鹤般冲天而起,足尖一点树梢,借力远去:“夜深霜浓,奴家先走一步,不陪你们两个大男人玩了!”
李玄儿说走便走,毫不拖泥带水,把胡笑天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差点开口骂娘。但生死关头,无暇分心指责她的自私无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进肚里,拼命抵挡对手疾风骤雨的攻击,一时间被杀得步步倒退。幸亏他自创的水柔剑法屡经实战淬炼,去芜存菁,施展开来严绵紧密,几乎达无隙可乘的地步,尽管狼狈万分,仍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那剑客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剑法,欲除去胡笑天的决心愈加迫切,当下剑法再变,大开大阖,直砍猛劈,每一剑都运足功力,恨不得立即破开那层层叠叠的剑幕。剑刃交击,火星四溅。哪怕胡笑天内外兼修,又有绝世内功护身,五指仍被震得微微发麻。那剑客冷笑道:“好贼子,死到临头还不愿施展魔门绝学吗?且让我看一看,你究竟学会了哪一种魔功,胆敢孤身一人行走江湖!”
胡笑天默然不语,眼角余光扫向四周。冥冥之中,他有着强烈的不安预感,并不愿把压箱底的东西一下子展露出来,给对手看穿虚实,所以隐忍不发。何况此战毫无意义,远未到必须生死相见的地步,当走为上策。
片刻的工夫,那剑客已连续劈砍四十余剑,一剑比一剑凶狠,气力绵长,丝毫看不到有功力衰减的迹象。胡笑天虽有心逃离,无奈对手的攻势太过凌厉,根本没法子抽身闪避,只要斗剑时稍有失误迟缓,轻则断手重则丧命!天幸他命不该绝,恰好有一朵乌云随风飘来,遮住了高悬的银月。光线骤暗,夜色如墨,树林中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胡笑天大喜望外,借着剑上的反弹之力滑步后闪,立即回剑入鞘,如幽灵般隐没入黑暗之中。那剑客眼前一花,长剑劈空,已然失去敌人的踪影,不禁又恨又怒,凭着模糊的气机感应往前追了数步,呼的一声轻响,险些被横生的枝条割伤眼睛,不得不凝身止步,怒道:“混蛋,有种的不要逃,滚出来一决生死!”
胡笑天屏息敛气,小心翼翼地转身退开。那剑客一边喝骂,一边留意倾听四周的动静,可惜没有获得任何回应。胡笑天岂会因激将计而冲昏头脑,不一刻自另一方向穿林而出,拔腿狂奔,直到确信彻底甩脱了那可怕的对手方停步歇息。
危机一过,云消月现,如水的光华倾泻大地,驱散了几分黑暗。
胡笑天抬首望月,回想起适才一战,庆幸之余又暗暗警惕,短短半夜工夫便撞见这么多顶尖强者,徐州城内真是龙虎汇聚,高手如林啊!深夜里孤身独行实在是太过危险,下一次的话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青龙会、烟雨楼、白云宗、地府,有哪一家是好惹的?为了小命着想,尽快与厉万杰汇合才是正理。当下收敛心神,辨认清楚方位,小心翼翼地奔向城区。
行至中途,一阵香风忽然吹来,跟着白衣闪落,一位娇俏窈窕的丽人从天而降,笑吟吟地挡在前方。胡笑天与她目光一触,心中百味杂陈,皱眉道:“李玄儿,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险些被你害死!”李玄儿扫了他几眼,笑道:“真的假的?我看你完好如初,连油皮都未碰伤一块,何曾遇险?”胡笑天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跟你啰嗦。让开,莫要挡道!”李玄儿轻咬下唇,目光如水流转,委屈地道:“你凶巴巴的干什么?其实人家隐身一旁并未远去,想要找准时机发动偷袭,给予那伪君子致命一击!谁知你居然摸黑遁走,令我的计划付之东流。”
胡笑天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是非黑白我心中自有分寸,任你舌绽莲花,口若悬河,也休想蒙蔽我!李玄儿,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李玄儿满眼幽怨,袅袅婷婷地走到近前,低声道:“莫非你是嫌弃奴家容貌丑陋,不堪入目吗?为何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胡笑天见她悄然发动媚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声道:“李姑娘,请你自重!你我素昧平生,男女有别,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李玄儿脸上闪过狐疑神色,低声道:“我们以前有过交集吗?为何我看见你时竟有心痛的感觉?”
胡笑天一惊,沉下脸道:“胡说八道,我之前从未见过你!”李玄儿眉心微皱,苦苦思索,蓦然啪的一击双掌,失声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胡笑天一个头两个大,矢口否认道:“李姑娘,你绝对是认错人了!”李玄儿笑道:“不会错的,就是你!”说罢纵身扑来,眉开眼笑。
第十四章 虎口拔牙
胡笑天对李玄儿太熟悉了,当她笑得越欢畅妩媚,潜藏的杀机越浓烈,任何人若见色起意,下场定然凄惨无比。轻提一口真气,飘身往后疾退,沉声道:“李姑娘,有话好好说。男女有别,莫要动手动脚!” 李玄儿屡次施展媚术失败,心里亦是惊讶莫名,难道这世上真有铁石心肠,不解风情的男子?心念转处,哎呀一声娇呼,失足跌坐在地,抬眼痴痴凝望着胡笑天,颤声道:“你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你也像他们一样,把我当成水性杨花,邪恶狠毒的女人吗?”胡笑天摇摇头,叹道:“李姑娘,你身为白云宗的得意门徒,深得宁无凡宁宗主的欢心,何必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你的摄魂妖术对我没有用的,不要浪费时间演戏了。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蒙骗,就此别过吧!”“慢着!”李玄儿一跃而起,叫道:“你是不是易容了?我从前一定见过你,这不是你本来的面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胡笑天皱眉道:“我是谁重要吗?”
李玄儿仔细打量着他的身材轮廓,俏脸陡然刷的变白,踉跄倒退两步,眼里泪光闪烁,喃喃道:“是你!你居然恢复武功了!”
胡笑天与她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交换了千言万语,往日的情景一幕幕闪过脑海,心下一软,柔声道:“你的内伤痊愈了吗?”
李玄儿低声道:“我早该想到了,徐州城内有这等剑术,又肯为我拼死解围的还能有谁?如果燕王知道他敕封的大明勇士乃是魔教弟子,不知会有何感想?我以为人海茫茫,你我再无缘相会,谁知老天爷最爱捉弄人,又让我遇到了你!”边说边缓缓后退,藏在指缝间的毒针一闪不见,惨笑道:“我既不能杀了你,也摄取不了你的魂魄,今生注定成不了一流高手。你千万别对我太好,要不然我如何恨你?若连恨你的气力都没有了,我就真的完了。”
胡笑天听得心旌摇曳,忍不住道:“徐州城中藏龙卧虎,你还是乘早离开吧,否则的话或有大劫!”
李玄儿淡淡笑道:“我的生死安危,不劳你忧虑操心。姓胡的,下一次我宁可碎尸万段,都不要欠下你的人情。”话音未落,白影飘渺,已然自原地消失。
胡笑天张大了嘴,却是喉头堵塞,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地瞧着她远去,满心怅然。
胡笑天回到客栈,洗去易容药粉,回想着衣舞凤和李玄儿的绝世容颜,一时欢喜,一时惆怅,索性叫了一坛酒,对着明月自斟自饮。不久,厉万杰亦安然返回,见状哈哈一笑,径直坐下抢酒便喝。两人你一碗我一碗互不相让,片刻功夫便把一坛美酒喝净。
厉万杰放下海碗,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推到胡笑天面前,笑道:“公子,盐帮特制的号牌和面具都在这里,幸不辱命。”
胡笑天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包裹上,忽道:“厉前辈,这回鉴宝大会即将展出拍卖的物品,都有哪些?”
厉万杰道:“按以往的规矩,拍卖的宝物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公布具体资料的。因为这些东西十之七八来历不明,为防止失主上门闹事,开拍前通常秘而不宣,万一将来有什么争执纠纷,也可推卸干净。公子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出手夺宝?”
胡笑天摇头道:“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哪有本钱竞买宝物?”略一沉吟,问道:“神教十三长老中,前辈可曾见过衣舞凤衣长老?”
厉万杰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当然见过!衣长老年纪轻轻便位列长老之尊,武功过人,智谋非凡,乃神教第一美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两人间的恋情昔年曾轰动江湖,不知引来多少人嫉恨!可惜衣长老遭奸人暗算,落水失踪,至今已有四载。若她仍在教内掌权,公子大事可期。”
胡笑天微微一笑,缓缓道:“我今晚又见到她了!”
厉万杰浑身剧震,霍然起身:“你说什么?你遇上小凤了?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迟迟不肯回归神教?”
衣舞凤身具九夷族最纯正尊贵的血统,与教内高层人物渊源极深,又得到玄宗信任宠爱,加之美丽出尘,人人将其视为魔教瑰宝。即使她已失踪四年,玄宗也一直没有罢免其长老之位,仍旧派人不遗余力的寻找,可以想见对她的重视程度。厉万杰也是纯正的九夷族人,严格来说是衣舞凤的叔父一辈,对她的生死与否念念不忘,这时忽然听到她生还的消息,不禁又惊又喜,关怀之情自然流露。
胡笑天之所以说出这个秘密,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后所做的决定。衣舞凤自从得悉真相之后,以她的兰心蕙质,定有法子巧妙摆脱所谓的“神医”控制,逐步恢复往日的记忆。时隔数月,她却仍然滞留在陈天野身边,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找不到机会脱身逃离。要知道陈天野的心机手腕皆是当世一流,势力庞大,身边又有华旭这等强者贴身护卫,岂会容许衣舞凤从自己眼皮底下无故消失?若无外力相助,衣舞凤要想恢复自由那是难如登天。为保自身清白,她只有继续假扮失忆,以免陈天野生出疑心。
胡笑天想到衣舞凤正度日如年,一边和陈天野周旋斗智,一边苦盼救星降临,心中仿佛刀割一般痛苦,只恨自己力量尚微,无法杀破一切阻拦,将佳人自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救出来。思前想后,唯有借助厉万杰及其背后的势力才能破解此局!魔教潜门弟子深藏于九地之下,几乎从不在世间露面,但他们肩负着维系魔教统一,守护魔门正统的职责,岂会是弱者?假如能说服厉万杰,动用潜门的力量,至少有五六成的机会救人成功。这时眼看厉万杰神色激动,忙将自己夜晚出游,无意撞见衣舞凤和陈天野泛舟湖上的经过如实说出。最后叹气道:“单是华旭一人就足以杀我灭口,因此我没敢惊动他们,老老实实地隐身岸上。目前衣长老深陷虎穴,状况危急,尚请前辈看在同为魔门一脉的份上,设法救她出来。一旦事成,相信教主定会对前辈大加褒奖。”
厉万杰听罢只觉匪夷所思,魔教和青龙会势不两立,衣舞凤怎可能和陈天野同船出游?如果她神志清醒,为什么数年间不回归魔教,甚至不跟亲人通报音信?半信半疑地道:“公子,你确信所见之人就是小凤吗?晚上光线暗淡,你们相距又远,会不会认错人了?陈天野身为青龙会会首,日理万机,又怎会有闲暇乘舟夜游?”
胡笑天冷静地道:“陈天野莅临徐州,多半与鉴宝大会有关。至于衣长老乃是我日夜思念之人,每一根发丝都已刻骨铭心,怎可能认错?我敢断言,是陈天野挟持了衣长老,图谋不轨!而衣长老受形势所迫,不得不隐姓埋名,虚以委蛇。”为免节外生枝,他干脆略过衣舞凤曾经失忆的细节不说,也不提曾与她在长安城内相会过,先把罪名扣实在陈天野头上。
厉万杰喃喃道:“难道你见到的真是小凤?她又怎么会落入青龙会的掌控中?陈天野向来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怎会屈尊来参加鉴宝大会?莫非他在策划什么阴谋?奇怪,奇怪呀!”
胡笑天跃跃欲试道:“此事的确疑点甚多,不过只要救出了衣长老,一切疑问自然迎刃而解!”
厉万杰扫了他一眼,正色道:“公子,我知道你心情迫切,但事情牵涉到了青龙会的陈天野,棘手程度非同一般,岂能轻率行动?万一打草惊蛇,令对方提高了警惕,岂不是弄巧成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一方面要摸一摸陈天野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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