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势一震,人也向船头一穿,正好到了火光之下。
欧阳昭一见,不由喝道:“恶无常!原来是你,放下铁匣!”
敢情来的乃是西北道上成名的黑道人物,恶无常王征成。
在欧阳昭初出道时,曾在赴天心庄途上遇见过他。欧阳昭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欧阳昭,因此,恶无常王征成见这奇丑少年竟开口叫出自己的名号,不由喝道:“既知老爷的名讳,为何还要找死!”
喝声中,一反臂,在身后亮出一对喂毒虎头钩来。
欧阳昭盈盈一笑道:“手下的败将,你找死!”
恶无常王征成不明所以,闻言一手抱着铁匣,一手把两柄喂毒虎头钩并在一起,掠起一溜青光,直向欧阳昭劈来,口中怒道:“丑鬼!你满口胡言,想是做梦!”
欧阳昭不愿与他纠缠,惟恐失手露出真像,因此略一闪身,双掌使出了开门揖盗一个十分普通的掌势,但暗地里,可是贯上了六成力道。
恶无常王征成见他竟使出掌式的起码式子,人尽皆知的一招开门揖盗,鼻子中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太不自量了,你……”
他的话尚未落音,忽觉一股其大无比,凌厉难当的潜力,夹着风雷之势迎面推至,慢说是在全未料到之下,纵然全力预防,也恐难以消受,惊呼一声,就打算抽身闪躲,但那来得及,觉着胸前一阵奇痛,如同泰山压下,五内如裂,喉中一甜,哇地一声红光暴射,一日鲜血喷出老远,人就摇摇欲倒,眼看就要从船头之上落下水去。
蓦然,有人暴声喝道:“区老弟!快!快,抢回铁匣!”
那喝声正是五爪金龙岳麟的声音。
欧阳昭此时十分为难,若以自己快逾追风的功力而论,抢回铁匣并非难事,苦于此时情形不同,不能露出马脚。
但是,此时哪里容他多想,眼看恶无常王征成的人已在船头边沿,正向湖心倒去,急切间,他身子一矮,明用十分简易的燕青十八滚,暗地里功聚足尖,施展凌虚飞渡一浮萍逐浪的轻功,一穿到了船沿,猿臂一舒,径向下坠不停的王征成手中铁匣抓去。
铁匣果然被他抓个正着,但因前射的速度太快,整个人与船头平行,却凌空在船头之外。在平时欧阳昭只要一叠腰乳燕回巢,自然轻飘飘地一弹而回。此时却怎能够,他情急智生,一沉势,两个脚尖搭住船檐,人就倒挂在船头之上,口中还故作吃惊地喊道:“哎呀!我的妈呀!要掉到水里去了!”
五爪金龙岳麟虽是一个大行家,但此时一心注意到铁匣之上,加之欧阳昭怪异的招式大出常理快捷离奇,居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反而惊呼声道:“不好!救人要紧!”
喊着,他的人已射到船头之上,两手已捏紧了欧阳昭的一对足踝,双臂用力上提,口中道:“区老弟,难为你了。仰头吸气,莫擦破了鼻子!”
欧阳昭故意地沉着身子,让五爪金龙岳麟把他拉上来,站在船头之上,一手抱着铁匣子,一手拍着心口喘着气,直着眼神,不停地说:“哎呀!危险!危险!”
五爪金龙岳麟一探手,接过那只铁匣,另只手拍着欧阳昭的肩头道:“区老弟,不坏!关老二虽然没把你练成天下第一,你能用两招不起眼的玩艺惊走了恶无常,总算替风尘二友露脸了!”
白衣追魂段冰蓉想要笑出声来,但又怕五爪金龙岳麟起了疑心,可是眼看欧阳昭那种逗人笑的神色,又忍不住,因此,用衣袖掩着嘴,把头转了过去。
铁笔穷儒桑子修,怕露出马脚,忙把话题转到恶无常王征成身上去,故作忽然想起地叫道:“哎呀!只顾闲扯,把王征成给放走了!”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对着手下人吼道:“蠢材!怎不下湖捞人!”
那五龙会的手下,却只顾看他们说话,可把这回事给忘记了。
此时闻言,一些有水上功夫的,扑通,扑通,才向恶无常王征成落水之处跳下,然而,空忙了一阵,哪有半点影子。
五爪金龙岳麟空自叱喝了一阵,却也无可奈何。
他双手捧定那只铁匣,往船舱内让客道:“桑兄!二位少侠,舱里叙话吧。”
说完,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铁匣亲自抱着,并不交给手下之人,显然这只铁匣必非等闲之物。
但做主人的并不说出,别人怎好追问。
铁笔穷儒桑子修心想,五龙会既没听说有什么奇珍异宝,而创会设教,乃是由五爪金龙岳麟一手造成的,更没有甚祖传的武学,为何他对这只铁匣如此的重视;同时,恶无常王征成远在西北,竟千山万水特意赶来,冒生死之危盗这只匣子,足以证明更非等闲无疑。
他乃是经多见广之人,自己由于辈份的关系,不便轻易出口,而现放着一个装呆卖傻的欧阳昭,他憨憨愣愣地问一问未始不可。
想着,乘着大家下舱,别人不留神之际,用手肘碰了碰欧阳昭,同时一挤眼,对五爪金龙岳麟手上的铁匣鼓了鼓嘴。
欧阳昭聪明才智超逾常人,焉能不知他盟叔的用意,心中自是会意。
他就着五爪金龙岳麟入舱让坐之后,将铁匣放在桌上之际,突然伸手一捞,竟将铁匣捞在手中,说道:“老前辈,这铁匣之内,有多少银子?让恶无常王征成见财起意!”
说着,就待打开了来,仔细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来那铁匣用一个十分坚固的铜锁锁着,此时既不便毁了锁,也就没法看到里面盛的究竟是什么。
饶是铜锁牢固,五爪金龙岳麟的面色也不由一动,起身离位,匆匆地又将铁匣抱回,面色十分虚伪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东西丢不得而已。”
说完,却把铁匣放在近身的茶桌之上,一只手按在上面,却又旧话重提道:“桑兄。加入一统教之事尊意如何?”
铁笔穷儒桑子修微微一笑道:“既是老会首如此推崇,量来一统教必然有令人心折之处,小弟自当追附骥尾,还要请老会首多多美言一二。”
五爪金龙岳麟不由朗声一笑,得意地道:“岂敢,桑兄风尘二友望重武林,小弟有何力量!”
此时,湖上烟雾更浓,这乃是天色将明的前奏。五爪金龙岳麟命手下备上好酒一席与桑子修等痛饮,船也开动起来,径向柳暗花明庄驶去。
约莫是近午时分。
三声连珠炮响,四只五桅大船,已靠岸边不远。欧阳昭等,随着五爪金龙岳麟走上船头。
但见水云乡里,烟波浩渺之中,有一片广大的坞洲,仿佛世外桃源,葱绿一片。浓荫掩映之中,一座高有五层的红楼,建在洲的中央,雕栋画梁,金碧辉煌,俨然是公侯府第,帝王人家。
红楼的四周,数不尽的青砖瓦房,一色水磨大理石的围墙,耀目生辉,好大的工程,好雄伟的气魄。
围着石墙,每隔三丈,栽着一棵垂杨细柳,柳树下杂种万紫千红的名贵花草,果然不负柳暗花明庄这个风雅的名字。
有修石板铺平的宽大路道,从庄内直通到码头上来。
这时,岸上已闹哄地站满了人,那些人一色一统教的打扮,全都是通身黑色劲装,青纱蒙面。
他吃惊的是,自己虽然经过易容,不虑被他等瞧出。但白衣追魂段冰蓉,可是他们认识的,万一被他们看穿自己三人卧底之计,那便如何是好。
欧阳昭担心的并不是功力上面,自料万一翻脸,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力求自保尚自不难,而自己更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可是,这坞洲四面环水,自己等三人如何离得开巢湖,到时少不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想着,便暗暗地向白衣追魂段冰蓉递了个眼色。
不料白衣追魂段冰蓉也早已看出了阴阳二判等人,她心知铁笔穷儒桑子修不明就理,临时尚欲掩盖,岂不弄巧反拙。
因此,她思索了一阵,索兴对桑子修道:“师叔,那一统教的人,我却有一半认识!”
铁笔穷儒桑子修可不知道她会认识一半,还以为她是存心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胡说!你才在武林中混了几天?
怎的会认识一统教的人。做师叔的武林朋友算是不少,可也没见过他们。”
白衣追魂生恐他误会了意,便也认真地道:“真的。你看,那是执法堂的执事,阴阳双判,黑白无常,四金刚,十二使者,执事弟子等三十三人,每个人我都曾见过一面。”
此言一出,不但铁笔穷儒桑子修为之愕然,连五爪金龙岳麟也不由大奇,料定不假,不由问道:“少侠果然与他们执法堂的人见过?但不知是与他们交过手?还是与他们偶然的有一面之雅!”
白衣追魂段冰蓉心想:丑媳妇少不得要见公婆的面,不如实话实说,免得撒谎被人家揭穿了,反而引起他们的顾虑。
因此爽朗地道:“不瞒老会首说,晚辈初出道之时,曾与武林三绝的传人欧阳昭,与雪山雷音神尼的门人,雷音神剑吴娟娟行道江湖,曾与他们有次不期而遇。一统教还要请欧阳昭做什么……”
他故意顿了一顿,装成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偏着头想一想。
五爪金龙岳麟早接着道:“执法堂堂主!”
白衣追魂段冰蓉双掌一拍,装成十分神秘似地道:“不错!
执法堂主!当时由于欧阳昭与晚辈曾有口盟情谊,他们还说教主有心栽培晚辈,延揽充为副堂主!”
第二十八章 湖上风云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忙道:“哦!副堂主一职,在一统教中并不算低,不知少侠应允了没有?”言下,面有疑色,似乎觉着一统教主不致延揽他这后生小辈充任副堂主,露出不尽相信之意。
白衣追魂段冰蓉却道:“那时一则欧阳昭未作定夺,晚辈又未禀明恩师,因此未敢冒然应承。”
一阵锣响,四只大船前一后三,已缓缓地靠岸。
又是三声炮响,岸上突然肃静下来。原来乱成一团的一统教众,也雁翅地排开如同文武官儿站班侍候一般,一个个垂手站立,静寂无哗。
片刻,蹄声得得,从青石板铺的路上,冲出四匹一色的枣红骏马,马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心庄卓家的四大弟子。
此时也是一色一统教的打扮,各人都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不住地四下扫看。
陆元青抖起缰绳,催马向前,对着大船,朗声道:“群雄会执事陆元青,奉命请功德堂堂主答话!”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越众而前,站在船头尖端搭跳板的地方,朗声道:“本堂主在此,陆兄弟有何话说?”
陆元青又扯起嗓子高声叫道:“奉副教主金谕,请老堂主稍候,副教主的鸾驾,少时亲自出迎!”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似乎有些大出意外,受宠若惊,忙道:“老朽乃一统教下,不敢当!陆兄弟,烦请上禀副教主,老朽理应上岸参见。”
陆元青又复高声叫道:“副教主早已动身。老堂主初到柳暗花明庄,不必过谦。”
一言初了,鸾铃又响,两匹雪白的马,风驰电掣地又由庄内奔出,马上各坐了一个妙龄女郎,一色杏黄宫装,显得美艳照人。
两个女郎来到陆元青等的坐骑之前,同声娇滴滴地道:“副教主出迎双宝,请岳堂主准备献宝,其余人等肃静!”
欧阳昭等三人见这等势派,实是武林少见。料着他们口中的所谓副教主,必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一统教主以下的赫赫英雄。
同时,从这两个妙龄女郎的语气之中听来,副教主似乎并不是来迎接五爪金龙岳麟这位堂主,而是迎接所谓二宝的。
“二宝?”
欧阳昭在心中喊了一声,暗忖:怪不得恶无常王征成冒生命之险登船动手,原来五爪金龙岳麟乃是护宝到柳暗花明庄来的。
所谓二宝,自然是两件东西,不用说,那铁匣必是其中之一,而另外一件那是什么?又在何处?
就在欧阳昭想念之时,五爪金龙岳麟高声应道:“晓得!”
他的人又由船头之上幌肩回舱,等到出得舱来,站在原来的地方,手上却仅只捧着那个铁匣子,所谓的双宝,但却不见另外一件!
欧阳昭暗想,敢情这铁匣之内就装着是双宝。
小小的铁匣到底锁的是什么?值得一统教的副教主亲自出迎,这等隆重。
此时,忽然由庄院之内,传出一阵管乐之声,远远地渐来渐近,细吹细打,如同天上仙乐,幽扬悦耳。
那岸上的一统教众,越发地肃立不动,毕恭毕敬。
洞庭君山五龙会的来人,早已分别站在四只大船之上,除了五爪金龙岳麟岳峙渊淳地站在船头之外,都一字排开,列于舱门之前,也是沉静无哗。
欧阳昭等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离开他们,并肩立于船舷一边。
铁笔穷儒桑子修压低了嗓门,对欧阳昭叮咛道:“贤侄。
一统教既有这等气派,却非一朝二日之事,诸事务必小心!”
白衣追魂段冰蓉冷冷一笑道:“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武林中谁去考究这些?”
欧阳昭与段冰蓉的意见一样,也低声道:“这些繁文褥节,不过是一统教故弄玄虚,统一教下的手段而已。叔父何必被他们所惑?小侄根本没放在心上!”
“还是谨慎为妙!”
铁笔穷儒桑子修的语音未落,庄内的乐声已近。
接着,二龙出水,石板路上走出两排一十八个黄衣宫妆女郎,一个个姣艳如花,娟秀不俗,三对捧剑,三对执灯,另三对双手捧着白铜盘子,盘内放着个银鼎,鼎内香烟袅袅,如同出神赛会一般,煞有介事。
紧跟着一十八个宫妆女郎之后,两个执拂的少妇模样的女人,却是一式黑色短装,武家打扮,两人手中长拂一摔,同时叫道:“副教主驾到!”
喊声里,一辆碧油花车,白绫高幔,由四个大脚妇人拉曳而出,铁轮滚动之中,石板地咯咯作响。
绫幔低垂,看不见里面坐的是甚等样人。
而岸上的一统教众,却轰雷似的一声喊道:“迎接副教主!”
这番气魄,不亚于帝王巡狩,国母出都!
欧阳昭心中不由感到一烦,心想:这副教主好生威风,想来定是顶上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