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叹息一声道:“其实,丁弃武那孩子也够可怜,而且,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路九重不解的道:“那丁弃武莫非已经想通了,知道他不该再来找白世侄的麻烦?”
白展堂苦笑道:“那倒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那孩子此刻大约早已死去多时了,唉,这也是命运不济……”
路九重更加愕然的道:“怎么,他已经死了?听说他不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么……”
白展堂连忙点头道:“不错,他确是天山瞽叟的弟子,论武功,小侄还不及他……”
路九重噢了一声道:“他真的有那么大本领?”
白展堂道:“天山瞽叟名不虚传,他教出来的徒弟,确实剑法高绝,在洛阳舍下,小侄曾与丁弃武交手,结果不及数招,小怪就受了挫败!……”
路九重白眉深锁道:“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死了的呢?”
白展堂道:“总之,他武功虽高,但却江湖经验浅薄,受了别人的暗算,以致重伤内腑,小侄虽然把当年御赐的一颗龙涎参实给他服了下去,但只怕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因为他的伤势太重了!……”
路九重大口喝下一杯酒去,也叹口气道:“听世侄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这一位武林中的少年……”
目光一转,又道:“天山瞽叟知道此事么?还有,丁弃武究竟受了何人的暗算,白世侄可肯仔细一说?”
白展堂苦笑道:“天山瞽叟已多年未出江湖,据说他曾发誓不再复出,看来也许从此不再有天山瞽叟的武学流传于江湖之间了……”
微微一顿, 方才又道:“至于丁弃武的身受重伤,则是受了碧鸡寨主公孙同的暗算,那是六天之前……”
于是,他把那天的经过—一的仔细述说了一番,自然,他未提起白采萍失踪之事,路九重皱眉道:“如果丁弃武当真如此死了,倒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
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向久仰天山瞽叟的流云剑法,但因天山路遥,难得一去,倒很欣赏一下他这位高足的剑术,如今看来,大约也是缘铿一面了!”
白展堂忙道:“天山瞽叟的流云剑虽然为世所称,但较之世叔博大精深的九华剑法,又还逊一筹!”
路九重被恭维得心中十分舒服,哈哈一笑道:“世侄别尽往我脸上贴金.毕竟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现在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
于是,他们抛开了天山瞽叟及丁弃武的话题,又开怀畅饮。
最后,话题又落在路文杰与白采萍的身上。
白展堂十分开心,因为路文杰少年英俊,是一位理想的东床快婿,何况,路白两家门当户对,这婚事是再好也不过了。
于是,婚期议定在十天之后。
消息立刻传到了白采萍耳中,奶娘许妪正在她的房内。
报信的丫环并没有得着彩头,因为白采萍反对这桩婚事,事到如今,她仍然坚持不嫁。
奶娘许妪连忙劝道:“小姐可别这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不出嫁算什么?”
白采萍坚决的道:“我跟着我爹爹过一辈子,又怎么样?”
许妪道:“老爷百年之后呢?”
白采萍道:“那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许妪摇头叹气的道:“这成什么话,就算老爷归天之后,也是合不上眼睛,你会落个不孝的罪名……”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老爷也绝对不会答应!”
白采萍大哭道:“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许妪也忍不住流泪道:‘小姐,可别说这些话,路家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路文杰那孩子我已经看过了,长得挺俊的和你刚好是一对儿!……”
“不……”
白采萍咬着牙关道:“我不嫁就是不嫁!”
虽然白采萍坚持不嫁,但经不起奶娘许妪的劝说,白展堂也听说白采萍不肯成婚,发了一次脾气,白采萍算是屈服了。
十天的时间,在繁忙中度了过去。
平安镖局辞去了好几批主顾,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办喜事,早已无心做生意了。
白展堂的九名弟子中,在冀北的老三老四,与在洞庭的老七老八老九,也都赶到了开封,九名弟子算是完全到齐了。
白采萍虽是整天愁眉深锁,暗暗饮泣,但白展堂却是十分开心,这也是近几年来十分难得的事,所以上上下下也就都换上了一种欢乐的气氛。
平安镖局中处处张灯结彩,布置一新,远近的贺客络绎而至,就在开封府说来,这也是一件盛事。
白采萍注定了要做路家的媳妇,于是,她被人扶了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
由于白展堂曾经官拜兵部侍郎,不但江湖武林中的人物纷纷前来祝贺,连府县富绅,也是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热闹忙乱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路文杰被灌的半醉,踉跄着进入了洞房。
洞房是一明一暗,外面算是小客厅,内室就是白采萍的香闺。
路文杰少年英俊,又是深受武林敬仰的路九重的孙子,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些名气。
他早听说白采萍生得极美,故而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新婚之夜,兴高采烈的进入了洞房。
小客厅的灯烛是亮着的,但白采萍的闺房,也就是新房之中却是黑漆沉沉。
自然,白采萍是在新房之内。
路文杰在厅中徘徊了一阵,觉得有些奇怪,新婚之夜,新郎还没有入房,新娘为什么会熄灯?
于是,他走近内室,揭开了门帘!
但听白采萍沉声道:“站住!”
路文杰怔了一怔,皱眉道:“为什么?”
白采萍道:“你不能进我的房间。”
路文杰反倒笑了,他想这是女孩子害羞的心理作祟,因而调侃的道:“这房间昨天还是你的,但今天却变成咱们两个人的了!”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进来。”
路文杰皱眉道:“娘子,你我已经结为夫妇,别的玩笑可以开,但这种不让新郎倌进房的把戏.我可受不了!”
白采萍沉声道:“我不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实话。”
路文杰皱皱眉头,暗道:“白采萍娇生惯养,又是从小没有了母亲,难怪她的脾气不好,自己该让着她一些。”
忖念既决,哈哈一笑道;“你不让我进来也没用,我这人天生得脸皮厚,会自己闯进来。”
白采萍咬牙道:“你敢,我会和你拚命!”
“拼命……”
路文杰又笑道:“这倒是新鲜事,新婚之夜,一对新夫妇会拼命,我还没听说过!”
白采萍咬牙道:“现在你听说了,如果你敢进来,我就会跟你挤命!”
路文杰不在意的笑道:“这我倒要试试看!”
迈动脚步,就向房中走去。
但他刚刚走入房门,眼前突见寒光一闪.白采萍当真一剑劈了过来。
这一剑来得又狠又快,把路文杰的酒意立刻打醒了一半。
他万万料不到白采萍会当真用宝剑刺他,新婚之夜,这算是哪档子事。
幸而他闪避得快,一股寒风由耳边掠了过去,路文杰知道,宝剑的剑锋距他的耳朵之外只有五寸之差,暗道一声好险,脚底用力,刷的一声退入了小客厅中。
他像呆了的一只公鸡,在厅中站了至少有一袋烟之久,方才蓬的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内窒中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白采萍用力忍耐住的低低饮泣声。
路文杰用力拍拍前额,他觉得自已应该算是完全清醒了。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一点也弄不清。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沉声道:“这算怎么回事,莫非你中了邪?”
白采萍应声道:“我觉得抱歉,也觉得难过,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路文杰哼了一声道:“哼,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你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声调一沉,又道:“既然如此,当两家议亲之时,为什么你不反对,却等到结了亲之后用宝剑往外赶我?”
白采萍幽幽的道:“我爹爹脾气不好 ,我的话他怎么会听,不过,你也误会了我。”
路文杰道:“我误会了你什么,难道你用宝剑砍我是假的,是跟我闹着玩的?”
白采萍道:“我并不会瞧不起你,也不是说你不配做我的丈夫,而是……”
路文杰心头又掠过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把声音放得十分温柔的道:“而是什么?”
白采萍叹口气道:“是我配不上你。”
路文杰又怔了起来,听她的音调,说得不像虚妄之言,但如果真的如此,则自已进入内室绝不会被她用剑赶了出来。
是以他摇头冷笑道:“你很会说话,但却无法使人相信……”
微微一顿.又道:“这不是理由,你我的婚事,是我爷爷和你爹爹订的.以我们两家的家世,可以说算是门当户对,而且,我只有敬爱你,不会嫌弃你,为什么你要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令人不解?”
白采萍道:“因为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路文杰困惑的道:“是什么事情?”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想告诉你,你还是不问的好。”
路文杰叹口气道:“今天在那么多亲友,那么多的来客面前交拜了天地.我们夫妻的名份就算定了,你否认也没有用处,不叫我进去也没有用处……”
白采萍没有说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路文杰叹道:“采萍,你用不着这样,你该跟我坦白,有什么事都不妨明说,就算你不愿跟我成为夫妻,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这话十分诚恳,似是把白采萍说动了,她哽咽了一阵,方才幽幽的道:“你可知道我们跟丁家所结的仇恨?”
路文杰道:“是听说过了,岳父大人已经亲口说过这件事,但.……”
白采萍咬牙道:“你别叫我爹爹岳父。”
路文杰不禁有些反感,同时心理上也像是受了创伤.但他苦笑道:“好吧,我不叫吧……”
声调变得冷冷的道:“你们与丁家的仇恨,跟我们两人的婚事又有什么关连?”
白采萍长吁了一声,道:“我跟爹爹住在洛阳的时候,丁弃武曾去向我爹爹寻仇……”
路文杰道:“这件事,岳……不,伯父曾经说过,听说丁弃武武功不弱,流云剑法,也比白家剑高强,……”
白采萍由房中迈步而出,站在内室门外,盯着路文杰道:“老实说,我爹爹不是他的对手,如不是我抢先拦在我爹爹面前,我爹爹的性命只怕早已……”
路文杰接口道:“你拦到你爹爹面前,难过你没有受伤?”
白采萍道:“我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路文杰呐呐的道:“那么你……”
白采萍叹口气道:“丁弃武所显露的剑法太高了,没有谁敢再去拦他,他……他……”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路文杰焦急的道:“他究竟怎么样,为什么你不说下去?……”
白采萍咬咬牙关道:“他把我抱走了。”
“抱走了……”
路文杰不由心头一沉,恨恨的道:“他为什么把你抱走,当你还在洛阳之时,我们就已订了亲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是对我路文杰挑战……”
白采萍冷冷的道:“丁弃武根本就不认得你,他也不曾听说过你和我订亲的事,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路文杰怒道:“为什么?”
白采萍道:“第一,他不会怕任何人,更不会怕你,第二,他把我抱走,是为了救我!……”
微微一顿,又道:“他把我抱到洛水之旁的一座废寺之中,用他师门的灵药治好了我!……”
路文杰双手握拳,叫道:“他为什么救你?”
白采萍低下头道:“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路文杰咬牙道:“我明白了,你爱他!”
“不……”
白采萍遣:“我恨他!”
路文杰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沉忖片刻,突然掠过一层喜色,似乎恍然大悟的道:“我真糊涂,男女授受不亲,他把你抱到废寺之中疗伤,使你觉得是蒙上了污点,因而下好意思见我.是不是这意思?……”
不待白采萍答复,又道:“其实,江湖儿女不必注重这些小节,何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怪不得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可以安歇了!”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去搀白采萍。
白采萍厉叱道:“站住,不要动手!”
路文杰一怔道:“莫非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白采萍点点头道:“不错,我还有话要说……”
眸光一转,又道:“当我跟我爹爹来到大师兄的镖局之后,丁弃武二度前来寻仇……”
路文杰皱眉道:“这我也听说过了,丁弃武救了你爹爹,他自已扭断了公孙同的一条右臂,但却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大约已不在人世了。”
“不……”
白采萍冷冷的道:“他仍然好好的活着。”
路文杰道.“你怎么会知道?”
白采萍冷凝的道:“因为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你……”
路文杰的面色顿时变了,道:“你为什么要陪他,难道你跟他巳经有了私情?对了,听说你跟他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
白采萍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
路文杰顿足道:“好一个清清白白,第一次是你受伤,他抱走你,给你治伤,第二次是他受伤,你抱走了他再给他治伤,谁知过你们搞的什么鬼!”
“胡说……”
自采萍怒叫道:“他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我跟她还是结拜的姊妹……”
路文杰道:“她是谁?”
白采萍道;“泰山于家堡的于碧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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