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无虑的大男孩,靠着彼此睡着。 24 在闻啸天的记忆中,那一个月,被深深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高手总害怕被找到命门,那惟一的弱点。 闻啸天,你也有害怕的东西?这多么可笑。 ——有时候会做梦,几乎就要跳到那艘白得能反射出阳光颜色来的游艇上了。几乎就要跳到。海是那么蓝,几乎就要成形的有趣体验。多么遥远—— 郑副署长亲自跑到西西里,亲自安排筹划坐镇意图救出他的友人,甚至亲自跟上头立下军令状——此次一定要瓦解恩德度克家族。当然了,已经调了这么多兵,已经惊动了这么多高层,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官兵捉强盗也得有个头。这次事件已经闹大,郑长青当然不会想到老友会和教父发生什么,他在焦急地等候闻长青消息却无果,却在半个月后得到线报,关于一个东方男人在黑手党高层引起的震动,几乎第一反应,他知道他还活着,他知道只有那个男人才会扰得天下无宁!郑署长老练而洞察地立刻递交了报告给最高层,避开闻啸天不提,他认为这是个掀翻黑手党组织的大好时机,八年以来,这是他们最不安动摇的时刻,如果错过,以King的能力,他必然将掀起国际毒品与枪火交易的狂潮,实际上,这是他八年来一直在做的,也使国际刑警丢尽颜面。 郑长青已经做好部署,不抓住大鱼他绝不收手。 闻啸天,在享受教父。两个男人,多么古怪,接吻和做爱,到底在想什么。这两个人,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人能看出情绪。 连深黑的夜里,互相靠着,坐在高高的山上,也成为一种平静的享受。喝一点酒,让风吹吹,彼此不说什么,King在把自己的手交叠在闻啸天的手上,无声地按着。不能说爱,无声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闻啸天,你这个疯狂又古怪的男人,世界无法接受你,我来接受你,你总有软弱的一天吧,你总有衰老的一天吧,你总有渴望平静的一天吧,梳梳你的羽毛,我们的血液是流在一起的,你的因子已经在我身体里扎下了根。 你当然归我所有,如我归你所有。 闻啸天抽回自己的手,给自己点烟,点着点着,一点红色的苗,突然就能哑然失笑,敲敲自己脑袋:“我这算是受困了吧?我也有今天啊。” “人总会有这天的。”King诱导。自如地不能再自如地把手搭上来,这次是勾到困惑中男人的脖子,成熟冷洌总是那么酷的老男人,吻接得甜蜜而柔和,King所献上的犹如处女的嘴唇。 这种困惑,突如其来,闻啸天,这辈子,还没有体会过。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由他不全心感受这个吻,男人就男人吧,为什么要是他呢?为什么要是自己呢?为什么那时候会想给你整个天空?为什么这时候会觉得原来温暖是这个样子的?手掌摸上了小自己八岁的男子的头发,坚硬,还是坚硬啊,不由笑了。 ——海边,一片蓝,戴着墨镜,一切看上去压抑深沉。 他敲了敲车窗,窗子滑下,一手这样潇洒搁着玻璃,一边清爽迷人嗓音在稀松平常说:“长官,这次我帮不了你。” “是太危险?——但你——好,好兄弟。”但你不是会畏惧危险的人吧?你总是迎头向着那些危险在嘲笑,但你仍然是我的好兄弟,郑长青拍拍他手,以示理解。 他把头侧过来,好象在远远遥望着海鸟,飞得翱翔,飞在那片蓝色海上。侧着的棱角面目,就是雕刻也雕刻不出,因他是那么生动,那么富有坚毅的魅力,那样无所在乎又高傲,那样嘲笑睥睨一切着却又孤独着,他是活生生的,闻啸天终于肯承认自己是活生生的了。 “这次,我得避嫌——”一笑。“知道为什么吗?知道我也爱上‘人’了吗?知道我爱上的是谁吗?” !!!不可思议,只能哈哈大笑——“你不会吧?闻啸天,你不会吧!”你怎么可能?你没有那种能力吧,你是多么钢铁机器一样的死硬家伙,郑长青抹抹额头,是冷还是热,这样的结果,想象闻啸天这样的家伙投身黑暗,多么疯狂。 “闻啸天,你知道,我不想知道。”他发动车子。 他收回手,摘下墨镜,清澄的光芒,海天一色的包容,狂嚣有所收敛,人有了爱后是会有写许改变——“署长大人,祝你前途无量。” “该死的——闻啸天。”虽然咒骂,还是伸出手来—— 以掌击掌,我们是好兄弟。 25 好兄弟归好兄弟。教父归教父。爱人归爱人。犹豫归犹豫。完全不明白归不明白。 但该杀的永远该杀。谁站谁这边,男人的事情,男人来解决。 佛罗伦萨的街道上隐隐听到大海的波涛。边在大海的波涛里漫游,边观赏着反射于玻璃橱窗里的景致。是啊,异国的景色总有让人心跳的刺激力。在这个时候,闻啸天冷淡而隐隐不悦,在这个时候,他停驻在制作蛋糕的小店前,茶色的玻璃里,好象从童话里跳出来的白胡须老人在给精巧的小糕点着上色彩,牛奶和巧克力,灿烂的颜色,有甜蜜与芬芳馥郁的香味传过来。 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冷淡而不悦。 尤其当这一个甜美的樱桃小慕斯轻巧自若地呈现在他鼻子底下—— 纵容到不像话,宠溺得不着痕迹,极其黑的眼神不复暴戾——反而在说:“真可爱啊……”明明是对一个大自己八岁的老男人,说什么稍有过人姿色都是过奖,看他多面无表情,看他多呆若木鸡,看他蒙着厚厚眼镜你哪能看清他双眼隐藏是多清澈犀利动人可爱? 但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男子,已经急色鬼一样凑过来,天空无尽绚丽阳光,树梢的绿色垂在身上,一只手臂就这样撑过来,将冷淡而不悦的闻啸天挤在了熙熙攘攘大街的玻璃橱窗上,另一只手臂还不忘给爱人好好端着那小小慕斯—— 路边人,口哨吹过来。 青年人的喘息吹皱了闻啸天的眉毛,吹冷了本来就不悦的嘴唇,抿成一线—— “你最好……” 他突然拿下了他的眼镜,好整以暇,如此高大狂野,他就是意大利最浪荡多金的贵公子——“最好什么?”向老男人的眼睛呵气。 有点浪荡地支起小腿,磨着他。纯属情不自禁。 大庭广众。 “臭小子!”闻啸天脸红了!闻啸天居然脸红了!!!——火热的太阳有点让人失控。他狠狠一拐King脖子,抵着,好清澄的眼睛流露独有的狂嚣恣意,我是闻啸天啊,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我会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想想都觉得……有趣吧。 “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男人吧,小徒弟。”他冷静而绅士,好象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脸在发着烫,他是纵容孩子调皮的大人,在小小的King渐渐收敛的笑里,闻啸天缓缓伸舌,擦过King的手腕,擦过他手里的慕斯,从边缘到尖顶,眼睛一直一直垂着,谁也琢磨不到里面的恶毒心思;甘甜,沙沙的甜,粲然一笑,就露出唇齿间分明吮着的那颗红樱桃—— 送进了King嘴里。激吻。什么樱桃哪管得了这么多,就算这时哽死King绝对也认了。 这个老家伙!故意发出细微的颤抖声,眼神却比沙漠冷静比贵族绅士——在King就手扔了甜品扣着他脑袋按住他腰身密切贴合意图当街表演激情秀之时,冷不防对手头一偏—— 就手推开他,这么容易,好象对待用完就扔的甜品,当然了,论打架,世上几人是你对手?闻啸天伸伸懒腰,走在佛罗伦萨三月的春风里,全不知自己的脸色如此红润飞扬宛如维纳斯出水时的羞怯惊世,只漫不经心留给King倦怠旅人一般的背影。 异国的男人回头望望异国的男人—— 大大咧咧居然还笑得出!意大利佬,这个黑眼睛的意大利公狮,眼里闪烁分明的情欲和占有,却宛如帝王一样笑出傲慢与势在必得的余音。 明明刚才抵着自己的胯间已经有了反应,现在——现在,却是自己被男人勾引出反应来。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吗? 这两个男人彼此互相骄傲望着。 黑色的帝王总是能勾起来往路人不断的回首。不英俊,但致命。魅力在空气里。 黑色的帝王懒洋洋靠着玻璃橱窗,闲适剥开随手拿出的糖果,好象小孩子一样满足咀嚼。 隔着五六步,从来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的闻啸天冷淡而不悦:“我一个人出来走走,为什么还跟着?” “你拒绝了那个警察,是吗?” 答非所问。 “老巢都要给人端了,你跑过来跟着我做什么?” “你的警察朋友——”拿手指戳戳自己肩膀,“只一点小伤,就算作扫了我半年货的代价吧。”一笑,几千万美金,一笑。然后,站直,然后,走过来,每一步都令人无法抗拒,不可思议的胆战心惊吧,他是King ,他就是黑色党的灵魂,他就是整个西西里最黑暗的化身,他是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那些跑来送死的国际刑警,意大利政要国际上首脑有多少跟黑手党是牵扯纠绊,这是King的时代,这是西西里岛的黑暗最猖狂的年代。谁能阻挡? 如今呢?——“这样就能打发回去了吧。”还有两步,青年从容在微笑:“闻啸天,在杀戮和你之间,我没有犹豫过。” 东方男子,美丽的眼睛里,如谜。深不见底。 “你——”声音明显刺耳,要命真要命!“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我想走就能走,我还是我!——”只不过是就手一挥,无声而令人胆寒的杀气,就齐齐切掉了绿色树梢上的一枝新芽。 一不小心,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让你喘气,你可以在我怀里喘气。”低沉的诱惑,再迈近一步。“在我的身体里喘气。” 妈的!“你当在应付女人吗?”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头次碰到爱这个可怕的玩意,手忙脚乱,任凭再聪明绝顶,傲视群雄,却已经手忙脚乱了。 青年不语,还敢那样从容微微笑。简直夺去了闻啸天的专属招牌嘛!很不冷静,捎带情人间戏谑,闻啸天跨出一步,抓住对方下巴,恶毒地想挤掉那恶毒的笑。 “除了你,没有人能杀死我。” King看着闻啸天说。 ——闻啸天,我这一生注定要踏着别人的鲜血攀上顶端,我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我身体里残存的瑾,残存的那一点善良,都是为你而存在——抓住我吧,闻啸天,我的师父,我的情人,我的伴侣,为了瑾,抓住我—— “瑾……”闻啸天,叹气,终于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对方。果然欺负小孩是不会得好报的! 一对情人,拥抱,浪漫的意大利式爱情,今天的风里有甜蜜的奶油味道。 ——黑摩托车飞驰而过,极其平常—— 直觉,就像鲨鱼能嗅到十里外一滴血那样敏锐而可怕的直觉,直觉让闻啸天的肌肉几乎瞬间就做出反应,反应死亡和威胁——他压倒自己所拥抱的男人—— 子弹过来,扫射。 全都是子弹。尖锐地擦着耳朵过去。又一辆摩托—— 疯狂地孤注一掷。 闻啸天的杀意在眼睛里,在瞳孔里,收敛成一点,这样坚强端正的人,可以变成天生的杀人机器,只要他想,无坚不摧,但此刻,毕竟有了顾忌,他拉起他对他喊—— “躲起来——” 这句话,是闻啸天的招牌话,很自然,他已经习惯被人依靠,他太强了,他不要有人拖他后腿,凭他一个人就能杀戮,更何况,是小八岁的他—— 他当时并没有时间顾及他的心而是想保护他的命。后来想想,是错了。低估了那越来越像男人的孩子的叛逆心理。但当时,哪来得及呢! King扬了扬一边眉毛,似不解,到现在,闻啸天仍记得那时候他的样子,深刻的面貌,连扬眉毛的小动作都跋扈,却命令他:“到我身后!”抢先拔枪,还击。 教父是不应该任性逛街的,就像鱼不该跳上光洁的陆地,那会让他无法呼吸。但为了陪伴那迷恋自由的情人,教父就可以任性地享受自由,就可以任性地拿生命来交换自由。 强强联手。闻啸天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了得。 这是一场完美的伏击,开阔的街道,毫无遮挡物,他们两个就好比正中靶子。一切发生太突然,游人惊叫着逃窜,四面不断有黑摩托朝他们驶来,明明眼看得手却立刻哀号摔下,摩托“砰”然撞上建筑,激起一片火花四射和巨响。 闻啸天以一抵十,并不热血沸腾,他步步后退,时刻掩护着身边人,嗜好杀戮不是他风格,这时候他知道他必须冷静从容,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果然麻烦!——眼睛不眨一下,沾到喷出的血液才露出厌恶神情——杀手与医生,有区别吗?两者都需要极其冷酷吧,闻啸天的冷酷可以媲美机器。 屡屡在对手扣班机前一秒已经一枪射进对手头颅中央,绝不留情。没有子弹也没关系,在猖狂的火力网里,像滑溜溜的鱼蹿在熟悉的海洋里,就近就能拾起地上呻吟者的武器。 这些人沉默地收网,到死前都没有一点声音发出。绝对一流杀手。 闻啸天看向瑾,这个人,周身的杀气锋利而残酷,有点陌生的心惊。 ——“掩护我。”他对瑾说,对方火力太强,硬拼不是办法,待他要过去,瑾这时攥住他手,似拉住他们之间牵绊,似告诉他我的身边就是沼泽你可愿意沉浸?眼里是不放手,无论怎样都不放手,告诉你闻啸天我不放手。 越来越近,对方收拢保围圈,五分钟内警察什么狗屁东西是赶不来了,又一辆摩托疯了一样直冲过来——闻啸天并不是没遇到比这刻更凶险的场景,但现在他无法像从前一般恋战,他现在要的是全身而退。他再次看了眼瑾—— 爱,果然是让人变得软弱的东西。这样想,却笑了,明白了。他同样攥住瑾的手,放在嘴唇边上,吻,亲昵,此刻好象什么都不太重要,枪林弹雨都没关系,惟一重要的就是带这个人离开这里——瑾的手很凉,当他松开了他的手,两人甚至没有再交换眼神,他看他像头尝过人肉的豹子再次扑向美食,一如往常,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不就是枪战吗?不就是几十个杀手吗?不就是活下去吗?算什么啊。 已经到了一辆倒地的摩托旁边,他扶起来、跨上、俯低身体、踩油门,他爱这美妙颤音。 King的眼,跟随他,情人如此强悍冷酷,每个动作都宛如事先计划,精准凌厉,世上惟独自己的情人能在周身浴血的时刻散发出如此强烈而绝对的气势。 这时候,才猛然觉悟自己真把这样的闻啸天压在底下了!比自己还暴力还血腥的男人,绝对不能再让他这样玩命一样随心所欲享受濒临死亡的快感。 闻啸天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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