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神雕不待他说下去,问道:“道兄可曾练过?”
飞虹羽士道:“贫道不曾练过。”
秃顶神雕又道:“那么太乙道长呢?”
太乙道长即是终南派的掌门人。
飞虹羽士道:“二师兄也不曾练过。”
秃顶神雕道:“这就奇了。”
他们本派武学,本派的人都不曾练过,自然是奇事。
飞虹羽士道:“那是因为‘金形掌’是一种极高内家功夫,练的是西方庚金之气,它和
剑气功夫,颇相近似,但极难练成,练习之时,稍有不慎,就会自毁内腑而死。练成之后,
只要手掌击中人身,有如利刃摧毁内腑,当场气绝,因此敝派师祖,历代相传,禁止后人练
习此功。”
秃顶神雕道:“道兄可知已经有人练成此功了么?”
“有人练成‘金形掌’?”
飞虹羽士身躯微震,接着点点头道:“这么说,果然有人练成功了!”
秃顶神雕奇道:“道兄已经知道了?”
飞虹羽士道:“贫道并不知道,但想来大有可能……”
秃顶神雕道:“道兄此话怎说?”
飞虹羽士轻轻叹了口气道:“在座诸位,不是外人,贫道也毋须隐瞒,敝派存放‘金形
掌’秘本的铁柜,早在二十年前,就遗失了。”
甘玄通听了不由一怔,终南派虽然僻处西陲,但数百年来,,一直声誉极盛,门人弟
子,人才辈出。
在八大门派中,只有终南一派,不下于中原的少林,武当,他们镇山秘本,怎会遗失?
莫非是给人盗走的了!
秃顶神雕也是老江湖了,他心中想的和甘玄通相似,自然不便再问,只是摸着胡子,
“哦”了一声。
飞虹羽士却不待他发问,接着道:“这册‘金形掌,秘本,因敝派师祖禁止后人练习,
因此把它锁在一只小铁柜之中,存放在敝派师祖洞中。二十年前,有一天,值山弟子忽然发
现师祖洞(存放历代掌门人骨灰之处)两扇铁门大开,急忙前来禀报,二师兄和贫道几个师
兄弟,闻讯赶去)查遍全座洞府,单单缺少了存放‘金形掌’秘本的一只铁柜,不用说那自
然是有人盗走的了。”
他口气微顿,朝秃顶神雕道:“金形掌没有二、三十年苦练不能成功,如今犀指算来,
已有二十年了,故而孟道兄方才说已有人练成,那也差不多了。”
只听宋镇山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毒药!”
随着话声,倏地睁开眼来!
只要听他这句话,就可知道武林大老体内的散功奇毒,已经全化解了!
坐在室内的人,本来还在互相低声谈话,听了他这句话,立时全都回头望去。
宋文俊喜形于色,说道:“爹,你老人家已经痊好了么?”
宋镇山含笑点头道:“晤,真该谢谢岳少侠,这解药真灵,文儿你扶为父下来。”
看他神情,果然已经复原,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要声音复原当然没有这么快速。宋文
俊扶着他爹跨下来。
无住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盟主奇毒已解,可喜可贺。”
飞虹羽士、甘玄通、孟达仁、史傅鼎几人,也一齐拱手道贺。
宋镇山连说“不敢”,一面朝岳少俊拱手道:“岳少侠大德,老朽永不敢忘。”
岳少俊起身道:“老爷子这么说,晚生愧不敢当,晚生为了家师心愿,只求老爷子一
言,就受赐良多了。”
宋镇山愕然道:“你师傅是谁?”
这句话,听得岳少俊不觉一楞,说道:“家师无名老人,上次晚生已经向老爷子禀报过
了,老爷子和家师原是极熟之人……”
“唔!”宋镇山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口中“唔”了一声,点头笑道:“老朽和令师相交
数十年,自然极熟,少侠要老朽替令师说什么呢?”
岳少俊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明明已都告诉你了,怎么中了一次散功奇毒,就全
忘记了。”一面恭敬的道:“家师不肯说,”晚生也并不知道家师的心愿,那是一位老人家
指点晚生来的,说家师心愿,只要宋老爷子一言可解,上次已蒙老爷子答应了……”
“唔!”宋镇山好像想起来了,点着头道:“老朽确曾答应过你,那好,你只管先回去
复命,老朽答应你就是了。”
岳少俊又是一怔,望着宋镇山说道:“多谢宋老爷子,但晚生代家师了断此事,必须接
下你老一招剑法……”
宋镇山脸色微沉,哼道:“这是你师傅说的?”
岳少俊一怔,愕然道:“这是你老说的,要得老爷子一言,必须接下老爷子二十招剑
法,这是你老十六年前说过的话,永无更改,但因晚生是代师求情而来,故而只要接下你老
一招就好。”
宋镇山目光一直注视着岳少俊,一手拈须,缓缓点头道:“不错,这话老朽说过。”
岳少俊道:“晚生斗胆,想请老爷子再赐一招剑法。”
宋镇山道:“岳少侠代师求情,老朽可以答应你,不过在老朽剑下,你很难全身而
退。”
岳少俊躬身道:“晚生为了家师心愿,虽死无憾。”
宋镇山呵呵笑道:“老朽蒙少侠慨赐解药,岂会令你负伤?”
岳少俊道:“那就请老爷子赐招吧!”
宋镇山道:“你要在这里动手么?”
岳少俊道:“你老上次赐招,也在屋中。”
“好。”宋镇山忽然回头吩咐道:”万清,取老朽剑来。”
宋文俊在旁道:“爹,你老人家和岳兄过招,怎好使龙泉剑?”
宋镇山手拂银髯,蔼然笑道:“孩子,你要为父不动剑么?”
岳少俊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宋文俊道:“爹,上次只用一只牙著,还削断了岳兄一截剑尖呢?”
宋镇山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为父上次确曾以一只牙著,削断了岳少侠一截剑尖,
但今晚为父奇毒初解,内力未复,只怕不成……”
竺秋兰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开口,这时忽然插口道。“宋老爷子说得是,别说老爷子奇
毒初解,内力未复,就是换了一只使剑的手,功力也会前后判若两人呢。”
岳少俊听得一怔,不知她这话是指的什么而言。
宋镇山目中冷芒一闪,问道:“姑娘此话怎说?”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宋少庄主,霍总管,以及在座的诸位前辈,我想斗胆问一句,中
了散功奇毒的人,毒解了之后,是不是会丧失记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宋文俊缺少江湖阅历,只觉竺秋兰问的有些奇怪。
总管霍万清追随宋老爷子多年,江湖经验何等丰硕,闻言不觉惕然心动,说道:“老朽
不懂得用毒,但以一般常情而言,如非迷乱心神的药物,光是中毒,并不影响记忆,也许毒
发之时,人会昏迷不醒,但毒解之后,一切都可恢复正常了。”
竺秋兰道:“谢谢霍总管,说得够明白了,那么依总管看,不知宋老爷子身中之毒,是
否已经完全化解了呢?”
霍万清道:“方才老庄主说过,已经痊好,那自然完全化解了。”
竺秋兰道:“那么宋老爷子对岳大哥前几天的事,好像全都记不得了,怎么会前后判若
两人的呢?”
她两次提到“前后判若两人”,而且把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自然是志在引人注意!
金甲神霍万清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究竟是老于世故,瞬即平复过来。
宋镇山眼中凶芒连闪,沉声道:“老朽几时记不得了?”
竺秋兰笑了笑道:“老爷子都是别人帮你提了头,你老才记起来的,对木?譬如你老第
一次问岳大哥的师傅是谁?第二次问岳大哥要你老替他师傅说什么,第三次明明是你老从前
说过,要岳大哥接你一招剑法,你老却沉着脸问岳大哥,是你师傅说的,第四,你老上次以
牙著代剑,削断了岳大哥的剑尖,居然会问令郎,不要为父动剑么?以上四点,你老好像并
不知情,这不是前后判若两人么?”
宋镇山一手持须,故作微笑,晒道:“这些事,老朽岂会忘记,姑娘倒似在数落老朽
了。”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老爷子这么一说,倒怪小女子多嘴,其实小女子也只是提醒大家
一声罢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娘和我说的一个故事:有一只老狐狸,蒙了老虎皮,经常在山林
间出游,许多野兽,看到了当是真的老虎……”
“住口!”宋镇山怒哼一声道:“姑娘说这些话,用意何在?”
竺秋兰道:“我只是比喻罢了,老爷子如果觉得听来刺耳,小女子不说就是了。”
宋文俊佛然道:“竺姑娘,你太过份了。”
竺秋兰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难道少庄主还想不到,有人假冒宋老爷子的亲笔信
在前,如今又有……嗯,我不说啦!”回头朝岳少俊道:“岳大哥,咱们可以走了。”
岳少俊低低的埋怨道:“你也太任性了,我们远来天华山庄,”一则是替宋老爷子送解
药来的,二则也是为了我师傅一桩心愿,悉请老爷子一言……”
竺秋兰唁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岳大哥,可惜得很,你送错解药了,就是这位宋
老爷子说上十句话,你师傅的心愿,也是了不了的,干么还不走呢?”
岳少俊还没开口,总管霍万清突然脸色一沉,洪声喝道:“竺姑娘,你在老庄主面前信
口雌黄,蔑视天华山庄,不把话说说清楚,就想走么?”
喝声中,暗暗朝竺秋兰使了一个眼色。
竺秋兰会意的一笑,正待开口。
宋镇山抬抬手道:“万清,你们不可难为她,她要走,就让她去吧!”
霍万清道:“老庄主,这位竺姑娘当着各大门派的人,诬蔑老庄主,岂可不要她说说明
白?”
“算了,算了!”
宋镇山摇手道:“万清,让她走。”
竺秋兰道:“老爷子果真量大福大;但小女子若是不把话说明白了再走,岂不真的是小
女子不对,信口雌黄了?”
宋文俊作色道:“竺姑娘,家父已经不与你计较了,你还要怎的?”
岳少俊也觉得竺秋兰不对,劝道:“秋兰,你就不要再说了。”
竺秋兰没有理他,却大声道:“少庄主,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我如果这样一走了
之,可惜的是,天华山庄,眼看就要毁在顷刻了。”
宋文俊大怒道:“就凭你竺秋兰也能毁了天华山庄?”
岳少俊连连打拱道:“老爷子,宋兄,请看在下薄面……”
竺秋兰道:“少庄主这是错怪我了,要毁天华山庄的不是我,应该是这位宋老爷
子……”
宋镇山这回真的忍不住了,沉哼一声,低沉喝道:“万清,文儿,你们还不把她撵出
去?”
竺秋兰冷笑道:“这是有人作贼心虚,才要快些把我撵出去了。”
宋文俊呛的二声,掣剑在手,嗔目喝道:“竺秋兰,你再放肆,本公子就叫你溅血于
此……”
无住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说句公道话,这就是女施主的不对了,盟主念你年
幼无知……”
竺秋兰冷笑道:“老师傅,我看你才年老无知呢!”
飞虹羽士朗喝道:“无知女娃,你诬蔑盟主在先,如今又出口顶撞无住大师,当真太放
肆了!”
宋文俊拔出长剑之际,霍万清已经伸手拦住,说道:“少庄主不可动剑,老朽之意,她
当众诬蔑老庄主;按江湖规矩,她应该交代个明白,如果交代不出来,再动手不迟。”
说话之时,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袖。宋文俊心中方自一楞。
霍万清喝道:“竺秋兰,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放肆,若不当众交代个明白,只怕
岳少侠也未必袒护得了你了。”
竺秋兰道:“霍总管一定要我说么?”
宋镇山怒声道:“万清,你们还不把她轰出去?难道要老夫亲自动手么?”
竺秋兰横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可是沉不住气了?”
宋文俊满脸怒容,又待发作,却被霍万清暗使眼色,劝他不可鲁莽。
宋文俊素知霍总管老谋持重,他一再暗中示意,必有缘故,因此强自捺着性子,隐忍不
发。
飞虹羽士霍地站起,大喝道:“小丫头,你……”
秃顶神雕孟达仁拖着他坐下,说道:“道兄歇怒,此事霍总管自会处置。”
竺秋兰嫣然笑道,“宋老爷子,你是昔年武林盟主,威名远播,在武林中更是德隆望
重,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如今隐居天华山庄,很少接见外客,对不对?”
她忽然改变语气,对宋老爷子推崇备至!
宋镇山一手抨须,口中冷冷的“唔”了一声。
竺秋兰依然眉眼盈盈的笑道:“宋老爷子既然息隐林泉,不问世俗之事,尤其在你天华
山庄之中,干么还要戴着人皮面具?”
这话听得在座之人,全都耸容动容!
在座的人,除了岳少俊,宋文俊,可说都是老江湖了,他们印证方才竺秋兰说过的话,
如果宋老爷子脸上,真要戴了人皮面具,那么他不是真的宋老爷子了!
宋镇山一手拂着银髯,沉笑一声,问道:“丫头,你说,你如何看出老夫戴了人皮面
具?”
听他口气,岂非承认他戴了面具么?
竺秋兰道:“在座的几位大师,道长,都是名门正派中人,以你老爷子的身份,自然不
会有人对你心起怀疑,我可不同,我跟娘行走江湖,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你方才在掌
心倾出解药之时只是做了个样子,根本没有把药丸纳入口中,我心中方觉奇怪,就在那时,
我看到你仰起脖子装作吞药之时,颈上肤色,和你脸上截然不同,这只有脸上戴了面具,才
会如此……”
她略为一顿,接着又道:“后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忘记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前后
判若两人,我才恍然大悟,你不是真的宋老爷子,只是脸上戴着面具而已!”
霍万清暗暗点头,忖道:“心思果然是女孩儿家细,自己虽觉老庄主有异,但没想到这
一点。”
宋镇山听到这里,不觉呵呵一笑,点点头,颇似嘉许的道,“女娃儿,你眼力不错,老
夫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