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少俊虽觉事出离奇,想不透这人是谁,但也抵不住好奇,点点头道:“好吧,你家公
子现在何处?”
那小厮道:“我家公子就在前面不远,恭候岳相公大驾。”
岳少俊一抬手道:“有劳管家带路。”
“是、是。”
那小厮连声应“是”,说道:“岳相公请随小的来。”
说罢,就走在前头领路。
岳少俊跟着他身后走去,差不多走了里许光景,依然不见有人,忍不住问道:“你家公
子究在何处?”
那小厮伸手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凉亭里。”
岳少俊随着他手指看着,果见前面路旁,矗立着一座六角凉亭,亭前还拴着一匹神骏的
白马,心头不觉一动,暗道:“这匹白马,不是昨晚那蓝袍少年的么?”
心念转动之际,那小厮已领着他奔近亭前。
这回看清楚了。凉亭石凳上;坐着的不是昨晚在码头上见过的蓝袍少年,还有谁来?
他面前石几上,效着一个白瓷茶盘,盘中放一把描金细瓷茶壶。两个茶盏,看情形,他
正在亭中品茗。
不是么,就在亭左石份上,还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正红,一把紫铜壶嘴里,正在冒
着热气,烹水烧茶。
岳少俊堪堪走近。蓝袍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烹茶待客。兄弟已经恭候多时
了。”
岳少俊连忙抱拳道:“兄台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蓝袍少年道:“有屈岳兄大驾,请坐。”
他虽在谦让,眉宇之间,依然有着一股凌人的傲气。
岳少俊不知他约自己前来,究有何事,但人家既然以礼相待,只得举步走入,一面含笑
道:“在下还未请教兄台尊性大名?”
蓝袍少年微晒道:“兄弟请岳兄前来,通姓道名,并无必要。”
那小厮趋入亭中,沏好了茶,然后替两人面前斟了一盏茶,说道:“岳相公请用茶。”
“多谢管家。”
岳少俊目光一抬,注视着蓝袍少年说道:“那么兄台邀在下前来,谅必有事了?”
“正是!”
蓝袍少年道:“岳兄请坐下好说。”
岳少俊依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在下洗耳恭聆。”
蓝袍少年取起茶盏,说了声“请”,缓缓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才道:“岳兄何方人
氏,到镇江来有何公干?”
岳少俊道:“兄台问的是在下私事,在下有奉告的必要么?”
蓝袍少年日中寒芒一闪,冷然道,“自然有此必要了,兄弟听说岳兄是到镇江有事,但
阁下在镇江城中,一宿即行,不知要上那里去?”
岳少俊剑眉微拢,说道:“这就奇了,在下要去那里,又和兄台何干?”
蓝袍少年哼一声道:“兄弟邀你来此一叙,并无恶意,只想了解一下兄台来历,和到江
南来,究有何事?依兄弟相劝,兄台还是实言相告的好。”
岳少俊佛然道:“兄台连姓名都不肯见示,却硬要问在下行踪,不嫌太过份了么?在下
无可奉告;告辞了。”
说完,虎的站了起来。
蓝袍少年也跟着站起,喝道:“站住!”
岳少俊道:“兄台还有什么事?”
蓝袍少年双目寒光飞闪,冷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了,就想走吧?”
岳少俊脸上微有怒意,说道:“在下和兄台素昧平生,兄台这般相逼,究是为了什
么?”
蓝袍少年道:“因为你行踪可疑。”
岳少俊听了一怔,问道:“在下行迹,如何可疑?”
蓝袍少年冷笑道:“你心里明白?”
岳少俊愕然道:”在下倒要请教,兄台究竟所指而言?”
蓝袍少年大笑道:“你昨晚守候江边,请求搭乘舍表妹船只渡江,是何居心?”
岳少俊轻哦一声,说道:“兄台这是误会,在下赶到码头,因夜色已深,别无渡江船
只,正好遇上恽小姐船将启碇……”
“不用说!”
蓝袍少年截着道:“你明知我表妹来历,这还不是别有用意么?”
岳少俊脸色微变,说道:“兄台怎好如此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蓝袍少年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佩剑,厉声道:“你既然不肯实说,兄弟只好把你
留下来了。”
岳少俊剑眉剔动,说道:“兄台要和我动兵刃?”
蓝袍少年目中闪着做人的异采,点头道:“不错,阁下敬酒不吃;那就只好请你吃罚酒
了。”
岳少俊心中大是有气,哼道:“兄台看来一表非俗,怎的如此不讲理?”
蓝袍少年盛气的道:“对付奸诈小人,本来就不用讲理?何况我先礼后兵,江湖礼数已
尽,听说你身手不凡,你的兵刃呢?”
岳小俊道:“在下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兄台不嫌逼人太甚么?”
蓝袍少年凝目喝道:“你再不亮兵刃,莫怪本公子出手无情!”
长剑一指,森寒剑锋,直逼岳少俊面门。
岳少俊斜退半步,怒声道,“兄台这等盛气凌人,在下百口难辩,说不得只好奉陪
了。”
说完,探手取出竺秋兰送给自己的软剑,“呛”的一声,射出一道寒光,一柄软剑挣得
笔直。
蓝袍少年自信必可胜得岳少俊,看他软剑出匣,不觉俊目之中异采闪动,嘿然道:“好
剑。”
岳少俊抬目道:“兄台一定要和在下动手,那就请先发招吧。”
蓝袍少年冷然道:“阁下小心了。”
振腕一剑,迎面刺来。
岳少俊软剑起处,使了一招“浮云出岫”,正待封解对方剑势。
蓝袍少年剑到中途,突然变招,一下逼开岳少俊的长剑,一点剑光,快同飞矢,直点心
窝。
他这一剑,变招之速,出人意外,剑势奇幻,辛辣无比!
岳少俊终究缺乏对敌经验,心头一慌,仰身往后疾退。
那知蓝袍少年似是早已算准他要往后退的,口中冷嘿一声,剑随人进,依然笔直刺来。
岳少俊身子还未站稳,对方剑挟尖风,已然追袭而至,一时闪避不及,只得挥剑硬接。
这一下双剑双击,他吃亏在脚下未稳,使用软剑,又须运功贯注剑身,仓淬发剑硬封,
力道自然不足。但听一声金铁大震,岳少俊手中软剑几乎被震脱手,一个人跟着被震得斜退
了两步。
蓝袍少年狂笑一声道:“阁下再接三剑。”
口中说着,手腕连挥,一连三招,快如电闪雷奔。相继出手。
岳少俊几乎连对方剑招都没看得清楚,但觉四面八方,尽是剑影,心头大为凛骇,一时
不敢硬封蓝袍少年剑势,脚下不退反进,斜跨一步,身形飘动,竟从对方左侧闪了出去。
这一式身法,使的极为怪异,蓝袍少年心头不由一怔,冷笑道:“很好。”
挥手一剑,跟着斜劈而出。
你别看他这一剑,发剑之时,岳少俊人已闪出,不可能伤得到人,实则他这一剑之中,
另藏变化!
剑如游龙掉尾,紧跟着岳少俊身后而来,不论你纵身前跃,或是向左右闪出,都绝难逃
出他扫来的剑锋。
但那里知道岳少俊忽然一个转身,软剑随着出手,但见一片银虹,飞洒而出,正好截住
了蓝袍少年的剑光。
一连响起几声金铁交呜,双剑连续相震,两人同时往后跃开。
蓝袍少年一张俊脸之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冷然道:“阁下果然身手不凡。”
他和岳少俊相距数尺;“并未逼进,话声一落,长剑当胸划出一圈银虹。
等到一圈银虹划起之时,双足突然一点,身形扑起,剑光直劈,宛如神龙抖甲,朝岳少
俊当头罩落。
这一剑威势奇猛,剑光如轮,十分凌厉!
岳少俊方才硬接了蓝袍少年几招剑术,心中不禁惊疑不止!
因为对方剑法十分玄奥,功力似乎高过自己很多,尤其对方使出来的招成自己虽然无法
破解。
但直觉的感到自己如果和他硬拼,心可化解,这一想法,好像是胸中早有成竹一般,一
见对方剑招,就会令人想起除了硬拼,别无打法之心。
此时对方这一剑,剑光如轮,来势奇快,他自然又有和对方硬接之意,但他自知不宜和
对方硬拼,只好双肩一晃,急急向左闪了出去。
蓝袍少年剑势虽快,但还是被岳少俊闪了开去。
不,就在这当儿,但听“叮”的上声,蓝袍少年连人带剑,似乎受到剧震,去势为之一
滞。”
蓝袍少年长剑疾收,目注岳少俊,眉宇之间,忽然涌现出一片杀机,冷哼一声,蓦然欺
身而进,身形疾转如飞,冷芒缀绕,剑势如虹,突忽之间,刺出五剑,但见漫天剑气,纵横
剑影,围着岳少俊而起。
岳少俊自然不敢大意,软剑舞成一片护身剑幕,只守不攻,脚下展开步法,忽左忽右,
避让对方的剑势。
说也奇怪,他在施展步法之际,又发现自己所学的步法,恰似针对对方剑招而设计的一
般!
对方每一剑刺到之时,自己也正好闪出,任他剑势如何急骤,也不用担心会被他刺中。
但也就在蓝袍少年每次剑势刺到,岳少俊身形闪出之际,就有“叮”的一声轻响,蓝袍
少年的剑势,都被震得为之一滞。
他一连刺出五剑。每一剑都被震歪出去!
蓝袍少年并不知道岳少俊是在自己剑势刺到之前,就已闪了出去,只当自己剑势被人震
歪,故而伤不了他。心头不禁大怒,目射厉芒,抬头喝道:“什么人?”
六角凉亭右首,正好有一棵枝叶茂密,树身高大的丹枫。
他喝声甫出,人已随声跃起,右腕挥处,剑化长虹,一道剑风劲急的匹练,猛向浓密的
树影中破空射去。
适时但见大树另一面疾发如飞鸟冲出一道人影,落到六角凉亭顶上,略一点足,就飞出
去四五丈远,身若浮矢掠空,起落如飞,急掠而去。
蓝袍少年这一剑只扫落一大片枝叶,眼看那人逃走,一时如何肯舍,口中大喝一声,跟
踪追扑过去。
两道人影,一先一后,转眼工夫,已去得老远。
岳少俊不知这暗中出手相助的人是谁?看到的只是那人的后影,好像身上穿的是一件青
布大褂,他似是有意替自己把蓝袍少年引开一般,其实自己并不需人相助,也足可应付得
了,但人家总是一番好意。
岳少俊怔立当场,眼看两人均已去远,要待追上去都已来不及了,当下就收起软剑,朝
站在旁边的小厮拱拱手道:“你家公子回来,就劳管家转言,在下有事先走了。”
那小厮急道:“岳相公请稍留片刻,我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岳少俊走了几步,回头道:“不用了,在下和你家公子,本来无怨无仇,只是小有误
会,当面反而越说越僵,在下实在不想和他作此无谓之争了。”
说完,就自顾自往大路上行去。
快到吕城,(说起吕城,倒是一处古迹,三国时杀害关公的吕蒙,就住在这里,所以叫
做吕城;据说丹阳县没有一个姓关的,就因关,吕两姓有着世仇,丹阳一带,启然也没有关
帝庙了)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骤的鸾铃马蹄之声!
岳少俊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又是那蓝袍少年追下来了?”
他不愿与对方再起争执,心念转动之际,身形一晃,闪到路边一处草案,隐住身躯,举
目看去!
果见蓝袍少年骑着那匹浑身似雪的骏马,展开四蹄,从大路上疾驰而过。
岳少俊暗暗忖道;“此人不知是那一家的豪门子弟,人品极俊,武功也大有可观,只是
大骄横了,我只是搭了他表妹的便船渡江,他就要来找我算帐,真是岂有此理?”
正待举步,突听一声轻微的呻吟,传入耳际!
岳少俊耳目何等敏锐,听到声音,就已辨认出呻吟之声,起自草寮后面,而且从声音判
断,这人似是病势极重,这就举步朝草寮后面寻去。
这所草寮,只是附近农民放置杂物的地方。
草寮后面,甚是狭厌,杂草丛生,岳少俊目光一瞥,就发现有一个人躺卧在草堆里。
尚未看清他的面貌,但最先映入眼帘的,此人身上,穿的是一件青布大褂。
这人正是中午在丹阳城外饭摊上和自己同桌的青衣中年汉子,莫非方才暗中相助自己的
就是他不成?
岳少俊走上几步,看他似是身负重伤,气息重浊,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这就放轻
脚步,走到他身边,低下身去问道:“这位兄台可是负了伤么?”
那青衣汉子目光抬动,有气无力的道:“在下……中了那……贼子……一掌……”
岳少俊听了心头一动,问道:“兄台可是被那蓝袍少年所伤,这么说,方才暗助在下
的,,就是兄台了?”
青衣汉子道:“那是在下路过……看不惯他……仗势欺人……,才……才把他引开
的……在下并非……伤在他手下……在下……是被人……偷袭,中了……对方一掌……”
岳少俊问道:“兄台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青衣汉子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说道:“谢谢你,在下……被他击中后心,方才……已
经服下伤药,还……撑得住……只是……唉……”
岳少俊看他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忍不住道:“兄台有什么话,但请明说。”
青衣汉子看了他一眼,说道:“相公是一位正人君子,在下……确实有一件极为重要之
事奉托……只是……”
他说到“只是”二字,面上不禁略现犹豫神色。
岳少俊道:“兄台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当不负所托。”
青衣汉子感激的点点头道:“相公信人,在下……自然相信得过,只是此事……关系十
分重大……”
岳少俊道:“兄台说的究是何事?”
“是……是一封机密信……”
青衣汉子支撑着坐起,身上靠着土垣,目光朝左右瞥过,压低声音道:“信是送给……
从前当过武林盟主的宋老爷子的,其中……关系着整个武林……安危……”
他话说多了,又有些喘,歇了歇,接着道:“此信必须……今日日落前……送达,但在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