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赣天兵数十万,说散就散?”
“这是名单,这些人留不得!”
对于石达开的质问,秦子祺不予答复,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花名册。
石达开接过之后大致的翻了翻,里面的人分成了三个派系,韦昌辉的故旧、杨秀清安插的细作,以及他石达开手下,拜上帝教的死忠。
“这……”
看完之后石达开有些犹豫,按着花名册里的说法,皖赣能用的天兵,只有五万,其余的人都要散去,散去这些人不要紧,但天京的门户却被自己给打开了,若是杨三哥诓骗自己该怎么办呢?
“石相公可是不信秦某的话?若是这样,咱们可以等着天京大乱之后再行事,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杨秀清手下的几万人都要被杀干净了。
话,秦某已经说完了,按着韦昌辉的速度,半月之后,咱们再做这些事儿,也不迟的!”
对于天京城,杨猛的意思明确,那就是顺势而为,早几天晚几天结局都差不多,无非死的都是天京城中的太平军人马,死多少杨猛和秦子祺都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结果。
死一万人,结果有了,那天京城的其他人可活,死十万人,没有结果,那天京城就要继续死人,死多少人不是关键,关键的是结果!
这同样也是对石达开的考验,若是他不信秦子祺就是不信杨猛,多疑能战不可大用。
“好!达开相信杨三哥!”
答应秦子祺,也是石达开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杨三哥是什么人,石达开很清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圣库数次被劫,天兵死伤了多少人?
对于天兵死伤多少,秦子祺说的不错,杨三哥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天京城的结果而已,若是自己不信杨三哥的说法,万一天京城中的韦昌辉大杀特杀呢?
亦或是韦昌辉败了,杨秀清对韦昌辉的人马大杀特杀呢?与了解杨三哥一样,石达开也是了解韦昌辉与杨秀清的,杨秀清心胸狭窄,韦昌辉是个小人,这些在天京的高层之中。并不是什么绝密的东西。这两人开战。结果与秦子祺说的差不多。
“好!秦某这就安排湘楚二军退避!”
杨猛试探石达开的手段太多了,让湘楚二军露出破绽也是在试探石达开,解安庆之围还是叛出天国,杨猛给了石相公很多的选择。
若是石达开选择解围,杨猛也会给他机会让他解围的,但天京的城结果如何,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杨猛的军令,传到左季高的营中。左季高立马就选择了退兵,如今的朝局已经大变了,作为师爷,左宗棠有这样的嗅觉,但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身在安徽的左宗棠也不甚了了,但恭亲王入东三省,绝对是个阴谋,无论是哪朝的帝王在位,恭亲王这样可以威胁皇位的王爷。都不该派出去掌军的。
而且最近军机的廷寄,也晦涩的很。提的最多的就是与洋夷的战事,这是杨老三喜欢的调调,但绝不是朝廷喜欢的,大清朝廷若是有这么气势胸襟的话,就没有湘楚二军了。
局势不明,最好的办法就是观望,做事儿,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即使自己不尊杨老三的军令,只怕这楚勇的一部分人也会给自己下绊子,与其较劲不如尊令呐!
左季高做出了正确的抉择,但围困安庆的主力湘勇曾老九部,却没有动弹,依旧在守护着自己的防线。
“大哥,这命令怎么就下给了咱们?”
“老九呐!杨部堂的命令不可不听,撤围吧!”
祁门,曾涤生的大营之中,曾老九气呼呼的质问曾涤生,但曾涤生的反应,却有些淡漠,只是责令自己的九弟撤围。
“安庆局面,是湘勇打下来的,他杨老三说话不好使了!
再者说了,他杨老三如今是南洋大臣,无权命令咱们撤围,如今安庆的局势不稳,正是将士们建功的好时候!”
安庆死围,耗死了多少三湘子弟?这死人是实实在在的,眼见着安庆的逃兵越来越多,曾老九不甘心呐!
“为何要叫杨部堂呢?他还是兵部尚书,责令安庆撤围,正是他的职司所在。”
“兵部尚书?什么时候兵部尚书,还能管着民团了?”
当兵的吃饷,带兵的立功,这是根本的利益,杨猛支使着湘楚二军撤围,无疑是违背了这样的利益原则,曾老九不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照办吧!不要危及湘勇!”
十年七迁曾侍郎,没点儿本事,曾涤生能做穆彰阿的学生?十年的京师生涯,让曾涤生嗅出了局势的不同,军机的政令,何时如此急迫过?朝廷的态度何时如此强硬过?
这些自打杨老三进京之后就变了,军机的政令变得极为合理而精准了,朝廷的态度变得强硬而果决了,肃贪、收地、分田、修渠、固河、裁勇、练兵,朝廷的态度大变,偏偏进京勤王的杨老三位置不变,这里面的水太深,官场杀人不见血呐!
看着可怕的人物未必可怕,听着可怕的人物也未必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种知道他可怕,却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的人,如今的杨老三就是如此,如今地方官署的眼里只有军机、皇帝,可地方官署做的这些事情,却都是杨老三才有的手笔。
左季高知机的退走了,自家老九这次怕是要为湘勇招灾惹祸了,杨老三的军令不经他曾涤生之手,直接入老九之手怕是在试探什么吧?
“大哥……”
“照做吧!”
知道不能说,想说不敢说,即使是面对亲兄弟,曾涤生也守住了他那份谨慎,老九的脾气……
“唉……功亏一篑!”
安庆的湘勇拖了五天终是退兵了,此时的安徽,却开始出现了大群平披头散发的太平军逃兵,近在咫尺的楚勇军营,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座座的剃头草棚也突兀的出现在了安徽的一些荒地之中,一群群长毛贼走过去之后,又变成了大清的百姓。
有家口的登记造册,没家口的编入民团,安徽本省的让安徽各县来领,不是安徽本省的,依旧是编入民团。
官府一道筛子、杨家一道筛子、石达开那边一道筛子,安庆周边将近二十万太平军,剩在石达开手里的不过两万余,曾老九撤军之后,石达开放弃了安徽所有的城防,两万余人马只带了武器和半月的粮草,开始进军江西。
石达开在江西的威名不小,一处处的城防迎面而开,杀人、裁军、与杨家交接政务,半个月之后,潜行的韦昌辉人马还没有到达天京,左季高和曾涤生,却在润色收复皖赣的折子了。
“这算什么?”
这仗没打,军功却实实在在的到手了,曾老九不解啊?
“湘楚二军收复皖赣!老九,世道变了!”
曾涤生细细的品读了一遍自己的折子,一边吹着未干的墨迹,一边沉沉的回答了自己九弟的问题。
“怎么就变了?”
“不可说!不敢说!不能说!不好说!看着吧!”
看着讳莫如深的大哥曾涤生,曾老九的突地打了一个寒战,也抿住了嘴唇。(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二章 王杀王(四)
曾左的折子尚在途中,秦子祺与石达开带着皖赣剩余的五万太平军,却出现在了长江航道的边缘。
“秦先生,就这么大喇喇的入天京?”
江面上的船只太多,看着一队队的天兵上船离开,石达开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时间差不多吧?韦昌辉先入城,咱们后入,前后脚!”
走陆路的韦昌辉虽说手里有密旨,但行进的过程之中,却要隐蔽潜行,陈承瑢虽说在天京的权力不小,那也得看跟谁比,与洪秀全相比他的权力不小,可与杨秀清相比,他的权力就不值一提了。
“入城之后怎么办?”
虽说已经做了无法回头的事儿,但石达开依旧有些抗拒,秦子祺看惯了这些东西,男人与女人之间玩个欲拒还迎,还有些意思,男人与男人之间,没必要的。
“石相公若是不清楚,路上慢慢想,若是到了天京还不清楚,就在天京城的翼王府慢慢想,天京有六七十万人,咱们的时间尚算充裕,东王府的人马足够韦昌辉杀上一天一夜了。
东王府所属的人马,足够韦昌辉杀上十天半月了,再加上天王府,一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有的,石相公大可慢慢想。
咱们的船来了,上船吧!”
不理会一脸气怒的石达开,秦子祺利落的登上了驳船,石达开这样的人纳投名状,小了自然是没有说服力的。
从安庆到天京。一天多的航程,石达开的人马走了两天一夜,船多是一个问题,走的慢是主要的原因,驳船船舱之中的石达开沉默不语,秦子祺要处理各种情报,自然是不搭理他的。
“石相公,韦昌辉进城一个时辰了,咱们也走吧……”
夜色之中的六朝古都,与一般的城池也没什么差别。但秦子祺和石达开清楚。下面这段时间,这座古城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不知多少人要葬身在他的腹中呢?
“东水关,唉……”
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多少声息。一艘艘驳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驶入了天京城中,秦子祺带着这么多船进入天京,石达开自然是知道自己那个杨三哥打的是什么心机。
重重的叹了一声。东水关,本该是天京防卫最森严的一处地方,杨家的人马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进了天京城之中,这天国当败啊!
“呵呵……这还是杨秀清下令整理过的,之前驳船很难进出东水关的,若不是杨东王有眼色,咱们也救不了他的手下呢!
石相公,大报恩寺,三爷说必须留住,派一万人马把守吧!其余的人手,石相公自己安排!”
杨家的船队,对于秦淮河极为熟悉,不大的时候整个船队就停了下来,将杨猛要保住大报恩的意思说完之后,秦子祺就离开了驳船,天京对于别人来说凶险,但对影子来说,无疑是一座空城。
秦子祺、石达开进城的时候,天京的杀戮已经开始了,自东王府而起,东王的那些护卫,在韦昌辉的三千人马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窜入地道的杨秀清也被抓了回来。
“杨东王,可曾想着有这一日?”
望着狼狈不堪的杨秀清,韦昌辉笑的有些凄厉,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你不能杀我,我是天国的功臣,没有我哪来的天国?我要见天王!”
“哼哼!正是天王让我来杀你的,万岁?下去坐吧!”
就袖中的密旨摔倒了杨秀清的脸上,韦昌辉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今日你杀我明日人杀你,东王府的部属多的是,他们终会报复你的!何苦呢!辉胞,不如咱们联手除去天王?”
绝境之中,杨秀清也没有绝望,瞪着韦昌辉,他提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辉胞?莫不是你杨秀清想做天王?事到如今了还想压老子一头呢?
东王府的部属多?也是,一遭给你送下去如何?”
杨秀清若是不提这事儿,韦昌辉说不定还不会主意东王府的部属,既然他杨秀清给自己提了醒,韦昌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狗贼!你这么做了,天王也保不住你!”
“若是天王也没了呢?”
夜幕之中,即使东王府的灯火辉煌,依旧照不出韦昌辉已经血红的双眼,前仇旧恨,一遭发泄出来,往往意味着灾难的开始!
“杀吧!天兄杀天父,总归一场空!杀!杀个血流成河,杀绝了天国上下才最好呢!”
绝望之中的杨秀清,也瞪圆了双眼,那气势吓的韦昌辉连连后退,醒悟之后韦昌辉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一下就捅进了杨秀清的胸口。
“杀!杀得好,看你这狗贼的下场如何……”
生死一刻,杨秀清也是悍勇的,无视胸口韦昌辉的刀刃,他怒视着韦昌辉,只想看到这个狗贼的下场。
“你是看不到了,将叛逆杨秀清乱刀分尸!将东殿侍卫全数斩杀!”
杀戮的号令从韦昌辉的口中嘶喊而出,接着东王府的大殿就成了一个屠宰场,对杨秀清最忠心东殿侍卫,一个个的在东殿之中被斩首,血浆不大的时候,就溢出了东王府的大殿,沿着汉白玉的石阶汩汩而流。
“杀!将东王府上下全数诛杀!将东王府所属,全部诛杀!”
没有离开东殿,韦昌辉坐在黄金筑就的宝座之上,看着血池一般的东殿,下了大屠杀的命令。
“谁敢!下了他们的刀枪!”
“哈!翼王回来了,你也是接了天王的密旨吗?本王是在奉旨杀贼呢!”
“哼!好一个奉旨杀贼!天王的谕令之中,可有让你诛杀东王府上下的字眼?杀东王家眷。已经超出了密旨的范围,北王你为何要杀这千余东殿侍卫呢?
他们可全是随着咱们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呐!”
关键时刻石达开踏入了血池一般的东殿,一堆堆的尸体依旧在冒着血浆,看着面目可憎的韦昌辉,石达开不由的质问出声。
见石达开回来了,韦昌辉知道不好,赶紧的换了一副面孔,可惜许多话刚刚石达开在门外已经听到了,韦昌辉如此丧心病狂,却是石达开没有想到的。
“杀已经杀了。你能奈我何?要不咱们到天王那里去评评理?”
韦昌辉起身离开了杨秀清的王座。拖着带血的刀走到了石达开的面前,一边说着话,他的宝刀一边斩向了石达开的脖子。
“小人!”
石达开的功夫,那是从小练得。穷文富武石达开手底下的本事可不容小觑。韦昌辉一个地主家的读书人。若是他有石达开那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被杨秀清一压就是六年了。
韦昌辉被石达开一脚踹倒了血池之中,拼命挣扎的韦昌辉。如魔鬼一般,只可惜,那一脚是石达开挟怒而出,想要站起来没那么容易的。
“石相公,到了抉择的时候了,是你来还是我来?”
神出鬼没的秦子祺,也出现在了东殿之中,只不过这次他捧了厚厚的一摞花名册。
“怎么说?”
“你来的话,三爷给你准备了花名册,你下命令就好,若是我来的话,我会让韦昌辉的手下继续执行命令的。”
“还是我来吧!”
“那好!我给石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