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念一起,恶意顿生,喝声:‘小子你这是自找速死!’蛇头杖一横,挟劲扫出一式‘横断巫山’,打敌掌,扫敌腰,毒辣之至。
但他掌势甫出,料定敌人必会闪退,左脚一跨,正待欺身并进。
那知,他杖势扫处,忽觉重心不稳,已失敌踪,方自一惊,已见急劲压胸,一时那还躲避得及。
一声惨叫未起,叭哒一声,登时失去知觉,吃云宗文一掌击碎胸骨,震出丈外,死于就地。
也是凶汉过份轻敌,不知云宗文恨透他们绝魂寺之人,而且交战经验不多,一出手就用全力,因此一掌之下,就难再活,也是他多行不义之报应。
老者危机一发,死中得救,不由对云宗文救命之恩,大为感激。
当他看见云宗文一掌就将凶汉击毙,不禁暗中惊佩万分,心道:
‘这少年是谁?竟然会有这等功力,一掌就将霸道鄂、陜、晋三省的秦中一霸胡猛毁于掌下。’
当下以剑支身,站起身来称谢道:‘多承小侠援手拯危,小老儿费铭远终身永感大德!’
云宗文闻声转头,见老者形状,忙欺掌一拍,解开他被制穴道,谦让道:‘前辈何必多礼,路打不平,正是我辈所当为…………’
‘请问小侠贵姓台甫,可知这胡猛乃是绝魂寺属下!’
老者之意,乃因对方为救自己,而得罪绝魂寺,根据往例,大凡树敌绝魂寺者,不出多少,必然被绝魂寺恶徒,追杀处死,是以心中略感不安。
云宗文道:‘在下云宗文,就是知道此人乃是绝魂寺匪徒,因此才下杀手,诛除此恶。’
老者闻言,不禁面露惊诧之色,暗道:
‘人云初生之犊不畏虎,委实不讹。数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公然与绝魂寺为敌,只是……………唉!可惜他这么一朵武林奇葩!’
那声长叹以及尾后感语,却是脱口而出。
云宗文心中一怔,问道:‘前辈为何叹惜起在下呢?难道…………’
他本是想问,对方难道与绝魂寺有关,但话到唇边,发觉不对,忙停口不说。
老者闻言一震,知自己一时失态,误将心中所思脱口说出,知道若不实说,恐使对方恩人误会。
当下惭愧地道:
‘恩人且恕老夫不礼之罪,原因是数十年来,大凡得罪绝魂寺者,任他是名师高人,都难逃绝魂寺千面如来的……………’
底下之话,正感不便说出之际,云宗文已冷然一声傲笑:‘哼!千面如来虽是宇内悸惧的恶僧,我云宗文却未将他放在眼内。’
说至此,转口道:‘前辈既已无事,在下想就此告辞!’
费铭远见他要去,忙道:
‘恩侠想必是外方人,此刻时已近晚,老夫蜗居,就在离此不远的长安城中,敢请恩侠屈驾寒舍,让老夫聊尽地主之谊如何?’
云宗文一听,老者竟住在长安城中,心想自己正好想入城,乃道:‘不瞒长老,在下生于江南,正欲西去边境,今夜真想入城投宿,不过,官道上有一匹脚力,待在下前往带骑,再入城打扰贵府!’
费铭远道:‘既如此,待老夫与恩侠同行,绕道由官道入城吧!’
于是──
二人相偕脚程,向官道奔去。
路上,老者有意考验考验云宗文轻功,因此暗中将本门轻功,展至极处。
那知──
身侧少年,却亦步亦趋,未见用足全力,而自己已先累得汗湿气喘,这才知道,眼前少年,竟是个罕见奇才。
心中不禁暗自揣想,普天之下,不知是何等高手,竟能调教出这么一位艺业超凡的少年。
二人一阵急驰,疾逾闪电,片刻间,已来到官道,原先云宗文栓马处。
然而──
云宗文那匹健马,竟已不知去向。
云宗文觉得奇怪,因为他马栓在路侧隐处,路人甚难发现,再则此刻行人甚少,那么,坐骑为何会失落。
费铭远道:
‘或许过路之人,看到此马主人不在,顺手牵羊去了!请入城,小老儿当再为恩侠备一骏驹代步!’
云宗文无可奈何,乃与费铭远同奔城中。
入得城来,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云宗文见这文化古都,屋宇鳞次栉比,非常热闹繁荣,商旅亦颇不少。
费铭远家在城西,不大一会工夫,已到达一家,门第颇为壮观的屋宅面前,可是,屋宅大门却紧紧闭住,宅内更是一片漆黑,毫无半点灯火。
费铭远心中一震,一股不祥的阴影,飘上脑际,激动地一声:‘怎么搞的,里面的人都死光啦?’
云宗文闻言,心中暗自发噱,心道:‘这老者敢情是个火爆脾气?’
忖念中,只见老者一个箭步,掠身近屋,双手一推,呀地一声。大门应手而开,竟是虚掩的。
老者提高嗓子喊道:‘费福,费碌,你们怎么不点灯呢?’
声落,却无人应答。
老人心知不妙,这是往常所没有的,数个时辰之前,自己应战枫林,曾吩咐过他们,不可外出,怎么此刻会不见人影。
云宗文因不知人家家规习俗,是以一声不响地,紧跟着费铭远入屋。
二人通过玄关,来到大厅,费铭远一马当先,跃入厅里,喊声:‘小侠暂候,待老夫点上灯再………啊!’
一言未了,突然一声惨叫。
云宗文闻声大震,忽见一团黑影,挟劲急之势,飞射过来,他目力奇佳,及是临危不乱,入目已知费铭远身中他人偷袭,被震飞过来。
急忙运臂一抄,接住费铭远身子,并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暗箭伤人?’
功布全身,以防敌人暗中袭击。
但喝声过后,并无回语。
云宗文一声冷笑,掠身直奔大厅。
就在他将跨步入厅之际,陡闻一声:‘照打!’声到风到,一股阴冷刺骨的潜劲,势如排山倒海,猛向云宗文卷压而至。
云宗文虽是手挟费铭远,但他早有防备,乍见寒飙袭来,不由冷冷一笑:‘鼠辈专施偷袭,还要脸吗?’
挥右掌,打出一记劈空掌力。
双方潜劲一接,陡地一声大震,刹时屋瓦沙坠,梁栋拆裂,整座大厅左角立毁,一阵哗喇喇的暴响中,云宗文隐闻一声惨嗯,由近而远,带着夜行人破风之声。
他入耳而知,敌人必受伤逸去,只因费铭远受伤待救,乃未衔尾追出,风息声沉,堂上仍旧恢复死静的黑暗,蒙带着一股凄凉而又阴森的气氛。
云宗文探手取出千里火,熠亮火种,点燃了放置桌上的灯光数处,登时,堂上天亮,灯光下一看费铭远,双眼紧闭,面色死白,奄奄待毙。
云宗文心中大为不忍,掏出三粒鸿博居士所赠的万妙丸,塞入老者口中,并予以一阵推拿。
一方面,他还严神戒备,恐歹徒再施偷袭。
半晌──
老人悠悠醒转,但面上仍现出痛苦之状,气急败坏地喊着:‘老弟,那歹徒是否…………嗯!’
话到半途,猛觉一阵痛楚,竟然闷嗯一声,无法继续言下去!
云宗文一见老者服下三粒鸿博居士秘制灵丹,竟末袪伤去毒,心知老人内腑已碎,必然无救。
不禁扼腕道:‘前辈伤势要紧吗?’
费铭远凄然道:
‘小老儿内脏已碎,命在顷刻,唉!原来他们果真死光了,但不知尸体被那股匪徒放在何处,恩侠能帮我往内堂找他们吗?’
说至后来,气息大见微弱,眼看果真无法再活多久。
云宗文知他口中所说‘他们’,必指的眷属而言,当下抱起他进内堂。
入得内堂,但见灯光亮处,横七夹八,约莫十余个尸体,倒卧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面带惊恐之色,惨不忍睹。
老者再度醒转,入目家人死状,不由大喝一声,但见一股血箭,从口中射出,人又晕死过去。
云宗文眼看这费铭远一家人,均惨遭毒手,不禁对下手之人,心狠手辣,残忍无匹的兽行,大为忿怒,决心为老人报仇。
突然,无意中触及壁上,一片血红污渍,细一审视,竟是数行血书写着。
天山遗孽,行踪已露,先治你族,再追玉狮。
血骷髅留
云宗文心忖:‘血骷髅?难道也是绝魂寺人物,玉狮到底是什么?’低头一探费铭远鼻息,见他一脉尚存,心脏未停,知还没死去。
心念一动,手落如风,连拍费铭远志堂、关元、腹结、百汇、中庭、数处大穴,然后左手按在他命门穴上,迫入一股内力。
云宗文知老者已然无药可救,为替老者报仇,乃以此手法,使老者垂死心志稍清,以探询结怨歹徒之由,并可知血骷髅是谁?
半晌──
费铭远再度醒来,云宗文忙道:‘前辈可知血骷髅是谁?晚辈当尽全力为你全家报仇,除却这惨无人道的恶贼!’
贺铭远闻言,脸色倏变,露出惊恐之色,喃喃道:
‘血骷髅?血骷髅?怪不得我无法承受一掌,原来竟中了他的断脉手,老弟,你怎么知道是血骷髅?’
云宗文指给他看壁上留字。
费铭远见字,不由凄然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不到这只玉狮,竟带给我一家惨祸,我费铭远死不打紧,可怜天山一派大仇,从此却无法报雪,天啊天啊,鸣…………’
云宗文见费铭远突然痛哭出声,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老人必蕴藏着一桩心事,心知希望已灭,却大哭出声。
当下安慰道:‘前辈且抑悲怀,盼能详告个中因由,晚辈当为你报仇,并代你完成未了心愿!’
老人闻言,这才止住哭声,痛苦地道:
‘老夫出身天山派,三十年来,家师玄真子从外云游归来,次日忽然卧床不起。
老夫那时年方弱冠,随侍在侧,心想师父练武之人,心壮体健,绝少会生病的,内中大有文章,但屡问之下,家师始终不答。
一天夜晚,家师愉愉地将我唤至床前,交给我一只玉狮子,说明这只玉狮子隐藏一件秘密。
‘命我趁黑夜带玉狮,趁黑夜瞒住同门师兄弟,偷下天山,并需化名匿居,还要我直到能解出玉狮子所藏秘密之后,再能重回天山报仇。’
云宗文一听他说要回天山去报仇,不由大为不解,诘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天山报仇呢?’
老人垂死的面容,突露怨毒之色道:‘因为家师说,在他座下的师兄弟们,除了我之外,都是天山派戴天仇人。’
云宗文喊了一声道:‘包括现今的天山掌门一宇道人在内?此话怎讲?’
费铭远道:‘老夫当时闻言,也是大出意外,但家师说得非常的郑重,并说我若再得名师指点,武功必可胜得千面如来,就可入五岭问一名叫岭南樵子的异人,就可明白师门仇人。’
说至此,猛觉体内一阵剧痛,不由啊哟一声,停住话头,半晌,才道:
‘老夫乃遵师命,趁夜下山,化名李长清,居住这长安城内,以商贾身份掩护,暗中却不断地探研这玉狮秘密,可是,三十年来,却一无所得。
不过──
三十年来,却也无人知道我是天山派的费铭远,平安地渡过半甲子。
虽然,我曾明查暗访,想寻求一位风尘隐侠,再学奇技,但恨无机缘,而且武林中人人,无不闻千面如来之名而色变,因此磋跎岁月,犹难报师门大仇。
不料,平地陡起风波。
今晨起床,忽见桌上留下一柬,竟是有人约战枫林。
‘老夫看内容,原来是秦中一霸胡猛,威胁我必需留下家产,携眷离开长安,否则,就到枫林候死!
‘老夫见对方横蛮无理,盛怒之下,一时不察,竟忘了自己乃矫装不懂武事之人,却带着家传‘天虹剑’赴约。
‘岂料,那胡猛竟一口叫出我的真名,并要我献出玉狮,否则,难逃一死,老夫大惊,连声否认,但那贼子却说出绝魂寺之名诳我,致老夫暴露了身份。
‘想不到,老夫虽然幸得小侠救回一命,家中诸人却又惨遭毒手,老夫又中血骷髅断脉手法。
‘唉!玉狮何宝,却带给我费铭远一门不幸。’
贺铭远滔滔说至此,由于内伤极重,又难忍悲愤打激,情绪激动,说至后来,已然气力难继。
只见他连连急喘中,掏手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琢狮子,递给云宗文道:‘老夫垂死之人,今将此玉狮送赠小侠为纪念,更望小侠能剪除绝魂寺一干匪徒,并为我天山派清理门户,老夫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
云宗文悲愤地,接过玉狮,问道:‘前辈,那血骷髅到底是谁?’
费铭远道:‘那血骷髅据闻是黔西紫……………啊!’
话犹未了,突然,自窗外飞入一点寒星,射向费铭远咽喉,费铭远垂死之人,那堪这一击,惨号声过处,登时一命呜呼。
可怜这位身蒙奇耻大辱的天山派门下弟子,壮志未酬,就已先死,令人惋惜。
云宗文正想知道,血骷髅到底是谁,来日好找他报仇,那知,突然有人偷袭。
变生意外,他大喝一声:‘鼠辈休走!’
放下费铭远,纵身穿窗而出,掠上屋顶高处,四下一望,除了星斗满天,夜风如剪,虫声唧唧之外,四下一片寂静,那有半点人影。
他不禁惊骇于来人身法之快,竟连自己也无法发现,这份武功,的确不俗,当下只好愤然跃回屋中。
突然──
他发觉费铭远已然谢世,但在他胸上却留下一张长方形纸柬,其上面赫然写着数句殷红血字:
‘自身难保的云小子,竟敢多管闲事,限你在明晚三更,带玉狮子到咸阳城郊玄坛庙讨饶,否则,本观主再不轻饶你活命。
千面如来留
‘千面如来’四字,看在云宗文眼中,顿使他惊喜参半,悲愤填膺。
惊的是,这千面如来真有神鬼莫测的诡秘功夫,竟好似始终跟在自己身侧,而自已却未有所觉。
喜的是,自己既然能够碰上这位山高水深,誓不两立的大仇人,正可以全力以赴,除掉此贼。
当下,拾起费铭远遗下的天虹宝剑,并且连夜将费铭远全家尸体,移在内进花园中,然后外出托邻居将其掩埋。
又恐自己是外方游子,既发生此等命案,难免惹来无聊的麻烦,乃连夜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