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恐自己是外方游子,既发生此等命案,难免惹来无聊的麻烦,乃连夜离开长安城,向西北方向飞奔。
直到亥子之交,方在数十里外一处小镇旬,找到一家客栈,叩门投宿。
店伙虽觉得,这么一个少年书生,却在黑夜来到店中,而又腰悬长剑,非文非武,透着邪门。
但干他们这一行的,那等怪事没有看过听过?是以心中尽管纳罕,却是事不干己,不敢过问。
既是生意上门,忙张罗茶水,恭礼服侍。
云宗文上半夜累得心力交疲,胡乱漱洗之后,随即上床打睡。
一觉无事,翌辰醒来,忙付清宿资,离开小镇,迳奔咸阳。
咸阳亦是陕境大邑,虽无长安之繁华,却也是热闹之至。
云宗文于中午时份,进入城中。
这时──
他却发现,这皇秦古都的闹城,竟出现了许多武林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什,正是此刻咸阳写照。
他觉得十分奇怪,心忖:‘这里将发生什么事?为何来了这么多武林人物。’
他的心中虽然怀疑,但想到自己今晚,约会的乃是宇内震慑的第一号魔头,那容分心旁骛。
于是──
迳自找到一家兼营饭食的客栈,订下一间清雅上房住下,并叫来午餐。
饭罢之后,云宗文也曾向店伙打听,此间发生何事,但店伙却一问三不知,也就未放在心上。
他略略休息一会,这才信步走向西域郊而去。
一路上,他却发觉,好似有无数只眼睛,在注意他,必想谅必这些人是千面如来党徒,暗自冷笑:
‘哼!你们这些爪牙,若想找死,小爷也不客气,一一送你们往见阎王!’
他巴望这些人,会出手找他麻烦,那时,他将借题发挥,惩治这干狂徒,先给千面如来一个下马威,教他知道云宗文是不好惹的。
可是──
那位人,除了远远跟随着监视他之外,始终不正面与云氏相遇。
出得城门,玄坛庙就在城四一处茂林之中,入庙一看,竟是一座年代久远,香火早欠的废庙。
云宗文看了一下四周形势,然后转身由原路,走回城里,回到店中。回店后,立即关上房门,在房中凝神养气,运功调息,磨锐以待。
琐事不谈,时光易逝,不觉已是夜色降临。
云宗文直待梆打初更之后,才换好一身劲装,推窗跃出,施展起轻功,直奔玄坛庙而来。
今夜,月黯星移,秋风劲急,刮面生痛,大地蒙在一片昏黑的夜色中。
这正是月黑风高气候,也是最适宜于夜行人活动的时候。
云宗文去势加电,速度奇快,刹那间,已然越过城墙,来到玄坛庙。
他人方到,身形又未停稳,斜刺里已然向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檀樾果是信人,老衲在此候驾!’
声未歇,庙前已现出一个,袈裟披体的老和尚来,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躯体肥胖,令人有一股可亲可敬的感觉。
云宗文细一打量老和尚形貌,不禁心中暗道:‘此人会是不恶不作的千面如来,真是不可预料。’
当下傲然冷笑道:‘大和尚可就是名震寰宇的千面如来?’
大和尚闻言,面露诧色,诘道:‘檀樾何出此言?敢问檀樾是否就是云宗文?’
云宗文断然道:‘不错!’
只此二字,并无下文,斩钉截铁,劲猛震耳,充份显露他此刻的傲然心情。
老和尚喟然一叹,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枉他生具这份貌相,竟是………咦!哼!’
话到途中,忽闻对方一声劲喝:‘恶秃,鹿死谁手,还在未知之数,竟敢口出大言,小爷不教你血溅雾锋,横尸五步,誓不为人,看剑!’
银芒倏吐,森森剑气,直迫过来。
老和尚万料不到对方竟如此枭横跋扈,佛眉双剔,杀气立生,手中方便铲突现,横铲劈去。
云宗文心中早已将千面如来,恨入骨髓,此刻仇人相见,那不使他分外眼红,早就热血奔腾。
不料,又闻对方那阵狂妄轻视之言,不由得更是火上加油,因此不由分说,长剑倏然出手。
他剑招一出,见敌人一铲架来,知对方兵刃沉重,自已长剑不便硬架。
念动势变,挫步闪身,招化‘北海斩蛟’,长剑似刺实砍,疾向和尚左肩劈去。
这一剑用的快,用的辣,也用的巧,正是一代剑圣董曙萍昔日君临天下的璇玑十九式,剑招之一。
老和尚骇然大惊,铲势立变,左打、右扫、上挑一连三铲,激起一片铲影,同时,人又连退三步,才极狼狈地躲过。
他心中正自暗惊:‘这少年年纪青青,怎会俱此罕见武功。’
!’
念头未了,乍觉漫天银虹,当头罩下,喑叫一声‘不好!’势在念先,忙展开八八六十四崩山铲法,隅攻于守,防身护体。
云宗文冷笑一声:‘佛门败类,看你还逃得出小爷剑下!’
手中剑一紧,招招狠,式式猛,立即幻起千万朵剑花,密逾骤雨,猛如闪电,急政过去。
刹那间,老和尚险象环生,一个措手不及,双手一松,弃刃暴退,老和尚出道以来,几时受过如此大辱,二十招不到,就被人挑了兵刃。
他惊怒之余,愤吼一声:‘孽畜,接老衲一掌!’
沉腰挫步,排山运掌,手扬处,登时一股匝地寒飙,似奔流,如泻浪,猛强无匹地,卷压过去。
云宗文冷笑道:‘来得好!’
右手一收长剑,欺左步,出左掌,击出一记劈空掌力,他存心毙敌,这一掌,却是用出全力,势如动山撼岳雷霆万钧,迎向对方。
这时──
数声暴喝,破空传来,几条劲急的人影,向战场疾奔而至,但场中二人,正在全力拚斗,那里注意及身外之事。
二人潜劲一接,一声震天价暴响过处,刹时飞沙走石,尘灰满天,声势之大,足以惊世骇俗。
老和尚掌力接实,陡觉对方压力奇大,一时抵挡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一阵耳鸣心悸,心中大惊。
云宗文身形连幌数幌,又是一声大喝:‘恶秃再接我一掌!’声落掌出,又是一记劲强绝伦,威猛无匹的劈空掌力,向和尚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陡然,一声暴喝响起:‘朋友们并肩子上,别放走了这心黑手辣的凶手!’
话落,一条人影,率先出手,一拐向云宗文打来,如响斯应,数条人影,数件兵刃,也告同时出手。
一蓬刃雨,四方八面,环攻过来。
云宗文劲叱一声:‘不要命的就上来吧!’
手中天虹剑、点、砍、挑、戮,招中套招,式里藏式,无比凌厉,无比快速地,攻向众人。
数个围攻之人,都是武林中一方俊彦,艺业独到,并非泛泛无名之辈。
那知他们数人合手环攻,却犹不能胜敌,不禁各自心中震惊。
云宗文猝然虚中带实,一剑斜砍左侧一人。
陡闻一声惨号,应剑而起,左侧执拐之人,已吃云宗文砍断一条左臂,晕仆地上,血渍四溢。
云宗文一剑得手,身形暴射,疾向惊愕身侧的老和尚扑去,虎吼道:‘千面如来,还不纳命!’
长剑带森森剑气,疾向和尚数处要穴戮下。
老和尚先后听少年喊他二句‘千面如来’,心头一震,猛然闪过一丝灵光,不禁大喝一声:‘小友且慢动手!’
双足一点,暴退数丈,闪避过云宗文长剑攻势。
但他人甫退,马步犹未站稳,蓦闻背后一声怒喝:‘千面如来看剑。’
劲风迫体,一支冷剑,从背后刺来。
老和尚腹背受敌,心头大骇,身形一扭,侧跃避过,入眼偷袭之人,不由喊声:‘马道兄怎么不认得老衲了!’
偷袭道人一阵冷笑:‘千面如来你堂堂绝魂寺首领,何必冒我好友妙元上人行凶,嫁祸空门大侠………’
老和尚急道:‘马道兄,且慢动手,老衲千真万确乃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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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庙旁山涧碧血流
云宗文在费铭远宅,接得千面如来挑战柬帖,乃于次晚迳奔咸阳西城郊玄坛庙。
他甫到玄坛庙,已见一老和尚在彼等候,云宗文对这千面如来早就恨入骨髓,仇人相见,怒火顿炽,乍闻老和尚喃语‘可惜,年纪青青…………’认为对方藐视过甚,乃骤然出手进攻。
自得其师祖成仲衍灵药奇艺倾传的云宗文,功力平空增进何止千倍万倍,是以不过几合,老和尚已不敌退败。
但斯时场上突降落数名健手,围攻云宗文,云宗文见对方爪牙攻来,天虹剑递处,立即斩断一执拐者左臂,追杀千面如来。
老和尚一听云宗文口口声声叫他‘千面如来’,心知有异,连忙出声喊止。
但未待老和尚喊声歇落,背后突来一记冷剑,一声暴叱:‘千面如来你这魔鬼,看你还走那里?’
老和尚惊变心寒,腹背受敌,斗然向左侧跃,避过背袭一剑。
当他一看刺他背后之人,竟是生平好友,武当青萍剑客时,不禁大惊道:
‘马道兄别误会,贫僧是峨嵋妙元,不是…………’
话未了,对方道人已冷笑道:‘无耻魔僧,你竟加此不要脸,冒我好友妙元大师之名为恶。’
老和尚急辩道:‘马道兄,贫僧确确实实是……………啊!’
云宗文杀机颇盛,怒火当头,那容对方多言,大喝一声:‘恶秃,缴上命来!’
天虹剑暴长,身剑合一,森森剑气,疾猛无匹地,向老和尚当头罩落,老和尚一声惊叫,知眼前少年,剑术之高,实在生平所仅见。
处境堪危,老和尚双足一顿,一式金鲤套波,向后猛撒,未待身形落实,心中一动,陡然仰天一阵敞声宏笑,笑声劲亮震耳。
云宗文正待如影附形,追加一剑,将眼前戴天仇人,毁于三尺霜锋之下,但乍听老和尚突然发笑,不自禁撒剑收势。
道装老人闻和尚笑声,更觉愕然不解,但当他看到老和尚面容时,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高喊道:
‘原来果真是妙元师兄,请恕小弟一时草莽,误认师兄为那万恶不赦的千面魔僧之罪。’
老和尚笑声顿止,笑道:‘马道兄可知贫僧确实是妙元了吧!差点被你那青萍剑砍掉了这秃脑袋。’
马道人面上一红,惭声道:‘抱歉得很,总怪弟恨透了那魔僧,致未加细察,就遽尔动剑,恕罪恕罪。’
云宗文乍闻老和尚与道人对答,也不禁大感讶异,乃冷冷地对道人问道:‘前辈何以知道他不是千面如来化装?’
道人知眼前少年,必与绝魂寺主千面如来,有着一段仇恨。
他心中只是不解,暗忖:‘这娃儿是何人门下,竟直言无讳地,欲与千面如来为敌,真不知天高地厚。’
心中虽在忖念,但闻言之下,忙回答道:‘贫道武当马久辰,这位大师乃贫道生平至友,峨嵋高人妙元大师,小侠没看他笑声,面上五官均如常人吗?若是千面如来,必挂着面具,那会自自然然呢?’
云宗文闻言,心道:
‘对啊?要是挂的面具,必然死板板不能变化,哦!原来他突然大笑,敢情就在表明身份。’
他虽然知道误将对方,看作是大仇人千面如来,但却也不无怀疑,这名和尚谅必是绝魂寺一丘之貉,否则,怎会来此,而且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
当下依旧冷冷地道:
‘尊驾既不是千面如来为何来这玄坛庙应约?而且我们素昧平生,尊驾又怎知区区之姓名。’
妙元和尚闻言,不由一怔奇道:‘小侠之意,并不是你邀约老衲的吗?’
那被砍断一手的执拐壮汉,经同伴止血后,已然不觉痛楚。
此刻闻言,不由恨声道:‘妙元大师,别被这小子蒙骗过去,这人明明是杀害铁胆义士宇文天一家的凶手。’
云宗文闻言,已知彼此都是误会,而且是中了千面如来嫁祸江东之鬼计。
当下口角掀动,正待将自己如何接到千面如来邀约,如何误将对方当作是绝魂寺匪徒,致误动干戈事说出,以化解这场无谓的纷争。
那知他口唇刚动,话犹未出,就在断臂壮汉话声未落之际。
陡从斜刺里,传来一声冷笑:
‘如意拐施大侠说得不错,这云小贼不但是杀害宇文大侠一家的罪魁,而且也是残杀敝师弟费铭远满门的祸首,各位别被他瞒混过去。’
众人循声看去,不知何时,场中已站立了一个身材颀长,瘦骨嶙峋的道人。
峨嵋妙元大师与武当青萍剑一看来人,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天山掌门教主一宇道长。’
云宗文闻言,心中不禁有气,想起费铭远所说,天山派名存实亡之事,已知这一宇道人多少是邪气之辈,否则其师不会不信任他。
此刻再听对方将自己看作是凶手,更加气恼,当下踏步近前,不屑地道:‘老道你就是天山派一宇道人吗?’
老道双眼凶光陡射,阴恻恻地答道:‘然也!’
云宗文冷嗤道:
‘哼!凭你也配,你别以为天下之间,已经无人知你真面目,就可鱼目混珠,妄自称大!’
一宇道人闻言,枯瘦的面容,陡然一变,厉声道:
‘小狗你说什么?谁不知我一字是天山第二十五代掌门人,你敢侮辱我,快将那玉狮子献出便罢,否则…………’
云宗文冷笑道:‘我道如何,你志在玉狮,但我受费大侠临终所托,岂能给你?’
马久辰啊了一声道:
‘一宇道兄,你说的玉狮于是不是七十年前,一代奇僧空玄所留,据说内藏秘密的那只玉狮子!’
一宇道人闻言,心中暗喊一声‘糟!’却极不耐烦地道:‘是空玄上人所留玉狮子不错,但这玉狮乃是家师玄真子所有物。’
随即转身向云宗文喝道:‘姓云的小狗,你到底献不献玉狮子?’
云宗文眼看这些人,都误会了自己,恐孤掌难鸣,不能替费铭远报仇。
当下心中一转,计上心头,随即冷笑道:
‘各位同道,在下云宗文,家父乃是云雁飞,今夜本为应千面如来之约而来,却不知为何,竟遇上了各位。
‘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