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宗文却答道:‘弟子也不知家父母现在何处。’
白衣人一阵喃语: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小子饶他不得,何况不杀之灭口,对今夜之事,大为麻烦,一旦传出江湖,恐怕与自己大为不利。’
云宗文闻言,凛然色变,他非三尺孩童,那听不懂对方之话何所指。
当下问道:‘师父你这是………’
话犹未了,白衣人阴森一声:
‘小子你还在作梦吗?十三年前,铁家堡被你漏网,想不到你竟自投罗网,嘿嘿,大爷正想杀你呢?那还能收你为徒?’
云宗文闻言大惊,霍地站立,抖声问道:‘你不是叫金大雄吗?难道杀死我世叔铁英的…………’
‘小子,反正你已死定了,告诉你也无妨,金大雄是我,杀死铁英的张猛也是我,十三年前约战你父母萧剑双英的莫野也是大爷我,知道了吗?那你死该瞑目了吧!’说看,手执长剑,傲然缓步而前,露出狰狞面目,十分怖人。
云宗文幻想成空,又知面前之人,竟是戴天大仇,对方既在,则父母必遭不测,想到自己错将恶徒当好人,一时求武心切,竟欲拜仇人为师,不禁又羞又怒,陡然大喝一声:‘恶贼,我云宗文今夜与你势不两立!’
立字乍出,扑身一掌击去!
但见金大雄不屑地一笑:‘小子,你这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挥掌虚空一按,云宗文顿感一股无形潜劲,当空压至,一时无法招架,踉跄跄,竟然跌坐地上。
白衣人缓缓举剑,欺身向前,冷冷道:‘嘿!无知小子,明年此日就是你的忌辰,看剑!’
银芒倏吐,森森剑气,疾速无比地,向云宗文当头扫来!眼看无力招架的云宗文,就将横尸三尺霜锋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蓦从斜刺里,传起一声苍老的劲喝:‘朋友剑下留人!’声到人到,一个羽衣星冠的老人,已然现身场上。
老道人喝止了对方之后,目光触及地上尸体,不由悚然一惊,脱口道:‘南北二魔,武林七雄…………’
白衣人见插手之人,竟是一个古稀老道,却是陌生不识,不由骄狂地道:‘嘿!何方泼道,胆敢干预大爷买卖,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报上名来?’
老道闻喝,指看地上死尸道:‘这九个人是你所伤的吗?尊驾如此心黑手辣,难道…………咦!是你?’
老道说话中,突见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是素熟,不由大感骇异。
白衣人不由心情急跳,却又故作无动于色,傲然道:‘老什毛既知是我,还不跪地讨饶?’
老道万未料到,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依然如此的跋扈,不由气极而喝:‘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知机,赶快跪地讨饶,免大爷我生…………’
老道涵养再高,那里还按耐得住,怒喝一声:
‘孽障你敢背叛师门,六亲不认,贫道今天如果不为大师兄清理门户,誓不为人!接掌!’
掌字乍落,一股奇猛无匹的潜劲,疾逾奔马,猛若崩山,激动过去,老道这一掌挟怒而发,已聚毕生功力,直可裂石开山,动岳震地。
白衣人双足一顿,身形奇快地,向左侧疾射而去,堪堪闪过一掌之势。
只见他冷屑地讥刺着:
‘原来是一掌震五岳天痴老道,嘿嘿,大爷此时无闲再与你纠缠暂寄你头,他日再找你算帐。’
声落人起,在老道的喝声中,几个起落,已然离开此地。
天痴道人空自气得须发俱张,眼如愤火,却自无奈对方之何?
云宗文闭目候死,突然逢凶化吉,危难中有人相救。
而救自己之人,竟是三十午前,就已名噪武林,以独步的‘千斤掌’、‘霹雳拳’,震动寰宇,赢得一掌震五岳美誉的一代大侠天痴道人,那不感恩之余,而又暗自庆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竟得遇名师。
当下上前跪倒在地道:‘小子临危,幸蒙老前辈义伸援手,云天高谊,不胜铭感之至。’
天痴道人怒容稍息,扶起云宗文道:‘小侠何用多礼,若小侠并非深具武功之辈,何以竟冒险来此。’
云宗文乃将自己情形简述一遍后哀求道:‘请老前辈同情小子一片苦心,收录门墙,则永生感德不忘。’
天痴道人一听,这云宗文竟是萧剑双英之独子,而萧剑双英这对侠侣,又已失踪,不由大为怜惜,更看云宗文是个练武资质,乃慨然应允道:
‘好吧!贫道收你为徒,但你要吃得住苦才行,要知欲学惊人艺,是需下一番苦工夫的!’
云宗文大喜过望,纳头便拜,连声师父叫不绝口。
天痴老道见云宗文那等雀跃之情,心知这少年,多年来饱受着冷酷,失望等等打击,因此才会在乍遂心愿之下,大喜若狂。
当下沉声道:‘文儿,且别欢喜,心燥是难学奇技的,现在就先将这些人埋葬,入土为安吧!’
云宗文十几年来,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同情与垂爱,内心中无限欣慰,当下忙着与老师父,将地上九个死人,一一挖坑埋葬完毕。
老道惋然喃语道:‘唉!贫道慢来一步,致七位朋友,惨遭横死!’
想到凶手,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好孽障,竟敢下此辣手,作了弥天大罪,可怜大师兄一片栽培苦心,竟调教出这么一个贻羞师门的歹徒。’
云宗文见师父自言自语,好似与那金大雄甚为牵连似地,不由问道:‘师父,这九个人是谁?那金大雄难道与师父有关系?’
天痴道人喟然道:‘文儿,我们走吧!路上为师才将今夜经过,详细的告诉你。’
云宗文颔首听命,于是师徒二人,乃双双扑奔山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路上──
天痴道人乃将双魔七雄这场杀劫,向云宗文道出。
原来近十年来,武林中除了有一处极其隐秘的黑松林,矗立着一座神秘的庙宇,是人们视同地狱鬼域的绝魂寺,依然令人却步之外。
黑道中,也同时出现了二个庞大的组织。
一个是扎寨鲁东劳山的阴魔教,首领乃是千毒人魔邵横,以施毒独步武林。
一个是盘踞赣北怀玉山的骷髅帮,帮主毒龙手樊江,以毒龙手霸道湖海。
这二人均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枭獠,座下更是集地痞,流氓于一堂。
由于这两大恶徒集团的横行不法,弄得大江南北,一片乌烟瘴气,整个武林,为之动荡不安。
群魔跋扈过甚,乃引起了白道武林人的公愤,终于由武林五大派之首的武当派掌门人一飘真人,传下武林帖,邀集武林义军,讨伐南北二魔。
不过数天,正道公推最负盛名的一剑二掌四鞭,等武林七大高手,然后由七大高手分南北二队,于三月前,突击劳山阴魔教及赣北骷髅帮。
两大恶徒集团,虽然是人多势众,但到底是乌合之众,那里是时下俊彦的武林七雄之敌手。
因此,同在一夜里,南北二大集团,齐皆瓦解,却溜走了首领邵横与樊江二魔。
二魔多年经管之基业,毁于一旦,希望几绝,惨败之余,那不恨煞武林七雄,当然亟思报复。
十日前──
武林七雄分别接得南北双魔职名挑战的柬帖,约于今夜在天目山绝峰拚斗。
武林七雄对双魔之公开挑战,大为奇怪,因为双魔之力,绝斗不过七雄,而双魔既分别投帖,何不顺机各个击破。
偏偏要订期而战,尤其以他们素性,乃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之徒,更不会如此大方。
七雄尽管心内狐疑,却不能不参与此战,因此相约赴会。
因为七雄之首的武当掌门一飘真人,与单指定乾坤海云子,这位数十年来,望重武林的风尘异人,乃莫逆之交,乃将情形告知老友。
海云子闻情,也知双魔约战之事,个中大有文章,不是请有援手,便是另有阴谋,只是他本身因多年退隐,不管尘务,乃只告知老友提高警觉而已。
五日前,一掌震五岳天痴道人,偶然云游经过鄂北,乃就道访探别离多年,现遽隐于云梦大泽一间茅屋之中的大师兄海云子。
海云子与天痴道人,艺同一师,海云子年长,入门又早,乃天痴师兄。
师兄弟一动一静,个性不同,因此海云子是终年避隐茅芦,天痴道人却是飘泊四海,云游五岳,是以师兄弟甚少连络,每每数年难得一见。
海云子乍见多年别离的师弟,那不大为喜慰,乃留师弟小住。
当师兄弟谈天说地,共叙武林轶事,海云子乃吐露了双魔约战七雄之事。
天痴道人闻言,登时雀跃三丈,认为又是一次大好良机,乃即刻辞别师兄,赶来天目山瞧热闹。
敢情这天痴道人,乃是一个嗜武成狂之人,生平最喜观摩他人战斗,以从中采长补短,增益艺业,是以见猎心喜。
只是──
他慢来一步,致好戏未曾入眼,不胜惋惜,不过他却无意中救了云宗文一命。
天痴道人说至此,不由感慨地道:‘想不到,大师兄这位宠徒,竟是个手辣心黑的暴徒。’
云宗文忽道:‘师父,你看会不会他们都是中了金大雄的诡计呢!不然他怎会赶巧来此。’
天痴道人恍然如有所悟,拍掌道:‘对,你这话大有可能,不然,以双魔武功,是绝不敢挑战的。’
‘那么,那就是说,双魔及七雄,他们均中了金大雄之奸计了。’
天痴道人扼腕而叹:‘唉!你大师伯所传非人,出此叛徒。’
云宗文恨恨地道:‘金大雄这万恶暴徒,我云宗文一旦艺有所成,誓必为武林,剪除这凶獠。’
天痴道人见云宗文盛怒之下,威气毕棱,义行于色,不由暗中赞许。
当下对他说道:‘文儿,为师毕生如同闲云野鹤,并无确定居处,我们不如就回你大师伯处,也好将你不义师兄之事,同你师伯道及,以便将其逐出门墙,免致天下武林同道误会。’
云宗文闻言,脑海中不由浮起,一个慈容隐士,当他忽然发觉其爱徒,已然背叛他时的痛苦面容。
于是二人乃迳向鄂中云梦大泽奔去。
行行复行行,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二日后,已然进入鄂境,来到云梦大泽。
海云子茅芦,筑居泽左一丛长可及丈的槁苇之后,一片平坦的陆地上。
天痴道人来到泽旁,乃挟起徒弟云宗文,展起登萍踏浪的无上轻功,拨开槁苇,进入泽中小屋。
数日前,天痴道人曾到过此地,此时乃穿门直入。
不料──
门启处,忽见堂上僵卧一人,发出沉重而极微弱的呻吟声,师徒二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倒地之人,竟是此间主人,单指定乾坤海云子。
事出意外,天痴道人连忙扶起师兄躯体,放在床上,并迅速地掏出三粒护身灵丹,塞入师兄口中。
喂过灵丹,他更功贯双掌,扣住师兄‘志堂’,‘百汇’双穴,予以推拿。
然而──
他双掌甫迫出真气,流进海云子全身,不由寿眉一皱,黯然撤出。
只听他悲怆地喊声:‘师兄醒醒,弟天痴回来了!’
半晌──
海云子无力地,缓缓睁开他那萎顿的双眼,一见是师弟天痴,不由面浮慰面,但却痛苦地说:
‘师弟………小兄我………已………不不………行………了………快………快按住我………穴………穴道………我、………我有………话………话说!’
语句断断续续,低沉无力,而又十分吃力般,好久才说下这么一段话。
天痴道人满脸悲愤之色,急忙凝神聚气,手落如风,连拍海云子身上‘志堂’、‘幽门’、‘关元’、‘白海’、‘中庭’,五处大穴。
然后功贯左手,贴在师兄华盖穴上,运力一迫,贯入内力。
这一手,正是借本身真气,支撑对方一点心灵活力,使对方在游离之际,能有精神,说出最后遗言,以便活的人,为他办理善后。
要知──
老道长数十年性命交修,功力颇高,适才运功输力,已知师兄海云子中人毒掌,阴阳七经悉被震断,五脏离位,为时已久,虽大罗天仙临凡,华陀扁鹊重生,也将束手无策,难起沉痾。
果然──
他师兄所说,正是欲托遗言,他乃悲愤地,以自己一股内力,灌入师兄体中,俾听他遗言。
云宗文也大感惊异,心忖:
‘听师父说,师伯外号单指定乾坤,身怀天罡指绝技,能十步内,震断敌人心脉,功力极高,却怎地也会受害,难道是他的徒弟所为?’
他独自忖念之际,耳中已闻海云子的声音。
海云子经天痴道人之助,借天痴道人真气,暂时恢复知觉。
他苍白的面容上,极力浮出了笑容,缓缓道:‘师弟!我总算能再见到你,死也无憾了!’
天痴道人沉声追问道:‘师兄,为何在短短的数天,你竟会变成如此,什么人来过茅芦?’
说至此,心中猛地一动,脱口道:‘是不是你的徒弟金大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情来?’
海云子闻言,突然目露怨毒之色,问道:‘师弟,在天目山顶,你是看到我的爱徒金大雄?’
天痴道人愤然道:‘不但见到,而且他是………’
海云子笑道:‘他杀死了双魔及七雄对不对?唉!那不是真的金大雄所为?’
天痴不信道:‘不!绝对是他,我亲眼目睹的,那还会错。’
海云子道:‘可怜的徒儿,蒙受不白之冤,而且──’
天痴道长道:‘师兄你别信他所辩说,这叛徒…………’
‘师弟,雄儿早就失踪了,他,是别人冒充他貌相的。’
天痴道人及云宗文闻言,大觉意外,道:‘什么,是别人冒充的,不!不会的,别人冒充,那会那等酷似呢?’
海云子恨声道:‘师弟,你可曾听过武林传言,一位神秘无比,来去无踪的千面如来…………’
‘什么?千面如来,是九绝岭绝魂林中,那绝魂寺主持千面如来?’
海云子黯然道:‘正是此人伪装,嫁祸雄儿的。’
绝魂寺千面如来,这个武林人物,闻名丧胆,人人岌岌自危不安,深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