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宗文道:‘爹!千里追魂是谁?有何可怕?’
沉碧华道:‘文儿示那知道,这千里追魂辛一掌,乃是百十年来,最为响亮的黑道凶霸,生性最为护短,尤极凶残,只要稍拂其意,动辄致人于死。
得罪其门下者,不论你走投何处更追及身后,务期击毙敌人为止,甚且连曾接待过其仇人者也难免遭受连累。’
‘此贼如此横行,武林正派人士就目睹其横行吗?’
‘九大门派在十年内曾经三次联手围剿,但却全遭锻羽,无一生还!’
云宗文惊道:‘九大门派高手,也无法抵敌,这千里追魂竟有如此惊人之技!’
蒙面女郎接道:
‘岂止厉害而已,据闻普天之下,无人能接其一掌“九玄气炙”,真有一掌定乾坤之威势!’
云宗文陡然豪气干云地道:‘他比鬼面罗汉千面如来之流如何?’
蒙面女郎道:
‘千面如来擅易容善驱策,鬼面罗汉精长多罗万佛棍法而已,若千里追魂仍在,必是当今黑道第一高手?’
云宗文道:
‘哼!在下倒想斗斗这位拥有黑道第一高手之称的辛老怪看看,到底是否是浪得虚名之辈!’
蒙面女郎担忧地道:‘辛一掌非比他人,小侠他日若是遇上,还是小心为上,先求自保!’
蒙面女郎言下之意,听在云雁飞夫妇耳内,却已明白这姑娘对爱儿确实是一片关怀之心。
当下略带责备口吻对云宗文道:
‘文儿别以为你已得师祖心传,就骄敌傲世,要知武学一道,无边际无止境,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位姑娘说得对,一切小心自保为先。
要知这北海辛一掌之功力若非有过人之处,九大门派连受三次挫折,其门下那会不为前人复仇,为武林除害之理。’
说至此话风一转对蒙面姑娘道:
‘看姑娘年纪轻轻,竟识得千里追魂辛一掌身世,姑娘师承身份必非常人,可否一示芳名?’
云宗文自认识这位姑娘起,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地,想知道对方名姓,但对力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竟无由得知。
这时见严父发言动问,忙投过去一个含情的眼光。
蒙面姑娘闻言,略一沉吟,又见到云宗文投来眼光,不由黯然一叹,轻吟一声:‘也罢,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小奴这…………’
话至此忽见云雁飞夫妇慈霭的脸容上露出微笑,猛地发觉自己那前半句用得不对,不由羞不自胜,耳热心跳,怦然不已。
半响————
方一抹脸上,除掉蒙面巾。
云雁飞父子夫妻,不由突觉眼前大亮,蒙面中下,竟是一张吹弹得破,明艳照人的娇靥。
只见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瑶鼻通梁,樱桃小口配上两排编贝也似的玉牙,端的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若雁之客,想玉环西施之流古美女,也难出其右吧!
云宗文入眼蒙面女郎,忽然不自主地升上一丝思慕之情,虽然以他此刻功力,早就贯穿那层面纱,看透伊人玉容花貌,但却无此刻之真之切。
他也不自禁联想起庐山卓逢珠来,觉得二女之容真是春兰秋菊,各极其美,根本难分上下。
就在刹那间的感想中,突闻父母双双一声惊呼:‘你是……………?’
云宗文陡觉奇怪,只道爹娘与此女素识,然转脸一看,却又未见下文,只闻爹爹喃语道:‘华妹,这姑娘太像她了!’
‘太像谁?’云宗文却不知个中之牵连。
沉碧华也喟然道:‘真的长得酷似万分,但是……………’
蒙面女郎低喟道:‘伯父伯母所指,晚辈像谁?’
云雁飞道:‘像吾夫妇昔日一位故友,只是………………未知姑娘贵姓?’
姑娘长叹一声道:‘晚辈杨丽珠,乳名忆雁。’
沉碧华突道:‘姑娘姓杨,又名忆雁,那么令桩萱……………’
‘家父无名秀士,家母杨智薇,乃是……………’
‘杨智薇!你是薇妹之女?你妈现在那里?’
杨丽珠噙泪道:‘家母十五年前病逝九华山……………’
云氏夫妇闻言又是一惊急截道:‘啊!你母巳死,几道是被千面如来所害。’
杨丽珠道:
‘家母是忧伤过度而死,她老人家曾将过去情形,写在一块布上留给我,直至长成后,始知慈母何以郁郁以终其一生之缘由!’
说至此喟然低吟道:
‘春蚕到死丝力尽
腊烛成炬泪始干
自古多情空自恨
由来失意最伤情’
云雁飞闻及姑娘之言,不由心头一痛,登时觉得头旋神眩,一时动荡,昔日之事,历历映现。
在他面前,竟站立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双目蕴泪,痛苦万分地奔下高山。
这是杨智薇,也是数十年前,武林中最为称誉的黑道奇才,只是行事只凭自己喜乐,不辨是非,生性毒辣,乃被人称为蛇蝎美人。
蛇蝎美人便是云雁飞早年情侣,由于一时误会,遽然分手。
而由施这是绯成的纠纷,致误会难释,第二次见面时,云雁飞已与沉碧华结褵,联袂行道。
这更大的刺痛了杨智薇之心,黯然而逝,自彼起数十年不再见面,岂料眼前姑娘却是其女。
沉碧华早年本有与杨智薇共事一夫之愿望,奈蛇蝎美人脾性奇特,不容解释就遽尔含恨而去。
此刻见其女,不由回忆早年一段情,当下道:‘侄女,你妈曾向你提起我们吗?’
杨丽珠黯然颔首道:‘家母留言中曾提及,只是侄女却不知竟就是伯父母,请恕无礼之咎!’
云雁飞道:‘你母曾说些什么?’
杨丽珠道:‘家母只要侄女长大之后,一定不可堕入情网,必须要出家修道,可是侄女……………’
说至此处,猛觉得不对,不由得羞然顿口,但一双俏眼却又不由自主的,斜瞟着云宗文。
沉碧华看在眼内,心中一阵思索,突然解下腰下玉箫,递给姑娘道:
‘侄女,往者已矣,多忆无益,愚伯母早年对你母亲不起,不过,前人之事,决不愿你们之时重演。
伯母从今起将此玉箫及七毒魔音传授给你,希望你助文儿,继吾等遗愿,为武林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扶弱济倾,以发扬光大我箫剑门。’
沉碧华这一席,听在多日惶惶忧虑的杨丽珠耳中,顿如六月暑天突饮甘泉,腊月寒季,平添炭火般,觉得无此的愉快与兴奋。
她见多识广,又是玲珑剔透,早从沉碧华话意中,听出这位中年美妇对自己的宠爱与关怀,而今而后自己不但幸运地,变成数百年来领袖武林的箫剑双英传人,而且多日忧烦积郁一扫而空,内心中之喜悦,真非笔墨所能形容得了的。
只贝她感动万分地跪下道:
‘伯母抬爱,侄女承感大德,家母在九泉有知,也必感谢伯母隆恩的,请受侄女几拜!’
说着,一连行了四个大礼,才站起身来。
云宗文此刻内心中,却有点患得患失,更有一份无法说明的不安与忧虑。
因为他已答应卓逢珠这门亲事,只是未禀明父母而已,昨天在九华山,那隐觉老尼对父母耳语内容,必离不开提亲一事。
而今————
母亲已经作主将手中玉箫传给杨丽珠,以后杨丽珠即是箫剑门传人,也将是自己未来伴侣。
诚然————
自己也不能否认,对这位神秘之女孩,有过极烈的思慕与关切,何况此女与父母大有渊源。
一个是多情娇女,一个是厚恩艳丽,二女在他心中的份量可以说是互分秋色,根本无法取舍。
于是————
他忘了其余之事,也不愿再去想他,兀自在一旁发楞为难!
直到耳际响起一阵慈爱的声音:
‘文儿,原来这位杨姑娘,竟是为父等故友之后,今你母又许他以玉箫,今后已是自己人,盼你俩推诚置腹,同心协力,为生民造福,替武林除害!’
说着,话风一转道:
‘走吧!我们赶快回师门去拜谒历代祖师遗像,然后张罗芦棚,等候三个月厚群雄聚会。’
沉碧华道:
‘多年未回师门,恩师又依作古,总算文儿代我们送他老人家的终,否则,真是疚怅难已!’
云宗文恨恨道:
‘爹娘之十数年深山幽居,师祖之惨遭不幸,完全是千面如来这枭魔造的孽,三月后必教他血溅五步,挫骨成灰,方知箫剑门非易欺的!’
沉碧华忽然想起一事,对姑娘道:
‘珠儿!你为何那么熟悉武林掌故,尤其是绝魂寺中的秘密,好似你曾在寺中住过一般。’
杨丽珠闻言,玉面一红,轻轻道:‘师父恕罪,珠儿本是寺中一名香主!’
这话听在云雁飞夫妻父子耳中,并不觉惊讶,因为他们早料想得出。
云雁飞哦了一声道:‘你能告诉我投入绝魂寺的经过吗?’
杨姑娘道:‘珠儿那敢隐瞒………………’
沉碧华道:‘好了好了,看日正当中,肚中当已饿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
三人均有同感,于是一齐展开脚程,直奔天都峰后,那箫剑门发祥地的群峰环绕之幽谷中。
一路上,杨丽珠乃简要地将身世来历,向云氏父子三人道出。
原来杨丽珠之母杨智薇自发觉心上人,别有怀抱之后,伤心无已,乃愤而离去,不听解释,终于嫁给那昔年追她多年的无名秀士申平为妻。
不料这中平竟是个凶恶无耻之人,婚后不久,丑行毕露,有一次在辱人妻儿之后,被对头追杀而亡。
蛇蝎美人遇人不淑,痛心万分,故虽知良人被杀,也不予追救,万念俱灰之隙,乃隐入鲁东劳山,离群索居,过着孤独生活。
只是,此刻的她己身怀六甲,故在入劳山不久,就已诞下一女,却是杨丽珠。
蛇蝎美人因忘不了昔日恋人云雁飞,故将女儿起个忆雁的别名。
她自有女儿承欢之后,空虚之心,稍有宽慰,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爱女身上,于是细心养育掌珠。
不料————
就在杨丽珠周岁不久,正当牙牙学语之际,蛇蝎美人静居的劳山秘居,一日突来一位不速之客,带了一封信,竟是云雁飞请她上九华山之简柬。
这一封信,给蛇蝎美人止水般心田,投下了一块大石,激起无数溅射水珠。
不过————
她在情绪激动之后,并未应约离山而去。
岂知,过了几天,其女突然不见,以她武功,竟不知爱女何时失去,不由惊慌失措,心痛万分。
这时,却发现桌上压着一张纸柬,书名其女已被带往九华山,请其亲往领回,以便一会故人。
至此,蛇蝎美人不得不离山,迳奔九华山而去。
可是————
当她上得九华山之后,却已无法再出,被安置在一栋布设精奇而又复杂无比的华屋中,与其女过着平淡的生活。
二年后,在杨丽珠三岁时,蛇蝎美人突然染上奇症而死,自此,杨丽珠就被千面如来叫人抚育,直至长大,更对她痛爱十分。
由于其母在留言上,除了略述出身经历外,只嘱她长大后,一切需听命于叔叔千面如来,永为绝魂寺而努力,别无所嘱。
因此————
杨丽珠自懂事起,就与千面如来在绝魂寺中,身执绝魂寺刑堂香主重职。
前些时她奉命欲除云宗文,但她自见云宗文之后,却情不能自己,也曾忍痛以天山派分功散气丸欲图使云氏功毁之后,能找地秘居,可是,云氏奇遇重重,使得她心愿难逞,终于不惜背叛绝魂寺,弃邪归正。
云雁飞夫妇听完杨丽珠道出经过,不由大感疑惑,这千面如来为何要骗杨智薇入九华山绝魂寺。
不禁奇怪道:‘不知千面如来为何要计骗薇妹母女?’
沉碧华道:‘谁知道呢!说不定薇妹之死,个中也有文章呢!’
云雁飞向杨姑娘道:‘千面如来从没告诉你母死因吗?’
杨丽珠黯然摇头。
云宗文接道:
‘这千面如来那会有好心,必定也是一种阴谋,只可惜师妹令堂已死,无法获得一切。’
云雁飞道:‘珠儿可知千面如来有何特异之处?绝魂寺中现有多少黑道高手?’
杨丽珠道:
‘绝魂寺自千面如来之外,分为地狱门、鬼门关、奈何桥三大分舵,地狱门掌管张启明,鬼门关是一见大凶范渐,奈何桥为西山一怪袁远,还有一个总监却擅追魂七煞毒功的幽冥尊者。’
云雁飞疑惑地道:
‘听隐觉神尼与徐中天老前辈所说,这千面如来是岭南樵子之侄管独雄,则以他之年岁身份,怎能当这些宇内早着凶名,素来骄狂拔扈的群魔之首脑呢!’
沉碧华也道:
‘幽冥尊者宇内第一怪杰,西山一怪久年巨寇,一见大凶古墓老魔后传,这三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竟甘心听千面如来驱遣,足见这恶獠,必有过人之处。’
云雁飞偶然想到一事,又问姑娘道:‘珠儿,那地狱门总管张启明到底是何等人,怎从未闻过此人名声来历?’
杨姑娘道:
‘此人终年以黄巾蒙面,不知其真相如何,但此人之一切作为,却常不经千面如来同意,甚至于有些匪徒之不法,其命令大都是发自此人口中……………’
云宗文插口道:‘千面如来竟容许他如此专横吗?’
杨姑娘道:
‘千面如来对他好似在无可奈何之外,还有一丝怯惧,总是一任其专横,却敢怒而不敢责怪他!’
云氏父子三人闻言,不禁大感纳罕,连称怪事,原来千面如来竟还有这层外人所不知的苦恼。
当下云雁飞诧道:
‘普天之下,黑道中有谁功力还胜过幽冥尊者、西山一怪、一见大凶三人,这些人都已雌伏千面如来,竟独有张启明不惧,这张启明到底是何门派?’
云宗文道:
‘此人既终年黄巾蒙面,或许是一位大有来头之人所矫装,张启明只不过是其化名而已!’
沉碧华道:
‘文见之言大有可能,别急!来日九华山剿匪之行,当可揭发此老奸巨猾魔枭真面目。’
云宗文豪气軠然地道:
‘哼!管他有多厉害,我非处置这些魔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