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夫没怎么听他述说,只是想借着机会缓一缓,想出个办法来,一边听一边脑袋走神,脑袋不知怎么的转到了五味堂杜文浩身上,心想这年轻大夫果然厉害,不仅擅长华佗神技,各种疑难杂症治疗起来也是驾轻就熟,药到病除,若是自己能象他一样就好了,人家治疗痢疾用平胃散以拉治拉,以毒攻毒,竟然奏效,换成别人,谁敢用这一招?
他脑袋正走神,薛鹤连呼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道:“大人叫我?”
“废话,就咱们两人,我不叫你我叫谁?——我问你,你到底看出贱内是何病症了吗?”
肖大夫正在想杜文浩用药,被薛鹤这一问,顺口说了句:“平胃散!”
“什么平胃散?”薛鹤皱眉道。
说了这句话,肖大夫忽然眼睛一亮,对啊,为什么不用平胃散呢?面露微笑,轻咳一声道:“薛大人,尊夫人这病其实不是肠燥,也不是实热,而是食滞!”
“食滞?”
“是的,尊夫人发病缘由,乃是赴宴回来之后,想必宴席上饮食不妥,导致食物积滞胃肠难下,治食滞者,唯有平胃散也!”
薛鹤回想起当时赴宴,御史大人新请了个厨子,做的菜着实不错,夫妻两嘴巴馋,当时的确饱餐了一顿,回来之后夫人便不舒服了,这肖大夫说出腹胀难下的原因乃是食滞,倒的确有几分道理,不由放缓了语调,捋着胡须点点头:“即使如此,就请肖先生下方吧。”
肖大夫暗自舒了口气,提笔写了方子。
薛鹤又赏了肖大夫五两银子,派车把他送了回去。
回到惠仁堂,庄大夫已经回来了,肖大夫把自己替他出诊的经过说了一遍,话语中颇有几分得意,庄大夫装着听不出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过了两天,这天一大早,惠仁堂刚开门,薛鹤便坐着马车怒气冲冲亲自光临了。
庄大夫和肖大夫一见薛鹤这神色,吓了一跳,急忙将他请入内堂客厅上座,陪着笑脸站着。
薛鹤桌子一拍,厉声道:“本官花了十两银子请你们俩给我夫人治病,你们倒好,一个治了,屁都不通,一个呢,只通了一星半点,旋即又堵上了!现在我夫人腹胀如鼓,难受得用脑袋撞墙,本官已经将贱内运来了,就在门外大车上,你们说,该当如何?”
庄大夫和肖大夫都苦着脸相互看了一眼,庄大夫躬身道:“薛大人,医者治病,没人敢说百病皆愈的,尊夫人这病我们……”刚说到这里,庄大夫忽然想起杜文浩治捕快孩子的肠结病来,说不定这年轻大夫有招。急忙道:“我二人虽然不能治尊夫人这肠结,但向大人保荐一人,定能治好薛夫人这病!”
“是谁?”
“五味堂杜文浩杜大夫,就是一张处方卖了十万两银子的那位年轻神医,擅长华佗剖腹疗伤神技的,当今太医院太医丞钱乙钱大人的师父。”
薛鹤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走走!去五味堂请杜大夫!”起身就走。
庄大夫和肖大夫也很想知道杜文浩究竟能不能治好薛夫人这病,所以也跟着薛鹤来到了五味堂。
侍御史大人亲自携夫人登门求医,由于是官眷,需要回避的,不能在药铺大堂诊病,也不能直接瞧病,杜文浩急忙吩咐开了大门,将马车迎进院里,径直来到后堂。妻子庞雨琴和雪霏儿两人将薛夫人搀扶下车,进了卧室,用帐帘隔开,杜文浩和庄大夫、肖大夫这才进屋。
杜文浩问了发病经过,主诉症状和前医用药,这才搭三指切脉。
第180章 深巷藏佳人
片刻,杜文浩转头对薛鹤道:“尊夫人六脉微弱,右腕关脉尤其细弱,简直感觉不到,右手迟脉也是脉细如丝,所谓‘右关候脾胃’,说明尊夫人的病在脾胃,乃是脾虚不能运转,导致肠结难下。四君平胃汤主之!潞参要用一两。”提笔写了药方。
庄大夫在一旁看了,小心翼翼陪笑问道:“杜大夫,薛夫人是肠结不通啊。”
“是,怎么了?”
“本来就苦于肠结难下,先生却反用四君平胃汤,这都是调理脾胃的方子,气足脾运,饮食倍进,胃口一开,再多吃多塞,岂不是更加堵塞不通了吗?”
杜文浩笑道:“我喜欢以毒攻毒,他拉肚子我就让他更加拉,他肚子堵住了,我就让他堵个够,这叫因势利导!”
肖大夫干笑两声,插话道:“如此因势利导,这个……,呵呵,的确罕见。先生用方果真神出鬼没,让人难以捉摸啊。”
杜文浩呵呵笑道:“《内经》有云:‘塞因寒用’。人的大小便全靠中气运转,一旦中气太虚,就难以通便了,薛夫人这病,不是不想解便,而是欲解而不能下,正是因为中气太虚的缘故,我这方子中四君就是提中气的,平胃散是调胃气的。中气足了,自然便能通下了。不用多,两剂就能见效。”
薛鹤半信半疑,但是杜文浩今日名气越来越响,不由得他不信,谢过之后,拣了药回去煎服。
上午服药一剂,腹痛稍缓,有肠鸣之声,薛鹤喜上眉梢,下午又让夫人服了一剂。
这次服药之后没一个时辰,便肠鸣声大作,捧着肚子说想如厕。薛鹤急忙命丫鬟老妈子搀扶着夫人,直奔茅厕。等薛夫人进了茅厕之后,片刻,茅厕里噼里啪啦声大作,随即听到薛夫人出了一口气长气,轻松之极地叹息道:“哎哟妈耶,好舒服啊……”
茅厕外,众薛鹤忍不住拈着胡须哈哈大笑。
泻过之后,薛夫人胃口大开,也来了精神,晚饭连吃了三大碗。
几天后,薛夫人已经病好如初。薛鹤喜不自胜,在家中设宴款待杜文浩夫妻,夫人病好,他心情也是大好,想起多亏庄大夫和肖大夫举荐了杜文浩,所以顺便将两位大夫也请来一起酬谢。
庄大夫和肖大夫得知杜文浩这以堵治堵的方子又生效了,简直目瞪口呆,引得薛鹤仰面大笑不已。
……
春雨如丝,梅雨绵绵。
难得遇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仿佛人和这天地万物一样都发霉了一般,都不愿出门整日慵懒于榻前,杜文浩和妻子整日也是足不出户。
韦小姐已经病愈出院,先前两个急腹症手术病患也好了走了,又有几个急腹症的病患住了进来。杜文浩剖腹疗伤术名气远播,几乎隔三差五的就有一两个急腹症手术。
自从阎妙手和憨头负责初诊,杜文浩只治疑难杂症和急症之后,他终于空出一些时间来陪陪妻子,享受一下生活了。
两人不是在回廊小阁里抚琴就是在亭台里小酌,但终究还是郁闷,这天好容易出了太阳,大家都纷纷出门逛逛,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杜文浩也带着庞雨琴出门走了一转散散心。
转了几条街,庞雨琴便觉肚中辘辘,加之几日不曾出门,也不想走了,杜文浩便找了一家酒楼,店家认得杜文浩是五味堂名医,好生巴结,找了一处临街僻静雅间让他们坐下,酒菜上好之后,两个人关上门来,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小酌说笑。
正吃的高兴,突然听见店家老板在门外小声地喊着“先生”。
杜文浩让其进门,见老板身后站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不记得了。
那人走上一步,不等老板开口,便恭敬地说道:“杜先生,我是牛家的家仆,我家老爷请您去一趟。”
杜文浩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姓牛的人家,如今让自己看过的病太多,一一记住是不太容易的。正要问,庞雨琴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看着像是你那个大胡子兄弟的仆从。”
杜文浩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做皮货生意的牛景波家的下人。自己救了他表弟尹掌柜,这牛景波执意拜自己为兄长,张口闭口哥哥嫂子叫得很甜,还经常提些虎皮熊掌之类的山货送给杜文浩他们,尹掌柜跑生意来京城,也经常宴请杜文浩一家,一来二去便都熟了。
杜文浩见这仆从面色涨红,想必是走的很急,还轻微地喘着粗气,笑着说道:“牛兄弟有什么急事吗?我躲到这里也让你找了来,也不让我好好的吃顿饭。”
那人赶紧躬身说道:“确实是急事,要不也不会派家中十个下人分头来找您了。”
杜文浩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哦,看来真是急事了,不过我是知道你们家主子的,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急的,哪怕是喝酒也是急事,不过今天若是喝酒玩乐,我是没有闲暇的时间了,说好陪着夫人吃完了饭就去相国寺上香的,回去给你们主子说,还是下回吧。”
那人回头让店家老板先退下,这才转头对杜文浩说道:“杜先生,我家主子病了。”
杜文浩听罢一惊,也不笑了,赶紧说道:“那你如何不早说?严重吗?”
“回杜先生的话,命在顷刻。”
杜文浩更是吃惊,扔掉筷子站起身来,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妻子陪她逛街的,一时犹豫不决。
庞雨琴微笑着说道:“逛街我们再挑日子,反正妾身也是累了,夫君赶紧先去看看牛家兄弟再说,不用管我的。”
杜文浩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向善解人意,再说好友有事,自己应该去看看才是,便结了帐。这牛景波的仆从是驾着驴车来的,所以先驾车把妻子送回家,然后才和那牛家的奴才一道驾车匆匆而去。
驴车一路狂奔,杜文浩几次差点都从座椅上颠下,知道牛家奴才是救主心切,不忍责怪,只好让自己的屁屁暂时先委屈一下了。
曲折经数处,却发现驴车并不是朝着牛景波的宅院方向而去,杜文浩心中不解,掀开车帘,四下观望了一番,发现果然是南辕北辙,正要开口询问,只听那奴才说道:“杜先生,马上就到,您还是回车里坐着吧,车外的风大。”
杜文浩心想已经上了人家的车,不妨就安心坐着看,到底这辆驴车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吧。
跑了一会,车子慢了下来,就听车夫“吁”了一声,驴车完全停住了。
车帘掀开,奴才站在车外恭敬地说道:“杜先生,到了,我家主人在门口等着您呢。”
杜文浩抬身下马,只见马车停在一处深巷的宅院门口,门口两颗红梅树看起来年份不少,但是已经过了梅开的季节,只剩一树绿油油的枝叶在春风中摇曳。
门口一个三十开外的男子,一脸的胡须,双手背在身后,双眉紧皱,见杜文浩走下车来,赶紧上前,大声说道:“我的哥哥哦,你怎么才来,急刹小弟了。”
杜文浩见果然是自己那个大胡子弟弟牛景波,不过,刚才那仆从不是说他已经危在旦夕了吗。
牛景波看出杜文浩心中疑虑,哈哈大笑,道:“哥哥,请原谅兄弟鲁莽,实在是不得已啊,小弟没病,病的是小弟的一位知己,太过担心,所以编了个谎,要不哥哥如何能这么火速赶来呢?”
杜文浩皱眉道:“什么人需要你撒谎说是自己病危?”心中有些好奇,不由伸头往院子看了看。只见院子里和院子外大不相同,外面看着甚是简单,不过是寻常人家模样,谁想里面却大有乾坤,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草长廊,宛如在大大户人家一般,不过气氛却是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杜文浩说不出来。
杜文浩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牛景波做的是皮货生意,应该有些钱,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大概这里是他在外金屋藏娇的外宅,说白了,就是不敢带回家里的女人的住处,竟然编谎话让自己来给他小蜜诊病,杜文浩有些气恼,禁不住拉下了脸。
牛景波见杜文浩的脸拉了下来,赶紧赔笑道:“哥哥,算小弟求你了,若不是锦瑟病重,小弟也不敢如此。”
“锦瑟是谁?你的外室?”
“不是,不是,若真是小弟有这个福分,自然是接回家中的,小弟哪里有那样的好福气哦。”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从门里跑来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说道:“牛爷,不好了,小姐她……”
牛景波急忙问道:“说啊,锦瑟她怎么了?”
“小姐在说胡话!”
牛景波一把扯住杜文浩的袖子就往里走:“哥哥,救命要紧!”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锦瑟是谁呢?”
牛景波却不停下脚步:“你先去看了再说,回头容小弟慢慢给你解释,可否?”
杜文浩只好让他拉着自己穿过精致的亭台楼阁,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这时,遂听见门里有女子尖利的叫声,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嚷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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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艺姬
刚才气喘吁吁跑来报信的老妈子,似有畏惧地躲在他们身后。
牛景波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那老妈子一眼:“躲那么远做什么?”
老妈子小声嘀咕道:“我……,我怕被小姐打。”
杜文浩瞧了一眼牛景波,调侃道:“你的这位红颜知己难道还会些腿脚功夫?”
牛景波尴尬一笑,拱手说道:“休要再取笑小弟了,还是请哥哥进去看病吧。”
杜文浩抬脚进门。
闺房里十分的雅致,中央摆放着一张花梨的书案;书案上叠放着近乎半人高的书贴,书案一侧是一张大理石的几案,较一般大户人家家里的不一样,要宽大许多,上面则放着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参差错落,如高矮的小树林一般。
牛景波道:“锦瑟在里屋,进去吧。”
杜文浩迟疑片刻,不过他来自现代,也没多少避嫌的讲究。举步进了内室。
粉色的帷幕,纯白的蚊帐,床前围了五六个丫头和老妈子,地上到处都是砸碎的瓷器碎片。
杜文浩小心地绕过地上那些东西,走到床前,撩开帐帘,只见床上一个二八女子。一双美目凝视上方,衣着如雪,发黑如墨,身体曲线流畅玲珑。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樱桃小嘴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微微上翘的嘴角处有一缕血丝从嘴角流下,已经干涸,或许是疼痛之下咬碎了嘴唇。
杜文浩道:“留一个人在房间便可,其他人都退下,将房间的门窗打开,难得一个大晴的天儿,你们都捂在一起,不觉得闷吗?”
下人们巴不得听见这一句,赶紧纷纷退下,只留了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模样的姑娘守着。
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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