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紧把房间窗户都开了,捏着鼻子,把头探过去仔细观察,片刻,憨头迟疑道:“好像不是虫子哦,都不会动。”
阎妙手也道:“是啊,有点像红线头!”
“没错!就是红线头!”
两人惊问:“师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杜文浩道:“刚才他详细叙说事情经过的时候,你们怕挨骂躲到一边去了,没听见。他给我说了,前一段时间他在岳父岳母家喝酒,贪杯喝了个酩酊大醉,仆从把他送到客房休息。半夜他酒醒口渴要喝水,谁知那些个丫鬟仆从都睡得太死,无奈之下,出门找水,门口屋檐下有个接雨水的石槽,月色下水色澄清,他口渴之极,便就着石槽喝了一肚子。天亮了一看,才发现石槽里有许多小红虫,把他给吓坏了。老觉得自己喝下了很多红虫,加上那天吃伤了肠胃,不舒服,便觉得虫子在肚子里啃咬。越是生疑就越觉得痛得厉害。”
憨头恍然:“原来如此,他原来是心中生疑成病!”
阎妙手折扇一张,笑道:“哈哈,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早知道他是疑心生暗鬼,心病心药医,这病我也能治!”
杜文浩冷笑:“你治了两次,怎么没治好?”
阎妙手很是羞愧,赶紧收了折扇,躬身道:“徒孙知错了,徒孙没有仔细听取他的病情叙述,所以不明病因。实在是疏忽。”
“这不仅仅是疏忽的问题!”杜文浩凝视着二人,慢慢说道:“一个好大夫,首先要善于问诊,问诊不仅要问,更要听!不仅要听病人的主诉,就算一些看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病人在你大夫面前说了,就说明他认为这事情与他病痛有关,就该认真去听!——很多大夫最缺的就是聆听!自以为是神医,摸了个脉便在哪里摇头晃脑推测一通人家的病症,而不去认真听病人到底是啥病症,说的不对还强词夺理,把看病当算命,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好几个病人,这能看得准吗?”
阎妙手和憨头面有愧色,躬身道:“徒孙谨记师祖教训。”
“我这不是教训你们,是告诉你们,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句话说是很好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大夫少之又少!为什么?对权贵对亲近对危重病患或许能做到,但对广大的一般病患呢?很容易便忽视了,总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马虎一点没什么,殊不知在你看来不是大病,在病患看来,这病恐怕就会大于天!——医者父母心,就是要把病人当亲人,要象父母关心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仔仔细细去替病人诊察,不要麻木不仁,更不能敷衍了事!”
这番话说得两人冷汗淋淋,躬身聆听,频频点头。
“行了!我要去宫里给娘娘们看病去了。希望这个医案对你们的医德有所启迪!”杜文浩摆摆手,进了后堂,在庞雨琴和英子的帮忙下,穿戴好官服,坐着官轿,在阎妙手和憨头诚惶诚恐恭送之下,出门走了,一路忽悠着来到了太医院。
刚到太医院,门房就哈着腰道:“杜大人,德妃娘娘派人来请你去瞧病。在花房等着呢。”
“德妃娘娘?”杜文浩没见过,他望着天想了想,后宫嫔妃生平喜好那焦公公都告诉了杜文浩,这德妃原本是庶民,从一个御侍走到今天妃子这一步,很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从前很是得宠,让宫里很多的嫔妃和娘娘都嫉妒得不得了,后来因为也是得病,这才让万岁爷给冷落了。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从前圣瑞宫可算得是门庭若市,如今早已无人问津了。不过这个女人应该是十分漂亮的,要不后宫三千佳丽,哪里轮的到她一个御侍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选秀进宫的女子,如今万岁爷是个什么样大概都还不知道呢。
杜文浩问:“德妃娘娘怎么了?”
“娘娘病了,具体是啥病,小人也不知道。”
杜文浩叫房门将德妃娘娘派来的太监叫来,问了之后,那太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让他带路进宫。
杜文浩本要带夏九婆,可夏九婆有出诊,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只好一个人提了出诊箱,跟着那太监进皇宫来到了德妃娘娘的圣瑞宫。
到了门口,太监恭敬地说道:“杜大人,请您在此稍作歇息,咱家进去禀报一声。”宫女伺候上茶。片刻,太监回来了,将杜文浩引进正厅。
纱帐后面软榻,坐着一个女子,杜文浩看不真切,抢步上前躬身道:“微臣杜文浩,参见德妃娘娘。”
“杜大人辛苦了,请坐!”德妃娘娘绵软的声音飘然入耳,甚是好听。
“谢娘娘!”
“杜大人,你给本宫瞧病,隔着纱帐,能行吗?”
“这个……,说实话,望闻问切四诊之中,望诊居首,若不望诊,合参就不能说很准了。”
“这就是了,那撩开纱帐吧!”德妃话语软软地说道。
旁边宫女急忙上前,帮着撩开纱帐。
杜文浩抬眼望去,只见德妃大约二十开外,面似芙蓉,眉如柳,肌如凝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珍珠耀出柔和的光芒。一袭桃红丝裙荷叶边儿褶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颈,脖子上一串樱桃般大小的明珠,耀眼生辉。真是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
从外形上看,德妃应该是一个身材丰盈之人,可腰却很细,要是走起路来,腰肢摆动肯定得很特别,那腰肢不盈一握,蕴含了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杜文浩只瞟了一眼,便赶紧把头低下了,不敢多看,免得冒犯。
德妃声音软软道:“杜大人,本宫是不是很丑啊?”
杜文浩心里一惊,不知德妃这话是啥意思,更不知如何作答,唯唯诺诺着。
德妃又笑了:“你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哇塞!这德妃要给自己相面不成?还是象那皇太后一般有什么阴谋?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文浩一听这种比较暧昧的话,便心里犯嘀咕,忐忑不安慢慢抬起头来,四目对视,两个人仿佛都愣了一下。
德妃笑了,花枝乱颤:“咯咯咯,宫里头都在传,说是太医院来了一个英俊小生,是太医院的啥院判,奉旨后宫侍医,本宫奇怪,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加起来都该有千年了,哪来的英俊小生?定然是她们那些个小妮子想男人想疯了,今日一见,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咯咯咯咯……”
杜文浩感到脸上有些发烧,心里暗道,这德妃难道叫自己来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个英俊小生?——嘿嘿,英俊小生,还并非浪得虚名,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说自己,说得杜文浩都有些想拿面铜镜自个瞧瞧到底算不算英俊。
杜文浩欠身道:“娘娘,微臣还是先给您瞧病吧。”
德妃抿嘴笑道:“不急!杜大人,你可知道,本宫这里许久没有宾客来了,本宫整天对着这帮太监宫女,闷都闷死了,难得今天有你这么个英俊小生来了,难怪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本宫已经吩咐在后花园挽君亭备下酒宴,请大人陪本宫饮几杯酒,酒宴完了再给本宫瞧病。如何?”
杜文浩吃了一惊,皇上的女人要自己陪喝酒?她不会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还是当真看上了自己这小白脸?哇靠,陪皇上女人喝酒,这差事可不好,要是让皇上听到了,非醋坛子打翻不可,还是推掉为妙,支支吾吾道:“这个……,微臣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微臣……还要去给皇太后瞧病,只能辜负了娘娘盛情了。”
德妃幽幽长叹一声:“哦……,这样啊,唉!也难怪,皇太后尊贵无比,我只是个身居冷宫数年无福得见皇上的孤苦女子罢了,谁又会把我这可怜虫放在眼里!”举袖掩面,低声饮泣,另一只手摆了摆,“你走吧!”
杜文浩听她声音凄凉,想起焦公公所说,德妃失宠,数年不见皇上的面,更不用说得到临幸宠爱了,等于守了数年的活寡。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夜夜做新郎都忙不过来,只怕早就把这德妃忘到脑后了。听她说的可怜,不由心中一软,不就后花园什么厅上喝杯酒嘛,又不是躲在闺房里圈圈叉叉,怕个屁!去!
杜文浩当即躬身道:“娘娘如此眷顾微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微臣便陪娘娘小酌几杯便是。”
“当真?”德妃放下袍袖,噙满泪水的凤目闪出喜悦的光彩,“皇太后那呢?”
“嗯,皇太后的病也不是急症,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喝了酒给娘娘看了病再去也不迟。”
“那好,咱们走吧!”
杜文浩跟着德妃娘娘和一众宫女太监,出寝宫,穿过亭台楼阁九曲回廊,来到花园一弯湖水边。这里群花怒放,姹紫嫣红处,德妃步入湖边凉亭坐下,凉亭的桌子上排放着美味佳肴。
有花有水有佳肴,有清风相伴,有美人作陪,尽管杜文浩下了决心陪着德妃喝杯酒,但这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到底没有在外面来得自由,他也没多少心情欣赏美景美色,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这位已经被万岁爷冷落了很久的美人儿。
女人都是怕被冷落的,寂寞深闺处,有的只是一颗孤寂孑孓的心,所以这样的女人不要惹,因为她随时都会一触即发,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见佛杀佛。
第236章 娘娘省亲
德妃招呼杜文浩坐下,命人倒上美酒,见杜文浩一副拘谨的样子,便含笑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只留了一个老太监伺候着。
斟上酒之后,德妃微笑问道:“杜大人,成亲了吗?”
杜文浩心里嘀咕:女人怎么都这么鸡婆?都喜欢打听人家私事,问些无聊的问题。但脸上却半点不敢表露,恭恭敬敬道:“回娘娘的话,微臣已经成亲了。”
“有几妾啊?”
“微臣并无纳妾。”
“哦?”德妃软软的话语满是向往,转头望向厅外,幽幽叹道:“还是生在平常百姓家好啊,有一个独独只爱自己一人的男人,男耕女织,瓜田李下,生一堆的儿女,白日里田间地头,晚上一家人围坐一起嬉戏打闹,真好……”
德妃举杯饮了一大口,眉宇间满是惆怅。
杜文浩见德妃红霞上脸,像一个鲜嫩的水蜜桃一样,粉嘟粉嘟的十分好看,只是一双丹凤眼里含着泪水,嘴角虽说在笑,但是笑的却是那样的苦涩。便拿话引开她的注意:“娘娘,听太医院的李太医说您患有咳嗽症,您须多出来走走,这样对你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你们太医院太医不是说正是花开的时候,花粉对我的咳嗽症并无好处吗?”
杜文浩笑了,道:“其实主要是说的春季,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德妃黯然一笑,叹道:“要这么好的身体做什么?”
“有了身体不是就有了一切吗?”
“会有吗?”
“当然!皇上那么多年不来圣瑞宫,想必就是娘娘贵体欠安,皇上体惜娘娘身子,才让娘娘将息着。”
“你说这谎话脸不红吗?”
“这个……,微臣句句是实,皇上不来,应该是皇上爱惜娘娘贵体。”
“你知道什么!”德妃不笑了,举起桌上的杯子,看着杜文浩,说道:“杜大人,来,不说那些个烦心的事情,我们喝酒。”
几杯琼浆下肚,杜文浩发现自己有些微醺了,看来这宫里的酒就是好,但是德妃却是一点要醉的意思都没有,酒量绝对非同一般了。
德妃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这亭子是本宫改的,原来不叫这名的。杜大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亭子叫‘挽君亭’吗?”
杜文浩心想,就算是个傻子也是知道其中的意思的,不就是希望能够留住万岁爷吗?但最终呢,还不是一个人守着这么偌大的圣瑞宫?当然杜文浩不会这么说,“难得糊涂”才是做官的最高境界,一脸茫然摇头道:“微臣不知。”
“谁不知道‘挽君亭’,就是挽留皇上,你会不知道?呵呵,杜大人,你很狡猾,你是怕惹得本宫伤心?你心思缜密,是个做官的料!好好好!”
叫别人说破了心思,让杜文浩有些尴尬,忙道:“怎么会呢?娘娘,微臣是真的不知。皇上……,来过这挽君亭?”
“是啊,那是皇上最后一次来我圣瑞宫。”德妃幽幽道,望着厅外景色,仿佛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杜文浩不敢打扰她的思路,一直到她收回目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仗着酒兴道:“娘娘,其实,女人就好比这院子里的牡丹。”
德妃慢慢抬起头来,瞧着他:“什么意思?”
“娘娘,女人就像牡丹一样,过了这一季,再是娇艳的牡丹也有凋谢的时候,再是漂亮的人儿也有被冷落的时候。”
“你在讥讽本宫?”
“不不,微臣不敢,娘娘,您可曾听过牡丹和王母娘娘的传说?”
德妃柳眉微蹙,道:“什么传说?”
“说是天上的王母娘娘,蟠桃会之后,喝醉了高兴,下令让满园鲜花一夜之内全部绽放。群花都开了,唯独只有牡丹没听王母的指令,王母娘娘一怒之下,下令烧了园中所有的牡丹。不留神之际,一颗牡丹种子跌落凡尘,落到了洛阳城里,结果洛阳满城牡丹。那以后洛阳老百姓都很喜欢这种花儿,家家户户都有。”
“这故事倒也有趣,你跟本宫说这故事,该不是想劝说本宫一点什么吧?”
“娘娘,‘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呀!”
德妃全身一震,凝视着他,半晌,缓缓道:“别人只会帮我如何想法子去讨好皇上,重获圣恩,唯独你,拿这故事来劝我甘受清冷!”
杜文浩心想,我没法子帮你重获圣恩,所以只好劝你认命而已,后宫女子失宠,想尽办法都不行,不认命又能如何?拱手道:“娘娘,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刻意去求越不得,不经意间,反而会不期而至。正所谓凡事皆有定数。娘娘自己不疼惜您自己,就不会有人疼惜您。”
德妃身子又是一颤,幽幽道:“是啊……,想多了又有啥用?还是自己疼惜自己的好!”
德妃起身,慢慢走到亭子边,望着园子里的牡丹。杜文浩也不打扰,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让她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过了一会儿,德妃回过身来,淡淡道:“杜大人,看来今天让你来给我看病是对了。”
杜文浩发觉,她不经意间,使用了“我”这个自称,而不再生硬盛气凌人地自称“本宫”。刚才自己那番话,触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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