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杜大人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杜文浩小声劝慰道:“别想太多了,要不要再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柯尧可怜巴巴地望着杜文浩,道:“时间允许吗,我可以去吗?”
林青黛:“去看看吧。”
柯尧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幽然说道:“我躺在爹娘的床上,仿佛还可以嗅到我娘身上兰花的香味。”
林青黛听罢,鼻子一酸别过脸去了。
从拱门出来,朝东边走过两个长廊,便看见了一个小院,只是门上竟然上锁了。
柯尧对李浦说道:“劳烦李将军让人将门锁砍了吧。”
李浦自己拔出剑来,剑起锁落,门打开了,柯尧走进门,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很快地退了回来,杜文浩道:“怎么啦?”
“不去了,不去了,我看见了门上有血迹,那一定是我妹妹的,我不能去。”
杜文浩探头进去一看,果然见里面的门上有一道喷溅的血迹,看着让人是触目惊心。
“好吧,那我们就不去了。”
“我去二叔的院子看看,然后我们就去我爹娘和弟妹的坟上吧。”
杜文浩没有想到,柯尧的二叔院子竟然比柯铭也就是柯尧的爹娘的院子还要大些,而且更加的富丽堂皇。
柯尧径直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门依旧上了锁,这一下李浦不用柯尧说,一剑劈了下去,柯尧走进门去,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突然走到书桌前停下了。
“杜大人,您请进来。”
杜文浩进去走到柯尧身边一看,只见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已经布满了灰尘,柯尧将纸拿起来,上面写着:上苍有眼,我柯玦去也。
“柯玦就是你二叔?”杜文浩问道。
柯尧点点头:“是。”说着,将纸扔在桌上,纸被风一吹,翻转过来,杜文浩见纸的背面还有字,便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尧儿,不要怪你二叔,是你爹做事决绝,若是有一天,你看见了我写给你的这些东西,你就知道二叔也有愧意,我带着一家人远走他乡了,将这处宅院留给你,忘记我们柯家的每个人吧,我们掩埋了你的爹娘和弟妹,按照你爹娘的意思,就在你房后,这样以便你祭奠。
杜文浩将纸张交给柯尧,柯尧看完了,身体颤抖着,嘴里说道:“你在骗人,你在骗人,你将我卖了,我还怎么回来祭奠我的爹娘,我恨你柯玦……!”
杜文浩轻声道:“柯尧,别哭了,你正在生病,不能太过伤心,如今事情也清楚了,你看还需要去你家的别院吗?”
柯尧抽泣道:“不……不去了,杜大人柯尧想求您一件事情。”
“你说。”
“将这栋宅院帮我卖了,然后将我赎身吧。”
“好,你先别哭了,我见这宅院雅州的人未必买的起,再说我看了看房间里面的古董都是真的,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你舍得吗?”
柯尧:“人都没有了,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杜文浩:“其实卖掉其中一件字画你就可以从乐瑶院出来了,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栖身之所都卖掉了,你说呢?”
柯尧慌乱地摇了摇头:“不,不,我不住在这里,这里让我害怕,我不要住在这里。”
林青黛走过来,道:“既然柯尧不愿意住在这里,那就不要勉强她了,这个地方也确实是个伤心地,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宅院没有必要卖掉,就留在这里吧。院中的粮食可否买给军中的士兵。”
柯尧:“一切全凭杜大人和林姐姐做主了。”
林青黛牵着柯尧的手,道:“那我们走吧,找一副画卖了为你赎身,至于这个宅院,我看一般的人也进不来,到处都是机关,你就将它关着也无所谓,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也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你爹娘。”
随后几天,柯家的粮食按照柯尧的意思平价买给了官衙,用来赈济灾民,虽然那老鸨千万个舍不得柯尧,但是自己开的价,李浦也将钱送来了,出尔反尔得罪了李浦以后的日子可是不要混,于是只好忍痛割爱将柯尧给放了。
柯尧孤零零一个人,很是凄凉,杜文浩问她有什么打算,她也黯然不知。
李浦心中恻然,跟杜文浩建议,要不带上她一起走,叫来帮她找个好人家,有个好的归宿,也好过她孤零零一个人。杜文浩还没答应,林青黛她们到先答应了,众女都疼惜这可怜的女孩,眼巴巴望着杜文浩。杜文浩当然不能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四里八乡的百姓都来送行。
他们也都知道了,杜文浩是因为没有兵权带兵而被革职的,说到底也是为了解救百姓才遭殃的,都很感动,而且,杜文浩这段时间帮助恢复生产,赈济灾民,防御疠疫,可谓劳苦功高,又搞了立体农业示范田,还教会了怎么循环使用沼气。农家受益匪浅,心存感谢,所以都来送别。
本来杜文浩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只想在大车里睡他个几天几夜再说,可看见苏轼、韩绛带着乡绅百姓人山人海都来送别,百姓送的万民伞、百家衣,各地乡绅、商户送的各种特产野味装了几大车。杜文浩阴霾的心情为之一扫而空,想着自己没白干,尽管因此被免职了,但不后悔,救了百姓,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这就是最大的奖赏。
……
一直行出了十数里了,杜文浩还沉静在刚才的激动里。
庞雨琴等众女见他心情舒畅一些了,都很高兴。雪霏儿道:“哥,咱们先去哪里啊?先前问你你也不说,只说往南,到底是哪里啊?”
杜文浩撩起车帘,望着青山绿水,从车边缓缓而过,轻叹一声,道:“心之所至,即身之所致!”
“什么啊?”雪霏儿瞪大了眼睛。
林青黛道:“文浩的意思,是没有目标,咱们一路游玩着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对吧?”
杜文浩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但也不全对,皇上让我四处巡医,没说具体地点,所以我们想去哪就去哪。不过,这巡医毕竟是为赎抵流刑的,所以,先去西南和南面流放之所巡医,再折转往北。大致的方向就是这样吧。”
怜儿问:“老爷,那咱们要在外面巡医多久啊?”
“怎么?怕了吗?”
“不,老爷去哪里,怜儿就去哪里,刀山火海都不怕!”
杜文浩伸手拧了她滑嫩的脸蛋一把:“嘴巴真甜,那好,就跟着老爷赴汤蹈火好了。”
怜儿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静静地蜷缩着坐在一旁的柯尧一眼,低声地:“老爷,有旁人呢……”
杜文浩忙缩回手,讪讪笑了笑。
庞雨琴道:“夫君说过,皇上和太皇太后要夫君在外面至少呆个一年半载的,等风平浪静了再回去。所以啊,怎么都少不了这个时间的吧。”
雪霏儿嘻嘻笑道:“一年太少了,咱们好不容易全家一起出来,得好好玩玩才行,怎么也得逛个三年五年的再回去。”
林青黛道:“照我说啊,干脆咱别回京城了,天子脚下,大气都不敢出,王侯将相多如牛毛,是个官都比你大,见到谁都得点头哈腰的,伴君如伴虎,那天皇上不高兴了,脑袋就不安稳,这日子还没过够啊?还不如在江湖上飘,自由自在,看病之余,游山玩水,这就是文浩说的‘心之所至,身之所至的’的意思。对吧?”
杜文浩微笑点头:“是啊,那种日子真的过够了,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好好享受生活,哪里日子好过,就在哪里多住些日子,也管不着。多好啊。”
众女抚掌笑着赞同。
只有柯尧静静地,跟一滴水一般。
有的时候人会产生一些错觉,在特定的环境和时间里,人总是会善意或是恶意地理解一些事情,然后按照自己的错觉去从事,以为这一定就是正确的,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你转变的很突兀,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你是疯了。
柯尧就是这样的,一路上一直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相处着,对杜文浩和他的四位夫人也是毕恭毕敬,虽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从不挑三拣四,有什么活儿也都是抢着去做。
这一天,大家到了一个清江的小镇,属嘉州地界,这个地方地势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这是不大的镇子,不过也就几百号人,因为连续好几天没有下雨,加上天气实在太热,所以李浦请示杜文浩后,队伍准备在这个地方停留两天休整一下,准备一些路上的干粮再走,因为是一行将近三十人,所以杜文浩让李浦去找个宽敞一些的农家小院租住两天,大家则在一家路边的茶棚里乘凉。
“浩哥,给我借两本您的医书给我瞧瞧?”柯尧走到杜文浩身边坐下。
杜文浩笑道:“你怎么突然对医有兴趣了?”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小秘密。”
钱不收在邻桌坐着,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给你看看就是。”
柯尧转过头:“我好着呢。”
杜文浩指着对面昏昏欲睡的庞雨琴,道:“你琴姐姐就是对医术很痴迷,不过最近好像不见她有什么兴趣了。”
庞雨琴睁开眼,瞧了他一眼,眼神中颇为复杂。
这一切都没逃过柯尧的眼睛,低声道:“庞姐姐是累了,这些日子她辛苦了。”
庞雨琴的眼神变得柔和了,慢慢合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这时,前方打前站的李浦快马奔回:“杜大哥,天要黑了,前面有个姓成的人家,他们正好有一处院子闲置着,我看了看,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收拾一下将就住上一晚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林青黛说道:“那就好,只是短暂的停留没有必要这么讲究的,回头我们和几个丫鬟一起收拾一下就可以了。”
大家收拾东西跟着李浦走了不远,在一个山脚下果然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
杜文浩上前施礼答谢,那老人见着是个随和的人,笑着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在旁边新盖了一个院子,前几天才搬了过去,住是可以住的,就是有些旧了。”
柯尧望着这老人,迟疑片刻,低声问:“老人家,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人:“你如何看出来的,这几日大概是搬家累着了,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柯尧将手中的行礼放在地上:“让我哥哥给你看看,他是个御医!”
杜文浩被柯尧弄得是哭笑不得,这柯尧对医术入迷的速度可是比庞雨琴当初要快多了,还什么都没有学呢,兴趣就上来了,不过既然都已经说了,杜文浩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了。
老人一听,连忙将杜文浩请到自己的新家去,坐在堂屋让家人给杜文浩和柯尧上了茶,这才坐好了,让杜文浩给号脉,柯尧则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杜文浩,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将细节错过了似的。
杜文浩一边给老人号脉,一边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我姓成,您就叫我成老汉好了。”
“最近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太舒服?”杜文浩一边问,一边观察成老汉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也没有觉得特别的不适,就是最近上茅房的时候那个……那个赃物颜色不对。”老人大概不知道该怎么给杜文浩说大便,所以就想了半天,想了赃物这么一个词出来。
“是什么颜色?”杜文浩倒是挺懂了。
“什么是赃物啊?”谁想,一旁的柯尧却问道。
杜文浩答道:“屎。”
柯尧俏脸一红,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黑色。”老人说道。
杜文浩警觉了起来,又问:“除了排便是黑色,有没有心慌,出汗和头晕的现象?”
老人想了想,摇了摇头,进来一个老太婆,是老人的妻子,说道:“你是忘记了,前天晌午在地里割猪草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头晕心慌的吗?”
老人说道:“你懂什么,那么大的太阳,是个人都会心慌头晕了。”
老太婆嗫嚅道:“那杜郎中是这么问的,你自己又不记得了。”
老人沉下脸来,道:“赶忙去做饭,硬是烦人得很。”
杜文浩笑了,对老人说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出去干活儿啊。”
老人低声说道:“看儿媳妇的脸色吃饭哦。”
杜文浩笑了,老人也笑了,杜文浩道:“老人家,让我给你看看舌象,再摸摸脉吧。”
第324章 虚实不分
杜文浩诊察之后,沉吟片刻,问道:“老人家,病起之处,是大便不通,对吧?”
老人微微有些吃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仅大便不通,而且上逆头眩,身子麻痹。对吗?”
老人更是吃惊,下意识摸了摸手臂,点头道:“大夫,你还真神了,跟亲眼看见似的。”
杜文浩微笑:“病症脉象是不会说谎的。你这病曾经找郎中看过,而且越看越糟,对吧?”
老人大吃一惊,扭头看了看门口,那老太婆听了,也忙退到门口张望,神情颇为慌张。
老人低声道:“大夫,您低点声,这是我老伴给我偷偷攒的一点钱,找了铃医给瞧的,这事不能让儿媳妇知道的,要不然,这家又不得安宁了!”
杜文浩道:“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给我说说,这铃医给你用了什么药?”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还剩有一点,我拿给你看。”
老人从柜子底翻出一个小蓝布包着的包裹,打开了,取出两枚药丸递给杜文浩。
杜文浩接过一瞧,皱了皱眉:“备急丸?!这是治寒实便秘的,攻逐冷积很有灵效,可是,你的病是阳虚阴结,所谓下焦阳虚,因阳气不行而不能传送,以致阴凝于下,是虚寒便秘,不是寒实,辨证虚实不分,用药如何对症!老人家,你付了这药,大便虽然通了,但很快又会关格,而且上逆更加厉害。所谓‘卫气不行,则为不仁’,身子会麻痹的,没错吧?”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刚通了两天,又不通了,手脚都麻麻的。”老人赞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医术这么高,不用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杜文浩道:“以你现在的脉象来看,你后来还服用了别的药,同样药不对症,病更加重了!”
老人简直眼睛都瞪直了,瞧着杜文浩跟瞧神仙似的,半晌,才道:“老汉我真是服了,一点没错,我吃了那铃医的药之后,感到身子麻痹不堪,大便不通,都不敢吃东西,尽管还剩这么几枚药丸,留着不敢吃了。老伴的钱花光了,瞧瞧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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