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本官给他治吧,看他这病,只怕嘉州大夫都很棘手,再耽误下去,人就不行了。”
“对对!那就辛苦御医大人了。”
杜文浩蹲下,问了发病经过,得知孩子已经病了好些天,大便不通,小便短赤。查看了孩子的鼻道,发现干燥灰黑,舌苔满腻燥黄,边缘紫降,口中有恶臭,周身亢热无汗。拿过手掌查看,发现指纹青紫,探手扪其心口,热极炙手,再探手足,却是冰凉。
杜文浩沉吟片刻,伸手翻看孩子的嘴唇,愣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立即把这孩子抬到院子里去,快!”
吴知县急忙挥手让狱卒将孩子抬走,沈氏急了,一把将孩子抱住:“你们要干什么?不许碰我的孩子!”
杜文浩沉声道:“你若想你儿子就这么死去,不让碰也行。”
沈氏一呆:“御医大人,您……,您说什么?”
“你儿子得的是麻疹,发现不及时,已经内陷热厥!若再不救治,必死无疑!”
“啊?”沈氏惊呆了,下意识放开了孩子。
杜文浩道:“本官会尽力救他的,不过他病太重了,也没什么把握,一切看天意了。”
沈氏顿时呆若木鸡一般,傻在了当场。
几个狱卒将孩子抬了出来,放在院子屋檐月台之上。杜文浩跟出,问牢头道:“牢房里可以菜地?”
牢头不知道御医大人问这做什么,忙陪笑道:“有有!就在后院。”
“马上把孩子抬到菜地去放着!不要管他,一个时辰之后再说。”
狱卒将孩子抬走了,杜文浩来到牢头的班房里,提笔写了一付方子,交给吴知县:“派人找方抓药,煎好送来。”
吴知县急忙答应了,派人去抓药煎药。
杜文浩回到牢房,先挨个牢房巡视了一边。走到一间牢房前,一个女人嘶声叫道:“御医大人,你答应妾身,饶过我们老爷和妾身的!”
杜文浩抬眼望去,发现里面关的正是叶钊的原配夫人,还有几个女子,却是苏诚的老婆和老娘。
杜文浩站住了,冷声道:“上次你并没有告诉本官,你家老爷窝藏白衣社首领骨干的事情。这是重罪,本官无权处理,只能送你们去京城交皇上定夺了。”
叶钊的老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些事妾身也不知道,是……,是老爷和二爷他们瞒着偷偷干的……”
杜文浩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心想这女人为了脱罪,把罪责都往叶钊身上推,当真令人心寒。不想跟她废话,继续往前巡视。
来到关押叶钊的房间,见他脖子上带着枷锁,手上、脚上都是铁链,靠在墙角一言不发,见到杜文浩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次行动时杜文浩全权指挥的,不过想着杜文浩是京官,正好巡医过此,知县为了邀功,请他来视察看看,好回去给皇上禀报。
叶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索性闭上了眼。
杜文浩停了片刻,说道:“你不知情的妾室和孩子,已经释放离开了。”
这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叶钊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听这话,猛地睁开了眼,望着杜文浩,络腮胡子不停抖动。
第344章 塔林的宝贝
吴知州一脸媚笑道:“这都是御医大人恩典,御医大人说了,既然他们与这件事没关系,不知道你们窝藏钦犯的事情,就不用追究了。所以,御医大人下令释放了所有不知情的家人。你应该感谢御医大人恩典啊。”
刘县尉也忙随声附和:“是啊,御医大人明镜高悬,释放了你们家人,还不赶紧谢过御医大人啊?”
杜文浩听他们反复强调是自己的主意放人的,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便顿时明白了,这两人知道这件案子关系太过重大,生怕释放家人的做法将来被朝廷追究,所以刚才在院子里当面解释了是御医的主意放人的,现在又再三强调,除了想借此拍马屁,让这些人感激杜文浩之外,更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让众人都知道,这件事与他们二人无关,是御医大人决定的。
想通此节,杜文浩倒不害怕,自己是按照朝廷公文的规定执行的,不会有什么错,但对这二人如此推卸责任的用意,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厌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恶狠狠扫了二人一眼。
两人顿时醒悟,知道御医大人已经察觉二人有推卸责任的嫌疑,忙诚惶诚恐躬身而立,不敢再多言。
叶钊听得明白,禁不住老泪纵横,突然翻身跪倒,带动铁链当啷直响:“叶钊……叶钊犯下这等死罪,原也不指望活命的,只是连累了家人,心中愧疚,今日得闻御医大人释放了家人,叶某……,叶某感激涕零之至,今生无以为报,只等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御医大人恩德!”
“那到不用,本官有一事不明,你能说与我听,便是帮了我了。”
叶钊低声道:“御医大人请原谅,若是白衣社的事情,下官……咳咳,请恕叶某不能见告。其实叶某也不知道什么。”
“不是这件事。听吴知州说,是你踢了苏诚一脚,你的鞋子比苏诚胸腹部的瘀伤要大,这一点本官已经想明白了,是因为靴子下面凸起的梆子小于外延,以及人体肌肤的收缩作用的结果。但是,为何你那一脚,造成他这么大的伤害,却没有在他衣袍上留下什么印迹。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官很好奇,能否见告?”
叶钊身子一震,犹豫片刻,伏地道:“御医大人请见谅,当时情况很混乱,叶某只记得我与他发生了争执,后来扭打起来了,我踢了他一脚,踢在了什么地方也记不太清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他衣袍上留下痕迹,嗯……,可能是他后来拍掉了吧。”
“不对!”杜文浩摇头道,“他衣袍上还有几处泥巴印,却不见他拍掉,为何单单拍掉这一处呢?而且,就算拍掉,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这个……,叶某真的不知道了。”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嗯……,叶某真的没注意。请大人见谅。”
“那算了!”杜文浩挥挥手,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苏家关在另一栋囚房里。是一栋半地下室的囚房。出门下台阶来到关押苏掌柜和苏诚的牢房,见苏诚躺在草堆里直哼哼,带了手铐脚镣,脖子上还上着枷锁。
苏老掌柜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杜文浩是幕后指使,也以为他是吴知州他们拍马屁请来瞧热闹的。说到底还是很感激杜文浩救了儿子的命,至于这件事,都是自己惹得祸,怪不得别人。所以苏老掌柜跪倒磕头。
苏诚挣扎着躺在草堆里动不了,只能苦笑点头示意。
杜文浩皱眉道:“他伤势未愈,这样会加重伤势,有个好歹的也不好交代。还是把他脖子上枷锁和手上手铐去了,只戴脚镣就行了。他这么重的伤,又带着脚镣,能跑得了吗?”
吴知州连声答应,急忙吩咐牢头把枷锁和手铐去了。
苏诚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边,勉力一笑:“御医大人,多谢你……”
杜文浩又问了刚才问过叶钊的那个问题。同样,苏诚也是身子微微一震,也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留下印记。
杜文浩叹了口气:“算了,你身体感觉如何?也许这两天就要送你们去京城。耐得起长途跋涉吗?”
苏诚苦笑:“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承受。若是耐不住,一条性命扔在路上也就是了。”
杜文浩道:“你不在乎这条命,但却也不能让你半道出了事,我还是给你瞧瞧吧,争取在上路前把你身体调理好一些。”
苏诚眼中含泪,抽噎拱手道:“多……,多谢御医大人!”
杜文浩撩衣袍进了牢房,在杜文浩身边蹲下,拿过他的手腕诊脉。
就在这时,杜文浩耳边传来苏诚低低的声音:“御医大人,你刚才问起的我抵挡叶钊那一脚的东西,是一张上古羊皮医方,是我苏家传家之宝。那叶钊有心谋取,一脚正踢在这张羊皮医方上,所以没有留下印记。大人对我苏家恩重如山,若能再答应我一件事,我以此宝相献。”
他们二人在牢房靠里处,光线暗淡,杜文浩脊背挡住了两人说话,加之隔壁囚牢呻吟声、哭泣声、哀叹声,掩盖住了两人说话,所以外面吴知州等人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就算听到只言片语,也以为是在询问病情。
杜文浩听他说挡住那一脚的是一张上古医方,还是他们苏家传家之宝,他本来不想贪他什么宝贝,但听他说得如此郑重,不免引起好奇之心,加之这是上古医方,也想知道有些什么秘密。便低低的声音道:“你说来听听。”
“我娘亲、妻妾、兄弟和孩子等家人,对我和父亲加入白衣社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请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苏文浩点头道:“行,我答应你。立即释放你的家人和仆从们。”
其实,苏家人杜文浩已经下令释放了,只是苏诚他们关在里面,又与叶钊他们在不同的两栋房子,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也没听到先前吴知州和刘县尉告诉叶钊的话。尽管这是事先做的,但苏诚的要求其实杜文浩已经做到了。
“多谢!”苏诚想不到杜文浩答应得如此干脆,喜极而泣,抽噎着低低的声音道:“我信御医大人您的承诺。我告诉你,这张羊皮医方,就在峨眉山下报国寺塔林东边数过去的第六座石塔的从下望上数第六排青砖,从铭文右侧往右数第六块砖里面。我下山的时候,感到腹痛很厉害,生怕晕过去弄丢了这宝贝,所以用小刀取下这块青砖,把羊皮卷藏在了里面。”
杜文浩道:“好,我记住了。这宝贝我会转给你家人的。”
“不!”苏诚手一紧,抓住了杜文浩的手,“千万不可!”
杜文浩奇道:“这不是你们苏家的传家之宝吗?转给你们苏家不正好吗?”
“苏家遭此大难,家财都给抄没了,这上古医书交给他们,也会被官兵抄没的。再说了,这是医书,赠给御医大人正合适。正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
杜文浩一愕,肚子里暗自啐了一口,老子还没隔屁,如何成了烈士了。听他说得有理,便点头道:“那行,杜某就愧领了,多谢!”
苏诚暗自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孱弱地喘息着低声道:“御医大人,您曾经救过鄙社静慈大师性命,鄙社一体感激涕零。今后,鄙社教众对大人……”
这件事正是杜文浩极力想回避的,忙岔开话题,大声道:“张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
苏诚忙张嘴,杜文浩看了舌象,随即起身道:“问题不大,你身体恢复不错,这样吧,我等一会再随证给你开一付新药,多抓些药给你路上煎服。不过你不能做大强度运动,到时候让他们给你准备一辆马车,运着你走就是。”
苏诚那句话没说话便把打断,也没办法说下去了,但他已经很满意,费力地抱拳道:“多谢……,多谢御医大人!”
杜文浩接着巡视,牢头领着他们又出了囚房,来到一座地下室,这里是地下室,四面都是用大青石板切成的,阴森恐怖,显然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除了拐角处的灯笼之外,黑洞洞的。
杜文浩站在灯笼下,想适应一下黑暗,就听当朗朗铁链子声响,有人踉跄地扑到栅栏边上,抓住栅栏嘶声叫着:“知县大人!你说过的,我只有供述了,就立即放我的!大人……!”
杜文浩瞧向吴知州:“他是汤中怀?”
没等吴知州说话,那人已经喜道:“对对,小的就是汤中怀,不敢请教您是……?”
吴知州一脸媚笑对杜文浩道:“这是京城来的御医杜文浩杜大人!”
“啊!”汤中怀激动不已,连带受伤铁链哗啷啷直响,“御医大人,小的听说过您,御医大人,你曾经救过鄙社静慈师太……,呸呸,救过白衣社叛逆首犯静慈老贼尼的性命,白衣社的教众都知道您,对你十分感激……”
刘县尉厉声道:“住嘴!不许信口雌黄!御医大人那是……,那是……”
他想帮杜文浩找句话解释一下,却想不到合适的词。吴知州轻轻接过话说道:“那是御医大人洞察先机,猜到你们有谋反之意,故而深入虎穴,探知你们的阴谋,所以此番才率领卑职与刘大人,将你们一网成擒。”
刘县尉顿时醒悟,忙不迭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这次你们这帮反贼无一漏网,全部缉拿归案,就是御医大人深谋远虑,探知你们的阴谋的结果。嘿嘿,你们什么事不好做,偏偏去做那谋叛大逆之事,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就等死吧!”
汤中怀吓得簌簌发抖,紧紧抓住栅栏,惊恐万状哭喊着:“御医大人,求求您做小人作主啊,小人误入歧途,投了白衣社,犯下这等重罪,小的已经知罪了,愿意痛改前非,立功赎罪,所以在先前知县大人和县尉大人抓住小人时,小人就主动交代了所有罪行,并供述出了潜逃到嘉州的所有钦犯,包括窝藏他们的苏家和叶家,也都是小人交代的。这些都是小人主动交代出来的啊,大人!”
杜文浩淡淡道:“是吗?这么说你立了功了哟。”
一听这话,汤中怀感到脖子上的脑袋稳了几分,顿时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扶着栅栏跪下,脖子上的沉重木枷撞得栅栏当啷响:“大人,朝廷海捕公告说的,投案自首者从轻发落,立功者受奖,小的不敢领受奖励,只要能从轻发落,免了小的一死就足矣。”
“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吗?”
“都交代了,全都交代了,包括小人年轻时与隔壁大婶偷情的事情都说了,再没有隐瞒的。”
“嗯,那你就等着吧。朝廷自有公断的。”
“是,谢谢御医大老爷!”
杜文浩懒得跟这种卖主求荣的软骨头多废话,背着手出了监牢,回到牢头班房里,提笔写了一付药方,给吴知州照方多抓几付药给苏诚路上煎服。这吴知州以前也受过苏家不少好处,现在苏家犯下谋反大罪,将他缉捕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念着以往交情,路上关照一些也不违反规定,也是份内职责。所以把药方教给狱卒赶紧去照方抓药。
杜文浩扫了吴知州和刘县尉一眼:“钦犯的供词呢?”
吴知州急忙拿来一叠供词交给杜文浩,杜文浩匆匆看了一遍,这次抓捕的钦犯总共十三人,其中,汤中怀等个软骨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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