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琪道:“之前请来的那个郎中也说过我身子太弱,错过了最好的医治时间,说是淤积太深,还说什么若是攻可能性命堪忧。”
杜文浩道:“他说的没有错。”
乐琪道:“那如果医治,我还能活下来吗?”
杜文浩道:“只要给你开的第一个方子你扛过去了,之后便没有大碍。”
乐琪又说:“那如果不治呢?”
杜文浩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妇人道:“之前是我们错怪了小女,如今庸医害人,还请先生千万要救救我的小女。”说完起身也要跪地叩拜。
憨头在她旁边,不用吩咐,忙将妇人扶住,道:“这个你放心,我师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令嫒的。”
杜文浩道:“这个方子虽是有些威猛,但是,唉,若不攻其淤,病焉能除?不得已而为之啊!”
乐琪道:“先生说的是,你开吧,不治我自然就会死,但是我若是赌上一把,兴许我还有活着的希望,我听你的话,服用便是。”
妇人道:“乐琪,还是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杜文浩道:“我先将方子开好,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再说,但是若一个时辰之后还不服用,就不要服用了,明天再说。”
杜文浩命憨头拿来纸笔,在纸上写道:虻虫一钱,水蛭一钱,大黄,桃仁五十粒。然后交给乐琪,叮嘱道:“切记,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第一次只喝一匙,逐渐增加,但一次不可超过四汤匙,天亮之前不能再吃,不能走动,好生躺着,会有体虚之象,明日我来了,那时再吃别的东西,若是饿了,就喝些热水吧,不能喝茶,不能加糖。”
乐琪一一记下了。
妇人亲自将杜文浩和憨头送到门口,小声问道:“先生,你确定我家小女不是……那个什么吗?”
“当然不是!”杜文浩眉头微蹙,转身拱手对妇人道:“鄙人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妇人道:“先生尽管说来。”
杜文浩道:“令嫒这个时候要的不是你们的猜疑和质问,而是爹娘的关心和照顾,您看她面色憔悴,体型孱弱,哪里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您好生想一想吧,告辞!”说完,杜文浩和憨头便走了。
妇人愣在那里半天,身后有人叫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夫人,你在想什么呢?”
妇人这才听见,回过头见是孙和,便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在想杜先生说的话。”
孙和道:“怎么样?这个年轻的郎中怎么说?”
妇人道:“和之前的那个郎中说的一样,不是喜脉。”
孙和道:“那岂不是更糟?若是喜脉找个郎中开个方子将孩子打掉,然后将郎中撵走,把乐琪远嫁他乡,如今不是,那乐琪的病是不是也象之前那个郎中所说十分严重,无药可医呢?”
妇人道:“是很严重,但是杜先生还是给乐琪开了方子,老爷,我们不给乐琪吃这个药好不好?说是有些厉害。”
孙和道:“那孩子自己怎么说?”
妇人急了:“怎么能听孩子的?乐琪年幼不知其中厉害,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说着便哭了。
孙和劝慰道:“看来这个杜云帆也不是徒有虚名,我去过杨家,见过那个杨管家的老婆罗四娘了,你知道吗?秀山郡的郎中都说她腹中胎儿已经没有了,杜文浩硬说胎儿还在,后来开了方子,人家现在马上就要临盆了。”
妇人惊讶,道:“有这么神奇?”
孙和点头:“是,你是没有去看杜云帆的那个五味堂生意好得很,既然人家有这个把握,乐琪也愿意一试,我们就相信人家一回。”
妇人沉吟片刻,道:“这个杜云帆看着器宇不凡,初见我还真不敢相信他会是一个大夫。”
孙和笑了:“好了,我们去看看乐琪,这几个月来,我们也错怪她了。”
妇人想起杜文浩的话,低叹一声:“杜先生说的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猜忌,而是关心,走吧。”
……
杜文浩和憨头回到五味堂,就见杨睿坐在客厅交椅上,翘着一个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杜文浩走近,发现杨睿面色青黑,神情萎靡,正要说话,杨睿先开口了:“云帆老弟,听说今天你出诊去了?”
杜文浩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撩衣袍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杨睿笑着说道:“听说还是一个大户人家,怎么样,看得如何,病人的病不要紧吗?”
憨头道:“杨老爷今日这么得空过来,就是为了问人家的病情啊?对了,人家怎么没有请你们药铺坐堂大夫过去呢?”
杨睿道:“人家是冲着你师祖的名声而来,我们王大夫哪里能和你们家杜老爷比呢?”
憨头将药箱放在柜前,道:“那到也是。”
杜文浩瞪了憨头一眼,笑了笑,对杨睿拱手道:“不好意思,孩子家不会撒谎。”
杨睿更是尴尬,咳咳两声,岔开话题道:“这大户人家毛病多,舍不得银子不说,看不好还要满世界诋毁你的名声,杜老弟初来乍到,千万马虎不得。”
杜文浩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多谢杨兄专程跑来告诉我,我看你气色不好,找王掌柜给你看过没有啊?”
“我没事,就是没有休息好罢了,给我透露透露,那个病人是什么病啊?”
杜文浩微笑道:“从来没有见你这么关心人啊,今天这是怎么啦?”
杨睿讪笑道:“瞧你说的,你现在可是我们秀山郡的大红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杜文浩笑容一敛,起身道:“不好意思啊,无—可—奉—告!”说完,背着手走了。
杨睿想追,憨头拦住,笑着说道:“杨老爷,你还是回去吧,我出诊师祖累了。”
杨睿讨了一个没趣,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杜文浩走了,却不甘心,于是对憨头说道:“对了,你不是去了吗?给我说说看?”
憨头道:“我是去了,不过我师祖都无可奉告了,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什么呢?”说完,双手一摊,瞪大了眼睛望着杨睿。
杨睿道:“你……你……,我怎么说你好呢,真是的,不就是给县太……算了,我走了。”
杨睿自知说漏了嘴,于是拍了拍屁股走人。
憨头来到后院,杜文浩和柯尧正在说话。
“师祖,我觉得那杨睿像是知道我们去的知县大人那里,他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柯尧冷笑道:“我们也正在说这件事情,刚才有个人过来看病,看见知县大人将你们带走,于是悄悄告诉我说,是杨睿让大老爷来找你师祖的,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杜文浩道:“杨睿像是料到这个病人不能接,这才让孙和来我这里,若是医治好了,他该说是他举荐有功,若是医治不好,他趁机可以假借知县的手,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柯尧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商量出结果了没有?若真是病入膏肓,哥,你的那一剂攻下药有用吗?”
杜文浩长叹一声:“不知道,就看孙家小姐的造化了,若当初只是闭经,开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将那大黄庶虫丸停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境地,唉,还说什么神医,真是害人!”
憨头道:“我初见那个小姐,说实话,吓我一跳,就像个骷髅一样,面黄肌瘦,弓腰驼背,她娘亲说她才十八岁的时候,我还想差不多快三十八岁都有了。”
柯尧道:“有这样可怕啊?”
憨头还要再说,杜文浩道:“好了,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我们答应了人家,就不要失言。”
憨头忙答应:“是!——对了,师祖,我见那杨睿好像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柯尧道:“最好是死了,死了倒干净了。”
杜文浩笑了起来,道:“你就这么恨他啊,不过我看他也确实像是病了,不过这和我们无关。”
柯尧道:“就是,吃饭吃饭,我早就饿了。”
第498章 峰回路转
知县衙门内衙。
孙和和他的夫人走到女儿的房间,见她贴身的丫鬟不在身边,想是应该已经去抓药了。
乐琪躺在床上,神色迷茫。
孙和走到床前坐下,握着女儿的手,发现小手冰凉,不由心疼地双手捧着,乐琪睁开双眼,见是自己的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孩子,你娘都给我说了,你真的确定要吃那个杜云帆给你开的药吗?要不我们在找一找别的郎中看看?”
乐琪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们能相信我,我也就应该相信他。”
孙和难过地低下头,不愿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流泪,半晌才低声说道:“对不起,乐琪。”
乐琪知道爹伤心了,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为孙和擦去腮前的泪水,道:“爹,您别伤心了,就算是女儿吃了杜郎中开个这个方子还是未能活命,只能说是女儿只能活到这个岁数,谁也怪不得,怨不得,你更不要去找人家的麻烦。”
孙和点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今天晚上就让爹娘都陪着你吧,陪着你说说话,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一起说话了。”
乐琪道:“爹,女儿还有一个请求。”
孙和道:“不用你说,爹都清楚,刚才已经命人去大牢将先生放了,给了一些银子,你就不用担心了。”
乐琪躺在靠垫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若早点认识这个杜郎中就好了。”
妇人一旁说道:“是啊,对了,老爷是怎么找个这个杜郎中的?”
孙和道:“我去找杨睿,这个小子一向精明,大概是猜到了几分,便推搪说是坐堂大夫不在,于是就说有个新开的五味堂,有个叫杜云帆的郎中不错,我就去了。”
乐琪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个杨睿还真是会做人,如果救活了我,他会说是他大公无私,先人后己,若是我死了,也和他没有关系,兴许你一生气治了杜先生的罪,他还可以借刀杀人除掉一个同行,真是好计谋啊。”
妇人道:“好了,女儿不要说话了,我去看看药抓回来了没有,你先歇息着,让你爹陪着你。”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
云帆山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砸门的声音,门房的人赶紧穿衣起来,只听门外有人大声叫道:“开门,赶紧开门啊!”
门房将门打开,只见两个差役站在门口,瞌睡一下就醒了一半,小心问道:“两位官爷,大清早的是要找谁啊?”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手都指到了门房的鼻梁,铁青着脸道:“赶紧去叫你们杜老爷,就说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让他马上和我们到县衙去一趟。天要塌了!”
门房吓了一跳,哪敢怠慢,赶紧跑步到内院,将门敲开,将差役的话给内院门房的人说了,内院门房的人问过守夜的婆子才知道杜文浩在二夫人的院子里歇息,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叫去了。
杜文浩还在睡梦中,倒是王润雪先听见了,将杜文浩叫醒,自己先走到门口问是什么事情,门房说了之后,王润雪说是知道了,这才叫了若雨和若云过来伺候着洗漱更衣。
“相公,是不是那家小姐抗不过去了?要不叫上钱不收和阎妙手一起去吧?”
杜文浩道:“不用,叫上他们也没有用,你陪着我去就好,帮我提着药箱。”
王润雪听罢也穿好衣服,跟着杜文浩出去了。
还没有到乐琪的房间,就听见房间里一阵凄厉的哭声,杜文浩心里一沉,不由加快了步伐。
走进门去,只见房间里都是人,杜文浩皱了皱眉,在人群里找到了孙和,只见他也哭成了一个泪人。
“杜郎中来了!”妇人的丫鬟发现了杜文浩,大声地叫道。
大家这才发现杜文浩已经走到了床边,只见地上一滩鲜血,乐琪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省了。
杜文浩走到床边,用手试探气息,发现很弱,便转身对孙和说道:“让小姐可以透个气,你们都在这里,这个房间都要给闷死了。”
孙和这才反应过来,道:“你们都赶紧出去,不要影响先生看病,赶紧的,都给我出去候着。”
大家这才止住了哭,挨个挨个都走了出去。
杜文浩让王润雪从要药箱里拿出银针,然后在人中,足三里处各扎一针,然后让丫鬟抽掉乐琪头上的玉枕平躺下来,过了一会儿,乐琪呻吟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杜文浩拔掉银针交给王润雪,然后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乐琪艰难地说道:“就是觉得身子被掏空了一般,好冷!”
杜文浩叫人端来两个暖炉,却不用火盆,怕太过燥热,对病人不宜,然后说道:“其他有什么不适吗?”
乐琪摇了摇头,然后将眼睛闭上了。
妇人一旁道:“都快吓死我们了,我们按照先生您的吩咐,按时给小女喂药,才二次,小女的身下便流出很多黑色的东西,而且腥臭,一直不停的流,天快亮的时候,颜色变成了暗红,小女说小腹不涨不痛了,我们还感到高兴,谁想怎么突然就……昏死过去,怎么叫也没有用。”
杜文浩暗自松了一口气,勉力微笑道:“这是因为小姐本身体弱,体内寒毒攻下,这才会觉得体内空虚,既是血瘀已经排下,这个方子就不能再吃。”
孙和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家乐琪扛过去了吗?”
杜文浩微笑着点了点头。
孙和忍不住想哭,却怕吵醒了乐琪,便捂着嘴走到墙角去抽泣,半晌才走过来,哽咽道:“那先生是说,她不会死了,对吗?”
杜文浩道:“最难熬的一关确实过了,不过小姐身体极差,不能大喜大悲,只需安心静养,所以,能不能痊愈就看你们照顾的如何了。”
孙和像个孩子似地连声答应着,一脸的感激。
杜文浩给乐琪号脉后,孙和不用杜文浩说,亲自将笔墨纸砚备好,捋着衣袖替他研墨。
杜文浩道:“大老爷看来十分怜爱小姐,真让我感动。”
孙和道:“我虽有三妻四妾,但是几个孩子里,除了我的长子,就是乐琪了,她美丽聪慧,而且善良,和我最贴心,自然最是得我疼爱。”
墨研好了,杜文浩走到桌前,提笔写好了方子,说道:“这次开的都是补正化瘀的药剂,要坚持一直服用,直到痊愈,不可懈怠,不能大意,万万不能着凉。”
孙和应承着,将方子接过。
杜文浩道:“饮食以清淡为主,忌生冷便可。”
孙和叫人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三百两白银。
孙和道:“先生一定要收下。”
杜文浩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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