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想,如果那是我的血就好了,如果那能是我的血……
血腥之中,他的头重重的坠在我的臂弯。他说土方兄……
先不要多说话了,真的不要紧吧?
は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宿醉的头真的开始疼了。夏天的风总是不够清凉。远远的仿佛也能看见他微笑的眼神,再抬起脚来走了,想多了吧?
冲田总司,九岁握刀。九岁的时候,知不知道刀有多沉?
土方兄,那孩子怎麼总是笑眯眯的?你看其他人,第一次杀完人都是去吐,要麼也是脸色白个半天,就是他,跟没事儿一样。才十四岁就……果真是天生的冷血杀手呢。
一个凌厉的眼神横过去。
喂喂,土方兄,你怎麼啦,不高兴啊。冲田不是你一手培养的麼?
喂喂,土方兄,你怎麼啦,在那里发什麼呆?
抬起头看到他好奇的脸。没什麼,总司。
哈哈,土方兄酒还没醒啊。走路会撞到柱子哦!
罗嗦……总司啊。昨天夜里好像听见你咳嗽了,是吧?
啊?
我问你是不是咳嗽了!!
神情,像一泓平静的深水,微笑,像水面上的涟漪,一点点荡开去……
没有。土方兄,是你听错了……
是吗?是我真的……听错了吗……
听错了吧……
Vio
subject '上部·土方' 6 秋叶
6 秋叶
秋叶一落,天气就越发的寒冷了。上午,近藤兄找到我,把我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拉出来,脸色严肃的紧。
“岁三。”
“嗯。”习惯性的去摸手边的烟枪
“叫总司赶紧把感冒料理掉了。”他显得忧心如焚,“天气冷了,再不好的话,就要严重了。”
我的手连抓两下,连烟枪的柄都没碰到。慢慢的缩回手指,揣袖而坐。
“说的是,咳嗽已经很长时间了,上次在池田屋……”我的眼皮默然垂下来,近藤兄的嘴角痛苦的牵了牵,望着他那个脸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的暗沉,“算了,不提了。改天我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嗯,要快,我看就明天吧。”近藤兄说,“这两个月我好像都一直听见他在咳嗽。别问总司了,直接把大夫接来,你知道他那个任性……这孩子就爱自己忍着啊。”
“我知道,近藤兄。”我总算抓到了烟枪,急忙燃起烟雾来。
看来,总司的咳嗽是瞒不住了……我为什麼要替他瞒着呢?难道说这是他的心愿?孩子气……是我自己害怕吧?
岁三,总司从小就最听你的话,去劝劝他……
手颤抖,烟雾不规则的上升,形成奇怪的形状。
咚咚咚地走过走廊,脚步声活像我心脏的跳动。
逼近那个小小的抱着一团衣服的女孩子,看她的神情,我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吗?
“告诉我,总司最近是不是吐过血?”
“土,土方先生……”猛然变得苍白的脸连连后退。
我大踏步走上来夺过她手中的衣服,近乎粗暴的翻开前襟的部位——
心上像重重挨了一刀。
柔软的布滑出我的手,重重一声长叹。
“总司啊……”
“土方先生,冲田先生并不是每天都……”急急的辩解声,是想为她一直帮着他瞒着我而开脱呢,还是想安慰我呢?
“知道了,你走吧。”我挥挥手,看着她还是那样的神情,蓦然发现自己这句话竟然只在喉头停住没说出来。算了,我越过她,大踏步走开。难道还要让别人看着新選组的魔鬼副长对着一个小女孩面露悲戚吗?
笑话!
试试吧,抿抿嘴角,笑笑试试吧?难不难?
总司啊……
下午,我走到总司的房间里,他正在看书。中原倒茶进来,然后一言不发地拉上了纸门。
沉默的坐下来,看他抬起头,本来以为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笑。没想到竟然——平静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终于还是找了那个医生,是吧?”
总司你!时间仿佛静止。再说话前,不期然的深深吸口气……
“总司,为什麼总是这麼任性,你以为我……”
“怎样?土方兄?”
你以为我什麼也不知道吗?你以为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你吗?我这是在跟谁发怒呢?跟你还是跟我自己?
“你马上去给我吃药静养,一分钟也不准耽误,你知道医生说了什麼?”
竟然又笑了……
“什麼?”
我望着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总司,别装傻。”怒气冲冲的说出这一句,手脚已冰凉。
“医生说什麼有什麼关系?看到土方兄这麼好玩的样子,真是开心的很。”他的笑冲出喉咙,“本来我还一直想怎麼逗你生气才最好玩。我……咳咳……土方兄……咳……”
我扑上前去,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总司!
我以为,你每天就知道做魔鬼副长了。咳咳……没想到你还是听见我咳嗽了……哈哈,土方兄到底还像个女人一样大惊小怪的。
对不起,还是让你担心了……
傻瓜!
放心吧,我没事的……
胡说!医生开了药方,今天起我就叫中原去煎起来,你给我乖乖的喝下去,听见没有?
是!是!眼睛眯起来。你的笑,就好像那个夜晚一样。
为什麼总是笑呢?发誓过舍弃人性选择刀剑,命运已经注定让我们成为魔鬼,注定我们舔着刀尖鲜血过日子的人生。担负着数百条人命,仅为了我的命令而下手杀人的你,笑起来,真的是抿抿嘴角那麼的容易吗?
抱着他孱弱的身体,我知道,十四年前,是我错了。
name Vio
subject '下部·土方' 7 错
7 错
叫人扫走院子里最后一堆秋叶,这下子,壬生寺里的色彩算是彻底没了。
这个冬天,仿佛特别冷。光雪就下了好几场。
我特意减免了总司的许多出巡任务,这件事当然是做得不易察觉。但是,还是看到了他隐忍的微笑。这些日子,好像怎麼做都不对。
屯所里已经充满了药味,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有病在身的消息已经慢慢的传开,渐渐的被全队所知。总司的房间也开始变得热闹了,经常有人来往。
每天都显得很开心,但是……我抽了口烟,总司的笑容是不敢相信的,十四年了,多少还了解这一点。
冬天就是这麼过了的。
早春的时候,雪还在下,整整下了一夜,早上终于停了。纸门上白晃晃的,才吃过早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声。
啊,冲田兄,你这个雪人还真堆得不错呢。 堆得还真大!
来一起堆好了,山南兄!清澈活泼的笑,小樱怕冷,已经逃到廊下去了。
……总司你真的已经二十三了吗?
点上烟枪,拉开纸门看看外面。惬意地呼出一口烟雾。冬天总算要过去了,这些日子看总司的样子,像是已经好多了呢。他那个小姓姑娘站在廊下跳着脚,往手上呵着气,脸上竟然已有了笑容。
跟着总司,看起来总算学会笑了。也是,有他在谁能不笑?
拉上纸门,继续看山崎送来的报告吧。
心里头,总算觉得轻松些了,这些日子,长洲人也没有怎麼闹事,不过,还是不可大意啊……说不定什麼时候就会出事。
世事难料,多年的经验,早就把这句话深深刻进了我的骨髓。
四天后——
“土方副长!”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外面喊着。
“慌什麼?连规矩也忘了吗?”我合上书本,心里不禁有点紧张,对于新選组的报告员来说,慌乱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是!报告!山南副长他……”
“有话快说!”
“他已经三天不在队里了。”
“什麼?”我长身站起,“三天,怎麼现在才来报告?”
“是各位大人说山南副长可能是有私事,叫先不要报……”许是我拉开纸门的动作太严厉了些,报告员吓的低头不迭,“不过,冲田大人刚才已经去追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挥挥手,报告员飞一般的跑了。
总司……我低下头,右手用力捏紧额头。
但愿你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吧。
他走进我的房间,三天来的风霜明显的写在他的脸上,而他的脸色却如许平静,甚至连眼镜都没有歪一歪。
“为什麼?”在这样的平静下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为什麼要脱队?”
“只是想到外面看看而已。”他平静地说。
“那样的话,说一声你有事要办,谁会拦着你呢?为什麼?”
“我不想再杀人了,土方兄。”他说,“尽管并没有忘记浪人队时,立下的志愿,到现在也还是坚持着。但是无论如何不想再杀人了,感觉自己像个杀人机器一样。”
“之所以没有向你告别。也许是因为我还是新選组的一员吧,只要是那样,还是没办法欺骗大家。”他惨淡的笑了,“三天来,一直在我们还是浪人队的时候,住过的那个小庙,尽管破旧,但好像还是看到大家劈柴烧火,看到总司开心地笑着逗小鸡小鸭玩的样子。看到岁三你……”
“别说了。”我几乎是吼道,“你明知道我必须……”
“我不想为难你。”他说,“请不要犹豫。”
“为什麼,明知道总司是最尊敬你的。”我紧拧着发疼的额头。
“岁三,停手吧。”他的语气变得冰冷如霜,“尤其是对总司,停手吧……”
我的手,变得和他的语气一样冰冷。
“通知全体队士,新選组总长山南敬助因擅自脱队,立刻就要切腹。”我对自己的小姓吩咐说。
那孩子跑远了,我站在廊下,像个雕塑。
冲田兄,为我做介错人吧。
因为我是,最信任冲田兄的。
山南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的神色,他的血已流过蓝色的直衣,染的一片片的黑。
总司手里的刀,缓缓举起,缓缓地,像不愿离枝的枯叶。刚在马上奔驰回来,长长的头发还有点乱,披散下来盖住他的脸。
冲田兄,我很疼,快……
山南!为什麼?你明知道总司他是最尊敬你的。
这是你叫我停手的方式是吗?让我看到自己培养的效果有多麼好是吗?用自己的生命来警醒我,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吧?
总司的刀光一闪……
我的脸上溅上鲜血……
山南!魔鬼永远都只是魔鬼而已。
翌日,有人报告我说山南的女人来了。
正在抽烟,烟雾里缓缓地站起,不管怎样,还是要去安抚一下才行。
站在大厅门口,嗯?那是总司吗?匍匐在他身上,抓着他右手的那个女人,就是山南的女人吧。
我的目光一震。
女人抓住总司苍白的右手,握刀的手。那只手上,一点一点,指甲划下的血痕慢慢延长,伸展,血珠滴落……
总司一动不动。我也是。
小樱!你在这里做什麼?为什麼不过去阻止?永仓叫着冲过我的眼前。我这才发现,那个清冷的女孩正一动不动站在柱子旁边。看起来像是已经冻住了。
我轻轻走到她身后。
那是总司应该受的痛楚,受过这样的痛楚,对他反而要好些。我说,然后轻轻吐出一缕青烟,你也是这麼想的吧?
是的。声音极细微。
进去把医药箱准备一下吧。我看着她的脸,尽管没有明显的表情,紧紧咬住嘴唇的雪白的牙齿上还是渗出一片鲜血来。永仓把那个女人拖走了,凄烈的叫声一直远去了。身边,那女孩也转身默默离去。
我走到总司身边,轻轻把他的头揽进自己怀里。这些日子,他是单薄了。
我错了吧?他说。
不,你没有错。我回答,你只是想确定他没有背弃以前的誓言。你只是不想让他走而已。
嗯。几乎感觉不到的点头。
想哭吗?总司。
我还没有在你面前哭过。他说着,转身走了,手上的鲜血染在我的衣服上。黑色的衣服,什麼也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是有的。
Vio
subject '上部·土方' 8 选择
8
近藤和我共坐在一间房里,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可是我看到近藤的双膝坐得不太稳。
总司现在在医生房间里,我刚看见他去了。
我的烟枪到哪里去了?
副长,医生请你去一下。
知道了,我站起身来,那近藤兄,我先去了。
好。他就说了这麼一个字。
医生是近藤兄刚从大阪请来的,说是为队员的健康着想,特地请来,每年两次做身体检查。
说这话的时候,彼此心照不宣。
土方先生。基本检查完了。别的队员身体还好。就是冲田先生他……
但说无妨。
是,恐怕是劳咳。
什麼?我看着医生的络腮胡子。
这样……
土方先生,请把照顾冲田先生日常饮食起居的人找来好吗?医生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恍惚间,回过神来。
拉开纸门,叫来一个队员。
去把中原找来吧。我说,我的声音已疲惫了。
你就是照顾冲田先生日常饮食起居的人吗?医生的声音和蔼可亲。
是的。面前白衣的身影跪伏鞠躬。我一直抽着烟,看着纸窗上淡淡的阳光。
我要问你一些问题,请如实回答。
是。应答声从右方传来。
冲田先生吐血有多久了?
从去年六月开始。
准确地说是六月五日。我拿下嘴里的烟枪,是池田屋的那天晚上。
那时请过大夫吗?诊断是什麼?
是肺炎。我回答。
那麼冲田先生吐血的频率是——医生又转向中原。那女孩子低着头。
大约两三天即有一次。
量多吗?——尚可。
痰都能完全吐出来吗?——基本上,有时有些困难。
听着那孩子清冷澄澈的声音一一报告,竟恍惚了。眼前,浮现起他的面容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那夜过去已经快十个月了吧?十个月就这样微笑着……
总司!
这个女孩子,已是万事了然于心了吗?
……
多谢你了。老先生说,今后的冲田先生的饮食起居要特别注意,一会儿我详细写给你,你要一一记熟。同时——他看向我,尽管知道你们不愿意对外透露,冲田先生的诊断结果还是告诉这位小姐,这也是珍惜她的生命,不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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