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土方兄,你放心好了。小樱是不会像我这样的。他笑道,你不了解她的,她是,绝不会成为魔鬼的。正因这样我才放心的教她刀术,因为——
她总有一天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啊。
总司啊……我的手指又紧紧捏住额头。
他举起纯净如水的菊一文字,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染上鲜血的,你明白吗?土方兄?
缓步走下他房间外面的台阶,一种苍老的感觉裹上身来。
你以为总司是你一手养大的孤儿,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左右他的命运吗?
山南!你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每次战斗的时候,总司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难道你真的以为他是高兴才这样做?总司他虽然总是在笑,可是啊……
山南兄,其实我是知道的吧?总司说他还不够坚强,可是,他的坚强,实在已经胜过了新選组的每一个人,包括我……
远处,那个小姑娘来了,手里捧着刚洗好的衣服。我望向她面上去,竟看到她的脸上带着一脸淡淡阳光般的微笑。
坚强,真的只是面对敌人的鲜血毫不动心吗?
土方先生。她看到我,微笑的鞠躬。
嗯。悚然应答,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面对这样微笑的面容。池田屋一战之后,我们,都变了……
subject '中部·土方' 2 心愿
2 心愿
经过剑道场的时候,透过木窗棂向里面望去,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在一群深蓝色剑道服的劈杀之声中,身穿白衣的他仿佛特别显眼。剑锋中来往穿行,时不时叫上一两个队员的名字。声音和表情依旧清冽严厉的,那个人。仿佛什麼也还没发生,仍旧是他19岁,初次在剑道场以天然理心流师范记录的那一天。
普通人,要取得天然理心流的授徒资格至少也要二十年吧。
最年轻的师范,剑道天才……杀人的利器……蓦然间心头像被重重揪了一把,颓然离去之前,看到另一边的窗棂隐隐似有淡白的光线。
是那个小姑娘吗?双手扒着窗棂,看起来神情专注的——怎麼起这麼个名字呢?樱花尽管好看,但却是——易落之花。
土方兄,你看怎麼能跟小樱说说,让她……毕竟也是满二十岁了,是大姑娘了啊。
这件事……似乎还是你自己去说比较有效的吧?我看她未必会听我的命令。
我去……苦笑,你以为我没有提起吗?每次刚一说起年纪,她就马上叫我停止,尽管语气很平静,但见了她那个表情,恐怕土方兄你也会打个寒颤呢。
胡说……我看着微笑的他,看了许久……我说总司啊。
?
这个,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中原喜欢你吧。
土方兄说笑了。他侧过头去,像我现在这样……
有没有想过娶她呢?
他蓦然回头看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神情,这神情几乎让我全身不自觉的一颤——随即,那神情又从他脸上抹去了,他低下头,伸手去捋某个不平的衣角。
恐怕,她也没想过要嫁我吧。他的声音淡淡的,平静至极。
望着这个小女孩的侧脸,我知道她是爱着总司的。但是……
爱有许多种形式。
慢慢的回头,宁愿绕一点路,也不想见到她蓦然间从一个美梦中惊醒来跟我打招呼,我苦笑,土方岁三什麼时候也变得这麼温情了,还能握剑杀人吗?
我只愿,能够静静地陪着你就好,静静地照顾着你,给你快乐,让你安心,帮你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只要,只要这样就好……
淡白的阳光之下,淡白的神情——
这小女孩和总司,他们……太像了。
办完事回到屯所。手指拧着疲累的额头,再次经过道场时,看到那个小女孩已经靠着廊下的柱子睡着了。就想起昨夜仿佛听见一夜总司的咳嗽声,那揪心的……
不愿再想下去了,看她的睡容,一直不安稳的,疲惫的神色。是太累了吧?平常也不太顾及到她的表情,但是马上可以推断出,是经常失眠和睡得太轻的。
走近她,仿佛感觉到了有人,突然间睁开眼直跳起来。
土方先生!
嗯,点点头。中原,跟我说说,昨天夜里总司……
是咳嗽得有点剧烈,不过已经用药压下去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还好,教导刀术的时候亦很用心。方才还和永仓先生说说笑笑呢!现在两个人出去了。
话说得像滚豆子一般,急切地想告诉我——冲田先生很好,一点事儿也没有。
说那麼一长串不累吗?
睫毛慢慢垂下去,神情隐去,面容又如无波之水,像是嘲弄自己般微微一笑——
土方先生要是我,也会这样说的吧?因为这样说,好像他真的已经完全好起来一样。
我微微的闭了闭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她。
我发现你最近不到神殿里去了。
嗯,最近是没去过了。
没有心愿可以祈祷了吗?
轻风吹得身后的声音顿了一顿——
心愿这种事,我已经不再相信。——竟是微笑的语声——现在我不敢有任何心愿,因为我的心愿好像都会破灭的呢。
心脏扭了一下,不自觉地打个寒战,总司说的对,这小女孩,真的会让我土方岁三感到害怕呢。背对着她是为什麼?是怕她那直穿人心的眼睛吧。
有些话,是比刀剑还令人胆战心惊。
跟总司在一起,已经学会笑了吗?
嗯。土方先生也该常笑笑才是。
你这丫头……我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确实已经疲惫了,你还是快回去睡一会儿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是。站在原地稍等片刻,身后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离去的脚步声,几乎便想回头。却听见她幽幽的细语,不再有逼人之感,接踵而来的却是这样淡淡的一问——
土方先生,也曾有过什麼心愿吗?哪怕是像黑暗中,遥不可及的光线那样子的心愿。
我没有回头。你能在总司回来吃晚饭之前起来做饭吗?
心愿——吗?我慢慢挪动身体。心愿是什麼?心愿就是你明知它不会实现的东西。
身后,脚步声是真的远去了。
Vio
subject '中部·土方' 3 御陵卫士
3 御陵卫士
新年,组里面着实的热闹了一下。
伊东这个家伙,简直没办法和他共处一室了,看到就生气。拿着杯酒走到廊下,最近的事情……紧锁了眉头。
啊呀,土方兄又摆出一张恐怖的面孔呢。
总司……头也不回,你出来做什麼,快进去,着了凉就麻烦了。
不要紧的啦。调皮的笑容转到我面前,土方兄又在为土佐浪人的事烦心吗?
是啊。听说井庄五郎,片冈源马已经在京城安排了人手……要快点行动才行……喃喃自语着,猛然间回过神来,总司!这事不用你操心,不准擅自出动,听到没有?
是!含笑着,不过土方兄啊,就算再讨厌伊东,也不用在新年的时候出来喝闷酒吧。
这家伙。不由得苦笑了笑,难道能看透我的每一点心思吗?
呐,土方兄?
总司啊,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呢。慢慢的踱回屋内,真的,偶尔也让我喘口气吧。
晚饭,没看到总司。心里就微微的一震。
叫过来一个队员。漫不经心的问——今天当值巡逻的是一番队吗?
是的,土方先生。
是代理队长去的吗。
那个……啊……面前的队员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不祥的预感瞬间传遍全身。
快说!
是!是冲田先生亲自去的。
笨蛋!猛地站起身来,一捶敲落了茶碗。别的时间倒也还罢了,今天晚上,最清楚不过——是斋藤和永仓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啊。
一番队回来了没有?向外面望去,天都已经黑了。
回来了,不过……
什麼?
冲田先生至今未归。
看着满身是血被抬回来的他,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近藤兄和队员们早就围过去问长问短,而我却迟迟未曾举步。
是不想再看见强装出的笑脸了吧。拳头垂在身边紧紧的攥着,我已经看够了!
总司啊,为什麼总是这麼任性?你叫我……想着,深深的悲凉就蒙上心来。
总司!那个下午气急败坏的跑到他房间,我听说你又不肯吃药了,为什麼?
哎呀,土方兄,放下书笑着,天天吃那麼苦的东西,偶尔也让我歇一天嘛。
看着他撒娇般的表情,重重的叹一口气,总司,别任性。
土方兄,喝那麼些苦水有什麼用呢?他望向窗外,不过是多活几日而已,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胡说!突如其来的怒火,总司啊,你这样对得起谁?就说中原吧,每天熬你要吃的药都要凌晨起来在火边坐上三四个时辰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土方兄。默默的垂下了头。对不起,让你们……
所以,别说什麼要死的话,就算是多活一天也好……
那夜之后,总司便开始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都只是摇头。近藤兄每次跟大夫谈完,都会红了眼睛。
而我只是坐在一旁合着眼睛抽烟。
岁三,你看要不要让总司出去疗养一时?
不必。手撑地站了起来,总司的身体,未必禁得起舟车劳顿,何况,目前只有屯所是最安全的。
岁三……
放心吧。我还没有到不能保护他的地步。
三月底,伊东那家伙终于带着新選组一大部分成员离队而去,另组御陵卫士团。
我这也是为了配合新選组的发展。依旧掩着扇子阴阴的笑。
你!忍不住怒火上升,直欲拔刀而起——
岁三!近藤兄的手已拦住了我。队员们的意思是……
明白了。他的眼皮低垂,那麼我恭送各位……
近藤兄已有对策吗?
这话是指对新建立的御陵卫士所而言的,前些天我曾去他们所在的高台寺月真院看过,已经挂起了“近里御陵卫士屯所”这样堂而皇之的牌子,并听说已经得到朝廷的正式承认。
从队员名单上划去他们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刀划去他们的生命。
能用则用,反之即杀!
总之一定要尽数歼灭。近藤兄双手抱肩,不过大白天的过于张扬,岁三有什麼好方案吗?
唔……烟雾默默的上升,依我看,不如这样吧……
是吗?又有任务了……总司躺在床上苦笑地说,这下子帮不到你喽。
你不用操心这个。我说。
毕竟是去杀戮自己以前的同伴。对总司而言,恐怕是比不能出动还要痛苦吧。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欣慰的心情涌上心来。但我知道,如果他能起来跟我一起去,我还是会感到高兴。
出动那夜之前,在房檐下看到中原,便站住了脚,想起已经有几天没去看总司了。
中原,你过来。这些时候,你知道出的事太多,常常不在屯所,没有时间常去看总司。最近怎麼样了?还……好吗?
土方先生,仰起头看着我的脸近乎纯真,不由得紧张起来,这脸上,有一种隐隐的锥人心骨的责难,你真的关心冲田先生吗?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麼话。
土方先生,目光收敛,变得严肃而冰冷,如果你真的关心冲田先生,就什麼也别问,什麼也别说。
你只要多对他笑笑就好了。虽然——
决不可能治愈他身上的病,但或许可以——暂缓他心里的伤。
瞳孔猛地放大,中原你——
问话还未曾出口,她已经缓缓的一转身,留给我一个淡白的背影。
这丫头,如此无礼……
愕然地面对扑面而来的夜色,握刀的双手,还能像过去一样有力吗?摸摸腰间的和泉守兼定,远处传来的密探低低的声音——土方先生。
嗯,就来。披上黑色的斗篷,我潜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身后,还仿佛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声,像是某种无力的召唤。
是夜,伊东甲子太郎丧生,随后来抢出他尸体的御陵卫士七人被戮。
回屯所时,夜已深了。
Vio
subject '中部·土方' 4 离
4 离
世界上有些人,是注定要永远亏欠他们。
一个月后,御陵卫士余党终于在深夜袭击屯所。
正在外面办事,客馆小寐之际接到急报,听说夜袭的是总司的房间,头脑顿时像炸了一样。急急披衣而起。
结果如何?
副长请放心,冲田先生没事。一番队及时赶到。
稍稍安心了些,但还是立刻吩咐备马。
性命可能一时无忧,然而他的身体……
该死的!上马冲过夜风之时,终于狠狠的骂了出来。为什麼不袭击当日行动的人,偏偏要袭击总司呢?欺他病重之人吗?一群没种的混蛋!
凉飕飕的夜风直吹到心里去,寒颤颤的疼。
踏入房间,一眼看到灯色昏黄,如同他的脸色一般。
昏迷了吗?
急匆匆走到身边,张口欲唤。那个小女孩转过脸来,给了我阻止的一瞥。
睡着了。她的声音非常轻且冷冰冰。
我起身,示意她到外边来。她顺从的来了,灯光之下,我看到她身上,发上皆有血迹。刚想开口询问。她却已出口。
土方先生请快些叫个医生来,虽然昏迷是救醒了,但是已发起烧来。她说,还有,请再叫两个人帮忙煎药擦身,通常这样要高烧好几天的。
中原,今天晚上……
土方先生请不要问了。她抬起头来,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不要问了……我已经累了……
茫然的闭了嘴,看着她的身影颓然地,凄凉地走进房间。
我已经……累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双手,总有一天会沾上所爱之人的鲜血。
土方先生,你真的,关心冲田先生吗?
关心他的话,又为什麼?为什麼?
重重的一拳捶在窗棂,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快,马上去找个大夫过来。
是!
马上去!!!怒吼之后,却已止不住泪水,转回身去,不能叫任何人看见吗?
年轻的时候,躺在山坡上嚼着草根,心里只想做一番大事业,对自己说,只要能出人头地,什麼事都会做,什麼都在所不惜。
什麼……都能舍弃……
天明,我晃进近藤兄的房间,他担心总司,也是一夜没睡。
近藤兄,必须让总司去避避了。没有等他开口,已一股脑说了出来。近藤兄看着我,我知道他还没有忘记我斩钉截铁说过的话。
我还没有到不能保护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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