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停玉抓起那张画像递给李红剑,“那天你们刚走,他就来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上他。”
李红剑看了一眼,转交给李雪刀:“我完全没有印象,大哥,你见过他么?”
“我也没有。”李雪刀道:“秋姑娘,你可记得他脸上有什么特征没有?例如胎记,或是黑痣,这样也比较便于认人。”
李红剑跟着道:“还有,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饰物?例如玉佩之类的东西。”
“我哪里记得住嘛,你以为他长得像潘安还是宋玉,要我去那么认真看他的脸。”秋停玉扁了扁嘴道:“就是最平凡无奇的那种长相,我记得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就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他一直夸我,搞不好我一转身就忘了他的样子了。”
“哦——”程子修和李红剑望着她异口同声的长哼了一声,“原来秋女侠是服这口气的啊,明白了。”
“你们,你们……”秋停玉怒瞪杏目,“我就是高兴人家夸我又怎么样,可碍着你们什么了?”
程子修赶紧道:“我不擅长医母老虎,还是去前面给人看病好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边笑边落荒而逃。
秋停玉怔得一怔,看见李红剑忍笑忍得快受内伤的样子,突然发现程子修是在绕着圈子骂自己,气得连连顿足,“程子修,你一天不把我气死就一天不安心是吗?”
半天没开口的李雪刀忽地道:“我怀疑此人有易容。”
“易容?那不是更没办法找出他了?”李红剑从他手上拿过那张画像仔细看了看,“大哥,你为什么说他有易容呢?”
“能拿到唐门的独门暗器,绝非普通人可以办到,但根据秋姑娘的描绘,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何况,他既然要设局害我们,当然就有想到不成功的退路,没理由以真面目示人,不然,一旦追查起来,很容易就暴露了。干这种事,最怕被人记得样貌,他又要与秋姑娘打照面,所以他易容成最平凡的模样,让人对他没有印象。”李雪刀顿了一顿,看两人都颇赞成他的话,又道:“秋姑娘,你对他的声音有没有印象?”
秋停玉想了想,道:“说的是一口官话,但带有江南口音,我看应该是江南人氏。”
“如果再听到他说话,你能不能听得出来?”
摇摇头,秋停玉没把握的道:“如果时间长了,恐怕我根本就对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印象了。”
李雪刀叹了口气道:“看来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李红剑穿上了鞋子道:“大哥,出去走走吧,我已经关了好几天了,再不出去透透风,非给憋死在这里不可。”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秋停玉欢天喜地的跟过来,“这几天你被你大哥关在床上动不得,那个程子修又只顾着研究他的草药毒药,都没个人陪我玩。”
“你?”李红剑看她一眼,转头看向李雪刀:“大哥,还是你和我一起出去吧,这丫头脾气急又好管闲事,我可没心情给她收拾破摊子。”
李雪刀微微一笑道:“红剑,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快向秋姑娘道歉。”
刚想发脾气的秋停玉听李雪刀这么一说,也不好生气了,闷闷的低着头,想自己在家里时备受宠爱,出得江湖,竟总是被人嫌弃,不知道是自己不对,还是这个江湖有问题。
“秋姑娘,红剑年少,说话不知分寸,你千万不要怪他才好。”李雪刀笑着打圆场,“来,红剑,还有秋姑娘,一起出去走走吧。红剑,今天外面起风了,再加件衣服吧。”
三人走向外堂,跟程子修说了一声,便打算出门。
“子修,我来看你了。”一人青衣如水,直扑向李红剑,一把抓住他手腕。
六 相思
李红剑挽着李雪刀,在躺了数天之后,第一次出门。
阳光很美,气候很好,小贩很多,街上很热闹。
但,被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抓住了手腕,就很不好了。
李雪刀伸手格开那人的的手道:“阁下要找程子修吗?”
唐错看着李红剑,怔了怔道:“是啊,我找程子修,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没有关系。”李红剑微微一笑,转过身向着正蹲在角落里磨草药的程子修叫道:“子修,有人找你。”
程子修抬头看了一眼,因被挡住,看不真切,起身走了出来,道:“谁啊,哪位找我?生了什么病?”
“死小子,这么久没见,一见面你就诅咒我生病干什么?”唐错看见了程子修,很是高兴,“我特意来杭州找你呢。”
程子修一把抱住唐错笑道:“姐夫,你这样的懒人居然舍得踏出唐门,真是少见得很,老爷子这次没找人跟着你么?”
“怎么没有?”唐错不满的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地方,“找了块木头跟着我,子修,可好是找着你了,不然闷也闷死我了。”
程子修远远看了一眼,也看不清是谁,便不再管,指着李氏兄弟和秋停玉做了介绍。
唐错道:“刚刚错把这位小兄弟认做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李红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居然也会认错人呢?但是人家既然道歉,他当然也不能再说什么。
“姐夫,你居然连我都会认错,可不要哪天回家见着姐姐也认错了才好。”程子修没奈何的叹一口气,向李红剑解释道:“我这个姐夫视力不大好,常常都会认错人。”
“视力不好怕什么,我耳朵可比你灵敏多了。”唐错不肯认输。
程子修笑道:“好啦,知道你厉害。”转向李红剑道:“红剑,你们不是要出去逛街吗?再不出门,时间可就晚了。”
“就是,咱们还是快走吧。”秋停玉也是闲不住的人,哪有时间等这些人在这里寒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等他们离开后,程子修转向唐错道:“姐夫,你这次来杭州,是为了‘相思’被盗一事吧?”
“不错。”唐错招了招手道:“十九,进来坐,站在那里怪累的。”
程子修吃了一惊:“姐夫,你是说,老爷子居然让十九少陪你来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唐错走进济生堂,找了张看起来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拍拍身边的座位道:“子修,过来坐下慢慢说。”
程子修只是向他微微一笑,转向走过来的唐断道:“十九少,请随便坐,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相思’的事都慢慢告诉你们。”
唐断向他点点头算是招呼,转向唐错道:“十三哥,你先留在这里和他谈谈,我去分号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情况。”
“那也好,你快去吧。”唐错也不留他,挥了挥手,向程子修道:“子修,过来和我叙叙旧,说一下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我们都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是啊,最后一次见面,是姐姐出嫁的时候。”程子修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凝视着他道:“姐夫,近来可好?”
“想知道我好不好,来唐门看我就知道了,你却不肯来,为什么?是不是还在怪我?”唐错看着他,因先天视力不足而微眯的眼温柔的看着他。
程子修淡淡一笑,“你是我姐夫啊,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怎为什么要怪你?”
“像以前那样叫我阿错吧,姐夫姐夫的叫着,却总觉得好生疏。”唐错轻叹着握住他的手,“我宁可我们之间的关系仍然如以前一样,是相交默契的好友,而不是现在这样虽然有亲戚关系,却越显疏远,子修,我……”
突然顿住的话头,仿佛触及了什么禁忌,唐错看着程子修苍白的脸,自知失言,想要说什么来补救,却又不知该转向什么话题。
程子修勉强一笑道:“姐夫,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关于‘相思’被盗……”
唐错叹一声:“相思啊!这个名字,果然还是取错了。”
相思啊!
他们的相识,不也是缘于‘相思’?
那年,唐门开始研制新的毒药配方。
而唐错,因为先天视力不足,听力和嗅觉却超出常人,所以加入研制组。
新配方中需要的一种毒草‘天仙子’只有在万丈峭壁之上才有,以冰雪清露为生,枝叶剧毒无比,根却可解百毒。
唐错喜动不喜静,趁家人不察,独自一人翻山越岭去采天仙子。
程子修祖上世代行医,子承父业,奇草‘天仙子’正是所需之物。
程子修和唐错为了争夺那一株‘天仙子’,出下考题,唐错配出剧毒,由程子修解毒,世人说不打不相识,最初的‘相思’之毒便由此而来。
分手时,两人恋恋难舍,许诺定当再聚。
程子修因父亲不许他与江湖中人来往,借用了姐姐程子宁的名字,不想唐错视力不济,一直以为程子修是女扮男装外出采药,竟托媒前往程家求婚。
新婚夜,程子修为姐夫敬酒之际,唐错方知自己错认了人,却已无可挽回。
程子修黯然离去,唐错则禁足不出,一心让‘相思’之毒完美,除了他们俩,没有任何人不知道这背后是怎样的一段故事。
名唤‘相思’,是因入骨不去,纠缠至死。
一如,我对你的感情。
别后,已是经年了啊!
看着秋停玉像关了一辈子突然被放出的小动物一般,对什么都瞪着眼睛看,然后扑上去研究半天,李红剑只有一个感觉:
想笑。
“大哥,如果真的是想针对我们或是秋家,看见我没事了,必定不肯甘休吧?”李红剑笑着指一指秋停玉,“尤其是这个丫头,总觉得她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猎物。”
李雪刀道:“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要针对我们,还是针对秋家,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自称叫赵乾的人,不大可能是主谋,顶多不过是别人安排的一枚棋子而已,更难对付的人,应该还在后面。”
“说起来,我们的敌人应该只有一个才是,要拿到唐门的独门暗器,那个人,是绝对可以办得到的,你说,会不会是他?”李红剑担心的看着大哥,“还是说,我们挖掉了他几处暗梢,他终于忍不住要发动进攻了?”
“其实我们也只是才找上了烈炎堂和曹简而已,那个人共布有三十六处暗梢,应该不会在还没摸清我们的底细前就贸然出手吧?”李雪刀皱着眉道:“如果真是那个人干的,恐怕是有什么突变情况了。”
“但,若真是那人,断没有只伤了我,却留着哥哥你来救我的道理。”李红剑沉思着,“也许,跟那个人没有关系,也许,是别的人。但他这样做,到底是为情?为仇?还是为名为利呢?”
李雪刀道:“为名为利不大可能,反而会招来唐门的追杀。为情?我们兄弟应该没有和别人扯上什么情爱纠葛才是,那么,为钱?”
“谁说没有情爱纠葛的?”李红剑轻叹着,莫名的多了几分忧郁,“大哥,你忘了薛姝吗?”
“薛姝。”低喃着,李雪刀黯然垂眸。
那么久远的事了啊!
久远得,已经淹没在记忆里,连尸骨都翻不出来的名字啊!
是他心爱的女人,但,没有缘分。
终其一生,能够陪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红剑一个而已。
只有红剑肯陪着他这个一无是处的人。
七 纠缠
唐断,次房三子,排行十九,以弱冠之年接掌唐门刑堂刑堂堂主之职,历时七年,无一错失,深得唐老太爷宠信。
这一次,唐断陪同唐错来杭州追查独门暗器失窃事件,唐门在各地所设分家早以得知消息,谁都知道十三少唐错是未来的唐门当家人,当然不敢怠慢,更让各分家担忧的是以铁面无私闻名的十九少唐断,没有人敢让自己犯到十九少手上去。
唐门·杭州分家。
“听说十三少亲临杭州了。”
“是啊是啊,想起来就觉得担心,看来这次‘相思’被盗事件惊动到老太用了,居然把十三少也派了出来。”
“不要说十三少,连十九少也一起来了。”
“十九少也来了?天啊,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了事撞到他手上去,肯定没有生路的。”
“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犯得出什么大事来?照说‘相思’虽然数年前已开始研制,但各分家回本家领取当年需用物品时,都被告知‘相思’暂不能领取,所以,就算失窃,也该由本家查起。”
“别忘 。‘相思’只在杭州出现过。不来这里查,还能去哪里?”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就只是在杭州出现?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了家贼?”
“难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喂,你们几个还在那里说什么闲话?十九少已经到大厅了,还不出去迎接?”
“啊?来得这么快?”
“别说了,快去见十九少吧,别被抓个正着。”
“是啊,现在这种关头上可千万别出错,十九少可是惹不起的人。”
一群人脚步匆匆的离去。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唐断冷澈入骨的眼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为什么分家发出‘相思’在杭州出现的消息,竟然比一个外人还要迟?”
掌管杭州分家的是五房次子,排行第七的唐战,见唐断的眼终于停在自己身上,踏上一步道:“十九少,我们行住分家在发现有人以‘相思’杀人的第一时间便用信鸽将消息传回了本家。”
“但鸽队是在程子修的消息送到后的第二天晚上才接到你们的消息。”唐断淡淡的道:“先不提失职一事,你们现在要全力查出‘相思’还有多少流落在外,老太爷说了,一点不剩,全部回收,另外,找出流通渠道,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大家好好干。”
一名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跳了出来,大声道:“我们有什么罪了?明明‘相思’是在本家失窃,你不抓家贼,却来给我们乱扣罪名,这算怎么回事?”
眉尖微微一蹙,唐断低沉的嗓音魔魅般在大厅上回响:“你是哪一房的?”
“我是五房的,排行二十六,我叫做唐松。”那少年骄傲的斜睨着唐断,根本不拿他当回事般冷笑着:“据说十九少很厉害啊,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怎么,该不是我说了几句实话,就要被十九少送上刑堂吧?”
唐战大惊,喝道:“阿松,你怎能如此不懂规矩?还不快给十九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我说错了吗?明明是他拿帽子压我们,‘相思’又不是我们弄丢的,凭什么叫我们将功赎罪?”
唐战语塞了一下,自问虽来向无大功,但也没有什么过失才对,为什么唐断要他们将功赎罪,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惹不起的十九少。
“老太爷在我离开本家的前一天,命我将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