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息耸了耸肩,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晋制是司空掌后勤,但自献公后,给了司徒更多权利,司空也受其节制。老夫此来,一是恭贺公子大胜;二是为司空袭子说句公道话;公子是错怪他了。司空袭子在公子领兵出发的前十天便被派往霍地营造战车,并非躲避公子。”
听旬息这么一说,重耳虽耿耿与怀,但也不得不卖旬息个面子,歉声对司空袭子道:“重耳如有得罪,还请大夫原谅。”
司空微笑道:“不怪公子误会,如次大战,竟然连后勤也……亏得公子得上天眷顾,大胜回国,我大晋之幸也!”
这下轮到重耳吃不消了,遂不好意思道:“哪里,运气好罢了。”
“公子不必谦虚。”旬息说着四下打量一翻,见前后无人,这才一把抓住重耳的双手,表情严峻道:“老夫明白公子的处境,有事可来找我,只是到了洛邑……哎!”
重耳没想到一个时辰不到,晋国两个权势擎天的贵胃都纷纷表态,这天大的好事来得过快,即使是接连撞大运的重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旬公抬爱,重耳深表谢意。”重耳脑袋也似乎也承受不了这强烈喜悦的刺激,嘴巴里只剩下客气话可说。
旬息突然又道:“还有件奇事,司空袭子这次去霍地监制战车,途中遇到一垂死之人……”说到此忽然顿了顿,对司空袭子道:“还是你来告诉公子吧。”
“我救的那人是夷吾的信使,他死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司空袭子神情严峻,声音转底沉,缓缓道:“夷吾私下与梁国结盟,并许诺掌权后,归还梁国的三座城池。”
重耳失声道:“梁国?不是我晋的世仇吗?他怎么敢藐视宗庙,这……”
司空袭子双目忽改茫然之色,叹道:“这还不够,夷吾通过梁国牵线,已与秦国达成协议,据说秦王已答应把女儿怀赢许给夷吾,并全力帮他登上晋王之位。”
重耳浑身一震,这下太子申面临的敌人可不止奚齐一个,而且这个夷吾心机之深,恐怕十个太子申都比不上。
“我们不敢声张,关于此消息是否透露给太子,公子你自己决定吧。”
“不打扰公子休息,再见!”
“啊!”重耳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谢谢两位大人!重耳它日必谢之!”
“哈哈!公子多保重!”
“我送两位,请!”
说罢三人边走边议,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重耳还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他再也没精力去见另外三拨人,只想好好考虑下。
于是挥手招呼许安:“你去告诉那三拨客人,说我今天没时间见他们,让他们明天来吧。”
许安先是愕然,然后垂下眼帘,不声不响向西厢房走去。
望着许安蹒跚的背影和西厢房,重耳猛然想起那里正是香姬等候之处,心中一阵挣扎,最终狠狠地喊了一声:“许安回来,香姬那里你就不要去了,我去告诉她。”
重耳目光投于半隐的房门,微一思索,便推门而入。
“公子!”
望着亭亭施礼的香姬,重耳全身陡然一震。他没想到妖艳无匹的香姬竟然也有如此清丽的一面。
秀美绝伦的一张玉脸洗尽铅华,显得天真纯洁,娇柔甜美。白雪似的双颊,隐隐透出健康的天然红晕,比之任何涂脂抹粉更能令人动心。一身普通葛麻拖裙紧贴身体,更显其身材之挺拔柔美,教人为之夺魂。
最使人魂销还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比任何宝石更清亮炫人。虽然房门大开,可重耳还是闻到一股馥郁香洁之气,清艳又淡雅,揉合而成一种无人可抗拒的味道。
这是那个艳名远扬,媚视天下的‘风采楼’主人吗?如果没猜错,她亦如琉璃般练有媚功,只是道行远远赶不上琉璃罢了。
重耳长叹一声,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对吧。”
香姬身体一怔,奇道:“公子这话奴家不明白,难道香姬还会变化不成,脸还是那张脸,鼻子还是那鼻子,是不是没涂粉抹脂之故,或者是长时间没见,公子觉得陌生了。”
看着这个美得近乎超凡脱俗的女子,不知为何,琉璃的身影突然在心底浮现。重耳不禁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脱口道:“你也练有媚功?”
“……公子……怎知晓?”香姬浑身一抖,颤声道:“这是我家族的秘密,天下无人知晓。”
“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重耳神情凝重,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香姬脸色苍白,茫然点了点头,突然又道:“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只是凭小时一点模糊的记忆判断,那会我才两岁不到……”
“你姓卜,卜连赫是你什么人?”
香姬闻言立即做出强烈反应,身体一弓,精神和肉体均进入临战状态,杏眼圆瞪,恶狠狠地道:“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重耳愣道:“哪个人……你已经知道她……所以才找来这里?”
香姬的玉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一对美目投射出悲愤与无奈的光芒,更多的是失望。
“咦!你怎么了?”重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香姬胸前不断起伏,愤然道:“没想到重耳公子也是趋势之徒,连自己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奉送他人,倩姑娘真是瞎了眼睛,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替你寻找小凤。”
“慢……你刚才说谁的女人?小凤……”重耳一把捏住香姬的双肩,摇晃道:“有小凤的下落了?告诉我,她在哪里?”
香姬迟疑了一阵,不解道:“你的好友没告诉你?”
“好友?”重耳茫然道:“谁?”
香姬闭口不答,修长的凤目,再度露出不解和愤怒的神色。
重耳觉得前面的对话有问题,遂松开双手,柔声道:“你告诉我小凤的下落,我就带你妹妹来见你。”
“我妹妹?”
“对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也练有媚功。”
“天!”香姬难过的闭上双日,好一会才睁开,歉声道:“看来是个误会,我还以为你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重耳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过份逼她,而是继续保持温和的语气,道:“你妹妹落身娄族,现就在我家里,一会你们姐妹便可以团圆了,你刚才的意思是?倩儿托你打听小凤的下落……”
“对不起!”香姬细若蚊蚋地道:“我妹妹……她好吗?”
重耳连声道:“好,她很好。你快告诉我小凤的下落,她在哪里?她好吗?”
香姬犹豫片刻,吱吱唔唔半晌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来。
“她在……里太傅……家里。”
重耳到这时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长嘘了口气,道:“在里克家,还好,总算有她的下落。”
香姬眼睛里浮现一丝同情之色。
“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重耳一阵风似的向房门冲去,临出门时突然回头道:“你去找许安,让他带你去琉璃处,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别去。”香姬惊呼一声,手足无措地望向失愕不已的重耳,凄然道:“公子请听我说完。”
重耳凝视着她的秀目,若有所思道:“有什么问题吗?你说……”
香姬眼中一片迷离,缓缓道:“有个可怜又可敬的女子,自幼命运多折,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可惜有天他们失去彼此的消息,那个女子决定走便天下也要找到他,于是从朋友家偷偷溜了出来。”
说到这里,香姬眼中闪现几滴泪花。
“一个柔弱女子,又那么的美丽,孤身在这虎狼之世行走……哎!”香姬叹道:“才两天不到,她便落入一伙拐卖团伙之手,惊为天人,几经转手,落入翼城大豪之手,那家伙再奉献于晋国权臣里克。”
重耳神情极度紧张,双手交叉紧握,五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香姬一改凄婉之声,悲痛道:“据说谁都没见小凤的笑容,而里克那贼子却偏偏喜欢上这个不会笑的女人,视小凤为禁脔……”
“轰!”的一声,厚实的雕花木门在重耳的拳头下分崩离析。
随着香姬的一声惊呼,重耳近乎疯狂的把悲愤与失望之火发泄到临近的家具屏风之上,木屑竹简漫天飞舞。
待许安气喘嘘嘘的出现在门边时,整个房间都被毁得支离破碎,除了一旁簌簌发抖的香姬外,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对象。
重耳则抽搐着横躺在墙角旁,嘴里不停的喊着三个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许安正欲上前,身后两道香风疾扑而来,一白一黄两道修长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央。
琉璃也许是在梳洗中匆忙赶来,身上随便披了一袭宽柔鹅黄的长袍,本应束在腰间的白腰带也散然下飘,长长的秀发水珠四溢,一对美目直视香姬,闷哼一声,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雪丹清进门就扑向重耳,毫不避嫌的搂着重耳的脖颈,玉脸变色,连声疾呼:“公子……你别吓我们……你怎么了。”说着没忘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没什么问题后,这才缓下脸色,柔声道:“不管是谁给公子气受的,那个人绝没好下场,有我和琉儿呢。”
声音虽然甜美之极,可许安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好似房间里温度陡然阴冷下来。
“妹妹!是你吗?”香姬亦如琉璃般直愣愣的盯着琉璃,区别在于两人的眼神。
一个充满疑惑与怒气,另一个则满眼激动与喜悦。
“别瞎喊,谁和你姐姐妹妹?”琉璃说着后退一步,恼道:“别过来,再往前对你不客气的啊,咦!你这人……”
“你姓卜,父亲叫卜青远,祖居徐夷族蘅集山,是不是?”香姬边说边流下泪水,双手颤抖着抚向琉璃的脸颊。
香姬慌乱的又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不知所措的向重耳投去,似乎想从他那里求证什么。
重耳这才在雪丹清的怀抱中睁开眼睛,叹道:“她是你姐,你们修炼同样的媚功。”
琉璃娇躯一震,惊悸地张大嘴巴,喃喃道:“我以为你不在了,做梦都没想到会有相遇的一天……”
“姐!”
“可怜的妹妹!”
“哇”的两声嚎啕大哭,两个身体飞快的团抱在一起。
重耳看着两姐妹的团聚,便想到失散的小凤,顿时心如刀割。要想从里克那等强人手中讨回小凤,近乎比登天还难,况且里克又喜欢上小凤。
想到这里,重耳痛苦万分的垂下头去。
“我们回去,任何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雪丹清心疼的搀扶起重耳,柔声道:“多大的灾难都挺过来了,总有法子的。”
重耳木然的蹒跚前行,许安见状连忙上前,陪同雪丹清一左一右的扶着他的主人向主院走去。
回到主院,重耳便一人钻进房间,任外面怎么叫喊也不开门。
这下可把雪丹清吓得够呛,一扫平日的淡然之态,她的内心也仿佛受到重耳的影响,无奈与绝望的念头上涌……香姬究竟与主公谈了些什么呢?让他消沉至此。
眼神一动,雪丹清嘱咐许安好好守在门口,身影朝西厢房方向晃去。
不一会,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齐齐现身。其中两人眼睛红肿,一人满眼的迷茫。
许安见状,自觉的道了声”老奴下去了,这里就交给三位。”
“公子……”琉璃试探的敲了敲房门。
“香姬全都告诉我们了,小凤的事,定有办法的。公子自己都没有决心,那……”雪丹清委婉的隔着窗户向里说。
香姬忍了半晌,幽幽道:“都是香儿不好,早知如此……”
“我没事,你们让我静一静。”里面传来重耳低沉的声音。
“好!我们不打搅公子。”雪丹清示意大家不再说话,然后依着门框席地而坐,那坚毅的眼神表示出:一定要坐到公子出来。
琉璃与香姬相视无语,齐齐就地而坐。
时间仿佛静止,院内有花,有草,还有三个绝美的女人相映其间。虽然她们的姿势不是很雅观,却在天幕泛起淡淡的红晕的照射下,闪烁出异样的美,更使人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真实的美丽。
重耳感觉头疼之极,那不是一般泛指的头疼,而是一种从心最深初蔓延至全身,再牵扯脑袋的疼痛。甚至可以说是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中,不可自拔。
世事真是很奇妙,同样是里克,前一刻带给他生的希望与喜悦,转眼间,便带给他难以抑制的打击。
重耳缓缓闭上双目,脑海里浮想起‘彩凤楼’前的那个小池塘,小凤嬉笑着央求他下水摘朵荷花,就在那朵洁白美丽的荷花旁,小凤那美如荷花的娇躯第一次向他绽放,使得自己成为那一时刻最幸福的男子。
他有预感,小凤再也不属于他。
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梦,天道轮回,不该你拥有的便始终会失去。他感觉可笑,是悲沧抑或是痛彻心肺,生命总是那么多的无奈。小凤去了,还有季槐、弄玉、有丹儿……还有自己这个假冒的重耳公子,终会一一远逝。
何况自己即将面临的困难又是那么的多,一个接着一个,不停的向他最薄弱的地方撞击,凶狠而有力。即使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静得可以卷着裤管趟过的小河,也要加倍小心,一不小心,河上河下的攻击便接踵而来。
关于小凤,重耳非常明白,这是个非人力设下的死套。想夺回小凤,且不谈里克有多大的实力,即使夺回来,也必然损失惨重,自保之力已失,夺回来后,又拿什么去呵护这个命运凄惨的柔弱女子呢。更何况入京之行还得仰仗里克的斡旋,否则还是死路一条。
难道上天还嫌我目前的敌人不够多,不够强大,还得再给我添加更强有力的对手吗?
又是一个进退两难之局。
不管那一方面,都容不得我退让,对我来说,退既死。
想到此,重耳霍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道:“里克也罢,天子也罢,只要是挡我道,不管来自何方,不管是多么强横的人物,我都要誓死周旋到底!”
大阳落下山头,西边泛起了一片紫红色的天幕。
“吱叮--”开门声响起,重耳坚毅的眼神扫向门外三人。
三个女子喜极而泣,不约而同的扑进重耳怀里。
重耳微笑着拍了拍她们的香肩,柔声道:“让你们受惊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
雪丹清娇嗔道:“还有下次?”
“公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嗯,比之以前多了威武与另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琉璃美哞一眨不眨的盯着重耳,眼放情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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