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儿……」
「我先送翦翦回梅院！大哥，我记得你那边有些消肿止痛的药吧？燕华，能不能麻烦你去大哥那帮我拿些药回来。」伸手将水翦翦拦腰抱起，杜翱星不让燕华有拒绝的机会就朝梅院奔去，留下燕华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却又不敢看向杜翱晨。
翱星少爷……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走吧！别让翱星和翦儿等太久。」见到燕华犹豫不决的模样，杜翱晨只能在心中无奈苦笑，不容拒绝拉起燕华的手走向自己房间。
『只是帮翦儿拿药，没什麽大不了的……』看著握住自己的手，燕华在看著杜翱晨俊秀的侧脸，原本想挣扎的心一震，咬牙克制自己不定的心，她对自己如此说道。
「燕华姐，你怎麽了？有心事吗？」
温润好听的嗓音将燕华从自我沉思中唤醒，定眼看见水翦翦那双虽然没有光彩却依旧美丽的眼眸，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有啊！翦儿，为什麽这麽问？」
「因为你在同一个地方重复上了六次的药！」浅笑指著被燕华重复涂抹药膏的右手，水翦翦笑容中难得掺杂一丝淘气。
「咦啊────」看著自己正在第五次涂抹同样地方的双手，燕华这才发现到自己做了什麽事情，拿起一旁的白布将白皙手臂上那层厚厚淡绿色药膏擦去，她懊恼自己竟然会恍神到这种地步。
「燕华姐，你爱翱晨大哥吗？」
不拐弯抹角，水翦翦单刀直入的问话让燕华一愣：自己真的有这麽反常吗？连目不能视的翦儿都……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这让我反倒更能察觉别人的心情，从语调、气息和更细微的反应去发现！我可以察觉到翱晨大哥对你有特别深的感情存在，从他的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摸索到燕华因错愕而停在半空中的手，水翦翦将她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解释著：「而且，我也感觉得出来燕华姐你的心，你对翱晨大哥的心！」
是吗？的确，翦儿的确有著一颗纤细敏感的玲珑心，这让他更能体贴别人的感受，也是让她们更加疼惜这个纤细人儿的原因。
「为什麽不愿意接受翱晨大哥呢？」
刚刚寿伯来报说杜堡主有事找，将杜翱星跟杜翱晨带走，小欢儿还留在药庄帮骆红绡，此时梅院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知道没有第三者在场，水翦翦才提出他的疑惑。
「翦儿……你有爱过人吗？」
也许是知道自己瞒不过水翦翦，也或许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一切压抑，燕华放松自己紧绷的情绪，走到桌边帮自己和水翦翦倒了杯热茶，将茶水小心递给纤细的白衣身影，她的语气有著淡淡的悲哀：「有时爱一个人也是一种压力呢！」
「爱也是一种压力！也许吧……」
「先父年轻时因为遭到仇家追杀，重伤倒在路旁厌厌一息之际，被杜家堡前任堡主所救！前任堡主不但将先父带回杜家堡疗伤，更让当时走投无路的父亲留在杜家堡内担当护卫一职，负责保护现任堡主并且帮先父安排一门好亲事……
不只如此，堡主和堡主夫人更视我为亲生女儿般疼爱，不但让我与两位少爷一同习字读书，堡主夫人还有收我为义女的打算，只是後来被先父拒绝。先父为报答堡主一家的恩德，曾经立下誓言，要燕家世世代代子孙都要尽心尽力守护、保护杜家人！因此，先父开始教我习武，为了实现他立下的承诺。
十年前，先父因病过世，临终前曾告诉我要我继承他的任务，严守本分继续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堡主一家人……这个遗言，让我明白自己跟翱晨少爷之间有著很大的差距。小时候我不懂事，常跟两位少爷玩在一起，结果常常被父亲责骂！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跟两位少爷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对於这段感情，我选择逃避和闪躲。」
只是感情已经付出，也无法收回，所以她只能选择隐藏、选择视若无睹，让自己能默默以护卫的身分守在他的身旁。
「我想杜堡主和杜夫人不是那种在乎门第观念的人，而且这样只会让你和翱晨大哥受伤更重！」就他所知，杜伯母可是很希望燕华姐当她的儿媳妇呢！
「可是，我在意！那是先父的遗言。」燕华无奈一笑，却不知自己的笑容中夹杂著情伤和自卑：「不，我应该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翱晨少爷吧！」
沉默片刻，水翦翦檀口再开，脸上依旧带笑，只是这抹笑有著令人心疼的凄凉：「燕华姐，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人，我的答案是有！你……愿意听我说吗？」
第八章
『云儿，你乖乖待在这里，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能出声！记住娘的话，等到那些坏人走了以後，你就赶快离开这逃命去，明白了吗？等你长大一点就去月河镇找舅舅和姊姊…没有找到舅舅和姊姊前，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的名字。』
拥有一张绝世容颜的白衣少妇将怀里约莫六七岁大的孩童藏在林间草丛里，含泪的美眸不舍地看著满脸惊慌害怕的小小脸蛋，细细叮嘱著。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孩子。
『娘…娘，您要去哪里？不要、您不要丢下云儿不管！』拉住娘亲的手，稚童年记虽小却也明白母亲这一离开就不会回来，『娘……』
『孩子，娘必须去结束这一切！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就必须让我来结束它，不论是生是死我都要陪著你爹亲。所以，云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爹娘都不在你身边照顾保护你，你也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知道吗？』
泪水慢慢滑落，少妇绽放最温柔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挂在稚童颈部。『这个护身符会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娘…娘您别哭，云儿会乖乖听话的！』见到母亲的眼泪，小童慌了手脚乖乖允诺。
少妇这才放心，带著坚定的心离开孩童的视线，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娘亲！在草丛中躲了好久、好久，他忍不住拖著又饿又倦的身躯，小心翼翼往熟悉的家园方向走著──他想回去，回去看看家中的情况！他想看看亲爱的家人……
远远地，只看到原本偌大的房舍已经成了一片焦黑残瓦、馀烟袅袅，带著害怕恐惧的心情悄悄靠近，触目所及的是亲人漆黑残缺的尸首，其中也包含著他的爹娘！爹亲紧搂著娘亲，而娘亲脸上带著美丽的笑容，两人虽然逃过烈火的吞噬，不像其他人一样成为焦尸，可是却也逃不过死神的手心，浴血的两造身躯紧紧交相拥抱。
『呜呜呜……爹、娘……』呜咽低声啜泣，就害怕灭门的坏人还未走远！他牢记母亲的吩咐，开始向东方奔跑，企图逃离开这个曾经是他温暖避风港的家园。
他只知道要一直拼命地往前奔跑！渐渐，奔跑的步伐变得蹒跚、缓慢，毕竟对一个才六岁又饿了一整天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亡命奔逃还是太过辛苦了！眼前的景物已经渐趋模糊，他的意识也跟著朦胧不清……
好累、好疲倦…娘，怎麽办？孩儿已经走不动了……
『咦？……你怎麽了？』
这是一种很好听、很温柔的男生声音，有点像爹在呼唤娘亲时候的嗓音！他费力睁眼，一张俊俏的少年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你还好吗？……』
来不及听到更多，他的力气已经耗尽，头一偏就什麽也看不到了！只是朦胧间，他似乎听到那温柔的声因不断地在自己耳边回盪缭绕、徘徊不去。
当他意识再度清醒时，发现自己是身在一个极为舒适雅致的房间，身上盖著上好的蚕丝薄被，保暖而且不会让人觉得沉重不适。茫然起身，他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成一套乾净的衣服，不过衣袖和下襬过长，也可以从这里看出这件衣服的主人的身材应该比自己大上许多。
「啊…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门板被推开，一名俊秀漂亮的少年端著水盆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身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嗯，烧退了！你觉得怎麽样？」
「还…还好！」
因缺乏水分而乾养嘶哑的嗓音连他自己听了都直皱眉，怯怯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就看见他温和一笑走到桌上倒杯温茶送到他唇边：「喝点水吧！慢慢喝，别喝得太急。」
温暖的茶水滋润著他乾涩喉咙，少年拿起木梳帮他将纠结杂乱的黑发轻轻梳开，一面问道：「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会一个人跑到那种郊外去呢？需不需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呢？……」
连续问了几个问题，都不见眼前脸上虽然有点脏，但却依旧小巧精致得像尊娃娃的小人儿回应。少年困惑地抬起低下的脸蛋，乍然见到那张漂亮的小脸已经泪痕斑斑：「怎麽了？还有哪里痛吗？你…你别哭啊……」
「我…我爹娘都被坏人杀死，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呜呜……」想到挚爱的双亲双双离自己而去，他忍不住眼泪纷纷坠落，「我听娘亲的话一直跑、一直跑，可是我好累、好饿！後来…後来什麽事都不知道了……」
「这样啊，那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罗！」小心擦去像小水晶似的泪珠，少年笨拙地哄著哭得淅哩哗啦的小人儿，「别哭了，哭得跟只小花猫一样！我叫白若谦，这次是跟爹爹来探访朋友，明天就要回杭州去了！既然你在这也没有家，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走？」
「对啊！你可以到我家住，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喔！爹爹要是知道你的遭遇一定会赞成你跟我们一起住的。好不好？」
「可是……」看著眼前白若谦温柔的面孔，原本犹豫不决的心不知为何，彷佛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他轻轻点点头：「嗯！」
「好，我去跟爹爹说！啊……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水……」突然想起娘亲交代不可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他将後面两个字吞回肚子，歉疚地摇了摇头。
「名字不方便说吗？」看到他的举动白若谦也猜得出他的难言之隐，不再继续追问他，少年走回桌上将水盆里的毛巾拿起、拧乾，动作轻柔小心地帮他擦著小小脸蛋上沾著的泥巴、尘埃还有泪水：「那我帮你取一个好了。」
擦拭完毕，一张精致脱俗的雪白俏脸出现在白若谦眼前，白皙的肌肤、秀气雅致的五官，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还是那一双有如星子般灿烂耀眼的美丽眸子，让他想起曾经看过用来形容美丽眼眸的形容词……
「叫你水翦翦好不好？秋水翦翦、翦翦秋水，很适合你的眼睛！」
「水…翦翦？！」这个名字，虽然有点像女孩儿的名……
「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再想别的！」白若谦以食指轻点著他白皙柔嫩的前额，脸上有著宠溺与温柔交织而成的笑容：「小名我倒是已经帮你取好了，叫水儿，意思是用水做的小小人儿！」
「翦翦…水儿……嗯！那我以後叫你谦哥哥，可以吗？」亲腻的行为让他脸颊泛红，害羞之馀看著白若谦俊秀的脸庞，他小小声的问，心中有著一丝莫名的感觉慢慢滋长。
「当然可以啦，水儿！」望著那小小人儿漂亮的脸蛋，少年当下在心中立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这小人儿……
「就这样，我在那个少年家中生活了六年，度过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少年的父亲和兄弟家人都很疼我、照顾我！少年教导我读书写字，练武防身；我看著少年逐渐长成一名文武双全的青年，而我们两个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直到後来发现彼此竟然爱上对方……」
私心隐瞒起他的名字，他不希望让燕华知道自己心恋的对象就是那个曾经轰动江湖的名人，也怕为那个人带来麻烦。
双手紧紧交握，水翦翦的神情像是坠入久远的回忆之中，温润的嗓音继续诉说著隐藏在心中刻骨铭心的爱恋：「後来，少年的母亲发现这件事情极力反对！是啊，毕竟龙阳之道是违反一切常理的，他母亲趁著一次少年与父亲不在家之际，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我赶了出来。」
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字字锥心的谩骂：『都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奴才，媚惑勾引我的谦儿，让他走上不正常的路！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她怎麽可以这样……」不敢想像当时翦儿有多麽无助、痛苦，燕华心疼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水翦翦的双手上，给他无形的支持。
「只是没想到我会因缘际会碰上了我师父，拜师後我跟著师父学医想要努力将少年遗忘，我也知道少年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可是我害怕自己会造成少年与他母亲之间的冲突，所以我没有回去找他，甚至跟著师父上山学习！」因说话而感觉到喉咙乾渴，松开手端起一旁燕华方才递给他茶水轻啜，已经冷了的茶水特有的苦涩有如他的心情。
「过了两年，少年不慎被歹人毒瞎了双眼，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非常著急，加上我也打听到他母亲在两年前的春天因病过世，那时我就决定要回去照顾他，就像他当初照顾我一样。
因为双眼失明的缘故，少年变得非常喜怒无常、暴躁，常常对佣人迁怒、发脾气！不怕说给燕华姐知道，我接手照顾他的时候还曾经被他用纸镇敲伤额头呢！可是，也因为这样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医好他的眼睛，我想在看见当初那个温柔和善的他。
前前後後经过五年的时间，我一方面照顾他，一方面也不定时与师父联系，希望能找到医治的方法！现在回想起来，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过那段日子的，辛苦但是满足，因为能待在自己最爱的人身旁。
一年前，我好不容易找出了医治他眼睛的方法，可是却需要一双活人的眼睛当作药引！所以……」
「你为了他付出你的一双眼睛！」聪慧的燕华接著水翦翦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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