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公案 by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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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公案 by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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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冷冰冰地打断他的幻想,史官看也不看已经听到石化的许亭欢,径自和许老爹答辩:「是黄金。」
「……开什么玩笑!儿子是我养大的,怎么能为钱就……」
「我们家执掌史部,世袭一等公。天下的事情,也只要一句话。」
「嗯……毕竟两个人都是男的,这事传出去……」
「只要您想要,皇帝尝不到的美食陈酿也易如囊中取物。」
「好!够痛快!小子,我欣赏你。成交。我卖了!」早就把什么三纲五常丢到脑后了,许老爹高声打断史官的话,激动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脸堆起一见如故的笑容。
「……爹,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还有……卖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把话说完,许亭欢连忙把发言权抢到自己身上。回头不感兴趣地扫了他一眼,仿佛是责怪儿子耽误了自己和史官套关系似的,许老爹凉凉的提醒懵懂中的当事人:「儿子,你已经被卖了。」
「什么!?你、你们怎么可以忽略我的意志!?」尖叫一声,许亭欢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老爹与史官沆瀣一气,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
「养儿就是为了防老嘛。」安慰地对儿子和蔼的笑了笑,许老爹边把史官迎进屋,边示意怯生生缩在门口的儿女们过去拦住爆发前夕的大儿子:「再说了,这么好的姻缘打着灯笼都求不来,你可算是高攀呢!还有什么不满……小子!你爹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贪得无餍的人了哦!」
「老、爹!」理智绷断了劲,不用烦恼丞相和皇帝的事情后,许亭欢恼羞成怒地向前冲去,却被蜂拥而来的弟弟妹妹们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只能用杀死人的怨毒眼神目送狼狈为奸的二人谈笑风生地消失在门内。
「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想死我们了!」
「大哥,皇宫大不大,公主漂不漂亮?」
「大哥你黄牛!说好带我和六弟去京城逛庙会的,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接我们!」
「大哥,答应给我和七妹捎的衣服首饰在哪里?」
「大哥,真不够意思!回来也不提前知会弟弟们一声!这样吧,我和老三老四现在就去把家里那头最肥的猪宰了!」
「大哥……大……」
被成群的弟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许亭欢,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放弃似的弯下腰,宠溺地抱起最小的妹妹,抚着还不及自己腰部的弟弟的头,温柔而威严地赶着大家涌进了久违的家门:「好了好了!都不要叫了!一个一个来,大哥什么都少不了你们的!走,我们进屋杀猪宰鸡吃他个痛快!」
「哎──大哥万岁!」欢声笑语中,许家众人和乐融融地簇拥着许亭欢向等在前面,高兴得连胡子都翘起来的许老爹以及他身边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什么的史官赶去。擦身而过时,那个戏谑的冰凉声音突然在许亭欢耳畔谨慎地悄然问道:「街拐角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什么?」在喧杂的吵闹声里听得不是很真切,许亭欢大声反问,顺便为刚刚的事情给了对方一记白眼。顿了片刻,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陌生的影子鬼鬼祟祟的离开后,史官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轻声回答:「……算了,没什么。」
「哦。」头也不抬地伸出左手横在抢水果吃的两个弟弟之间,顺便伸出右手揪起想用沾了泥土的脏手抓包子的八妹,同时轻踹了往嘴里塞了三个馅饼还打算继续进攻第四个的九弟膝盖一脚,许亭欢边觉悟着自己天生的劳碌命,边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老爹的本性的?别告诉我你真的有什么未卜先知的妖术……」
「不需要什么未卜先知……」坏笑着启唇,毫无同情心地看着忙得「四爪朝天」的许亭欢,史官轻描淡写地嘲讽道:「看看你就能猜得出来了……」
恶狠狠地瞪了凉笑的对方一眼,许亭欢推了推还在磨蹭的弟妹们一下,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加快脚步向大厅赶去。丝毫没有谅解到对方想在弟弟妹妹面前保持光辉形象的苦心,史官越过他时,坏心眼地又加了一句低语,声音却刚好控制在可以使每个人听清的程度:「对了,晚上不用另备客房,我和你睡一个屋。」
「喂!不要在小孩子们面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面红耳赤地大吼着打断他的话,许亭欢任是潇洒不羁,此时也被羞得低下头去,争辩也只能把事情越描越黑而已。凉凉的扫了他的窘困一眼,史官挑眉,淡淡的接口:「你在想什么。我可没说睡一张床,你睡地上。」
「……哦……」习惯成自然地傻傻点头,许亭欢不无遗憾地轻叹了一口,隔了片刻他才回忆起某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惜已经没人理会他的抗议了……
「等等!凭什么啊,这里可是我的老家钦——」
当夜。
懊恼地看着史官说到做到地霸占了整张床,许亭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耸了耸肩,放弃的抓起甩在椅子上的外袍,随手往身上一系,叹息着准备离开:「算了,大不了这个屋让给你,我自己去睡客房可以了吧!」
「……回来。」见状,悠然自得地斜倚在床塌上的史官眯起眸子,用命令的口气生硬地喝止他刚刚迈起的步伐。被那居高临下的口吻刺激到,许亭欢顿了顿,剑眉倒竖地回身冲到了床前,毫不怜惜地揪起史官的衣领,发泄似的猛晃着咆哮道:「你闹够了没有!?看我出丑真的那么好玩吗!」
「……」要承认吗?史官望着气急败坏的许大护卫很认真地犹豫了一下,但若说了实话把怒火中烧的对方给逼出去可就得不偿失了。思及此,史官瞥了眼在烛火光晕下影影绰绰的窗棂,突然出手,静静的搂上了许亭欢的腰身。
「哇啊!」猝不及防地被他搂了个结实,哪里料到冷淡的对方会自动送上这么大一块豆腐,许亭欢唯一可以响应的就是僵硬了身体,呆呆地任那细瘦结实的玉臂环绕着自己……
感觉到他的无所适从,史官将头靠在对方的小腹上,轻轻地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浅浅一笑。然而一笑之后,他又抬眼望向了纸窗外,迅速抽去眸中醉人的温度,依旧寒冷如冰。
沉浸在自己混沌的思绪里的许亭欢,当然没有觉察这其中的变化,他只觉得方才积蓄在胸腔里快要把自己点燃的愤怒,此时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抱浇熄得干干净净。而那圆瞪的虎目则无力地垂下眼帘,莫可奈何地凝视着对方披散而落和自己的衣扣纠缠不清的青丝。宠溺一叹,许亭欢划开坚毅的唇角:「你啊……我的一世英明注定是要栽给你了……」
「后悔吗?」抬眼,史官闻言定定地注视着苦笑的对方,目光闪烁不定。
「来不及啦……」眨眨眼,许亭欢叹笑着,回望给他释然的坚定,抬手反搂住怀中的人儿。
「……」安心地闭上眼睛,史官不再多问,而许亭欢也什么都没有再说。猛地,史官睁开眼睛,身形如电直射窗前,云袖轻展,扫开纸窗。同时,许亭欢也犹如早有默契般的跃窗而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还想溜走的偷窥者紧紧抓住,按倒在地。
「哇啊啊啊啊——」偷窥的人折腾了几下,却只能使自己被压得更用力,几次挣扎无效后,他终于老实了下来,喘着粗气向许亭欢讨饶:「许、许大哥!是小弟,是我啦!」
「……张悦?」把现行犯揪到花园里,借着月光的银辉,许亭欢看清楚来者堆满苦笑的脸庞,不是很确定地出声询问,立刻得到对方点头如捣蒜的回答。呆了呆,他不敢置信地松开手,又随即拽起对方领口,激动的大声喝问:「真的是你!?」
「……是、是我啊……」胆怯的看着许亭欢灿烂的笑脸,来者心虚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候:「好、好久不见了……呵呵。」
「你这小子!我回来了也不过来看一眼!躲门外算什么,走!我们喝一杯去!」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许亭欢的戒心,仿佛是忘记了上一秒对方还躲在暗处偷窥,图谋不轨,他一把揽过对方的肩膀,哥俩好似的互相扶持着向前厅拐去。走出几步,他才想起还沉着脸站在后面的史官,回头给了个附带笑容的解释后,他不顾史官若有所示的凝视,和不敢与自己直视的被称为张悦的青年搭着肩离开:「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去睡吧,我们叙叙旧……」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史官垂眼,懊恼地望了望沾染尘埃的云袖,淡淡地从唇间逸出不满的一声低叱,冷冷的回身,重重撞上屋门。隔去了一院的月华,也关了满屋斑驳的影……
第二天清晨。
揉着朦胧的眼睛,许亭欢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由前厅拐了出来,正碰上面色不善的史官。戏谑地指着对方略微泛青的眼袋,他不知死活地出声嘲讽道:「别告诉我,你也一夜没睡哦……」
「……」不承认也不否认,史官冷冷的别开头,溢满寒意的目光移向院子中央的一株参天大树,淡漠的转开话题:「那棵树是梧桐吧?」
见状得意地好笑了两声,许亭欢没有揭穿他,也装作不经意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了点头:「是啊!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三个一起种下的呢!」
「我们?」皱起眉头,史官拢了拢零乱的乌发,用眼神催促许亭欢讲下去。宛如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后者立刻来了精神,一扫刚才半死不活的困倦,兴奋地抓起前者的手,指尖磨挲着对方掌心细小的老茧,将不甘不愿的史官拽到了梧桐树前。
「都长这么高了啊……呵呵,告诉你吧。当年我和小悦还有俞秀三个人在院子里玩,结果为了争点小事打了起来,把我老爹原来种在这里的苹果树给撞折了!我老爹那臭脾气你是领教过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不剥我的皮才怪!所以我们三个就集思广益,从后山挖了株长得差不多的树苗过来,充当原来的苹果树苗种了进去!呵呵……我老爹好长时间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树越长越高,却连一个苹果也结不出来呢!」
「这两种树哪里有共同点……」受不了许家人的愚蠢,史官头痛地蹙起眉,朝天翻了个白眼。而许亭欢却陷入自己的往事中,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温柔的凝望着绿影婆娑的高大树冠:「快十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也变了很多……但只要这棵像征着我们三人友谊的树在,我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和那段共同渡过的童年。这棵树,是我的宝物……」
「……」被他语尾处那要把冰雪消融掉的暖意触动,史官暂时咽下了本打算奉送的嘲讽,转而抬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淡淡的重复着许亭欢的话,仿佛是在心里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宝物吗……」

「大、大哥!」枕着手臂在花园里补眠的许亭欢,刚刚见到周公那张久违的老脸,就被弟弟焦急的声音给惊了起来!拧着两道剑眉,不满地敲了弟弟的脑袋一记,他沙哑着嗓子,不是很清醒地责备道:「干什么吵你老哥睡觉!不是告诉过你们……开饭前不要叫醒我吗!」
「可是……可是……」委屈地撅起小嘴,十岁出头的小弟紧张地指了指前院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提醒:「大哥……你带来的那个人他……」
「他怎么了?」听到事关史官,虽然不承认,但许亭欢确实立刻揪起了心来,摇着弟弟的肩膀,他不安的追问:「说啊!他怎么了!」
「他把你宝贝的梧桐树给刨了……」
「什么!?」花了几秒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许亭欢由躺着的地方一跃而起,施展轻功冲到了前院,正看见史官面无表情地挥掌,把树杆和根部藕断丝连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打碎。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耸的梧桐树无辜的发出巨大的哀鸣,落在地。也狠狠地砸落在他宝贵的记忆中……麻木的心里……
「你……你做什么!?」许久,许亭欢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近乎疯狂地,他双目尽赤地抓住丝毫没打算退让的史官,力道大得令人怀疑他想把对方掐死当场。冷漠地对视着他写满受伤的虎目,史官扬声,淡淡的回答:「砍树。」
「你知不知道这棵树对我有多重要!?」纂紧拳头,不愿意相信伤害自己心灵柔软处的人是自己决定一人相随的对方,许亭欢将指甲陷进肉里,仿佛只有抠出血来的同时,他满腔的怒气能有倾泄的决口,不至于冲垮自己……
「我知道,你告诉我的。」
「那你还……」绝望的颤抖了一下,许亭欢缓缓松开对史官的栓桔,踉跄着后退:「罢了……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罢了……是我自己错误的以为你会懂。什么都不在乎的你……怎么可能理解那棵树对我的意义!」
「……」没有辩解,史官转身,在众目睽睽下傲然地昂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有在经过张悦的时候,他顿住了身形,给了那闪避的青年一个恐怖到令人心脏瞬间冻结的威胁的眼神。然后……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走了……
「亭欢啊……」胆怯的朝后又望了一眼,确认史官真的不见了,张悦才战战兢兢地凑近浑身散发着戾气的许亭欢,皮笑肉不笑地劝道:「树倒了就倒了,别想了。走,我陪你爬到屋顶散散心去,咱们小时候不经常这么干吗?你忘了?」
「对不起……」沉默了良久,久到张悦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建议后,许亭欢突然开口,惭愧的对着莫名其妙的前者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们的宝物……没有能保护好!」
「没、没什么啦!」被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吓到,张悦连忙跳开:「别这样,都不像你了……」
「是啊……走,不想那个混蛋了!我们散心去!」苦笑了两声,强迫自己从悲伤的气氛中脱离,许亭欢搭上张悦的肩,和他一起爬上了许家庄最高的地方——自家三层楼阁的屋顶。
「那个混蛋?」不解地皱眉,张悦以为困扰着许亭欢的是梧桐树呢!看来……他这个朋友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所能掌握的那个人了。因此……他必须抓紧时机,赶快动手!
各怀心事的二人,在一阵磨蹭后终于爬上了屋顶。许亭欢站在瓦片上,把整个许家庄揽入眼帘,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熟悉的景物间游走,找寻那道牵挂在心的陌生。唉……不就是一棵树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地把人给赶走呢,史官的不按牌理出牌他又不是今天才领教到……竟然会被怒火冲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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