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天走出门口,望着关上的门竟觉透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恨自己那对成莫想探个究竟的好奇心。故意没有知会学校那边,便是想成莫知道消息后主动来找,好给自己一个多探测成莫的机会。若他知道成莫对他竟有如此深的敌对意思,他便怎样也会瞒过成莫闵维住院的事了。
到如今,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来承受。
那些没有闵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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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气氛渐演变成另一种无声的紧张。
秦淮天一走,成莫便起身走到床边揭开他的被子周身仔仔细细地查看。神情虽有些恐怖,但动作却很轻柔。即使看了病情检查表,成莫毕竟不是医生,而闵维身上的石膏和绷带却足以让他触目惊心。
不亲眼看个明白是不会安心的。
“还好,总算没有断手断脚的。”
成莫静静地坐在了床头。闵维见他神色不似先前那么冷,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小莫,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弄成这样你很伤心……小莫最疼我了……”接着企图用他那裹满纱布的手去摇成莫的肩。
被成莫眼一瞪:“还嫌手上的绷带不够多吗?”
讨好的手又缩回去了。
见他安分了,成莫的手开始轻轻地摸着他的伤处,问:“很疼吧。”
闵维愣了一愣:“嗯。”
异常小心的触摸,由手臂到胸部……
见小莫这么温柔,闵维心里一阵愧疚:“小莫,你别担心,其实现在已没那么痛了……”
成莫没有答他,紧闭的唇却突然开了:
“从来没有。”
“嗯?”
成莫让眼神透出窗子向外看着:“从你到我身边后,从来都没有让你受过哪怕一点点的伤……”
看着小莫有些落寞的表情,闵维胸口有些发闷,垂下微红的眼:“小莫,是我错了,我……想你认错。”
成莫怔怔地看了会儿窗外离得很远的高楼,转过目光,俯身把嘴贴在闵维的额上摩娑,闭着眼轻语:
“我不气你……你没事,我就感谢上苍了……”
下午,成莫回去拿了些换洗衣物,生活用品。拉开病房里的衣柜时,看到有套深蓝色的睡袍,便问:
“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陪你吗?”
“……嗯。”
半晌没了声音,闵维扭头看,成莫站在窗边似乎望着下方的车流人潮出了神。
晚上,睡觉前成莫给闵维擦洗身体。
“维维,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闵维靠着成莫的手臂问:“什么话?”
成莫仔细把那滑滑嫩嫩的脸颊擦干净,然后再从浴室接了盆干净的热水放着,嘴里淡淡地说:“不记得了吗?”
闵维马上摇头:“小莫说的话我都记得。”
成莫把新的毛巾压在水里浸润,然后凝视着闵维的眼缓缓而道:
“那你爱上他了吗?”
闵维的脸瞬间僵住,心咚咚地跳起来。
“告诉我,爱上他了吗?”
“……”
“告诉我!”
成莫那伴着低吼的眼神与其说严厉,倒不如说是痛苦压抑下不堪忍受而现出的脆弱,闵维几时见过小莫这样的伤心的眼神,一时间头只摇个不停:“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晚上跑去秦海给他通风报信?”
“我……只是担心他,他对我挺好的,人也很好……”
“维维从不骗我的。”
“……嗯。”
成莫避开他裹满纱布的上身和四肢,小心地擦拭他的下体,擦着擦着,闵维的脸红了,倒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处被小莫看得一清二楚。他想起了昨天以前,秦淮天也是这样给他擦拭的情景。
他喜欢秦淮天给他清洗身体,尤喜欢看秦淮天替他擦拭时的僵硬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每次擦完秦淮天总会去浴室冲澡半个小时以上才出来。而闵维自己总是一边捂在被子里狂笑那只大色狼,一边体会着那种被自己爱着的人所需要着的甜蜜。
嘴角浮起了笑意,完全沉溺于那种回想当中。
“你在笑什么?”
闵维睁开眼,成莫正盯着他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怕小莫看穿自己心中所想,闵维急忙掩饰:“没什么……小莫擦得很舒服……”
成莫忽然笑了:“维维,要不要我帮你?”
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闵维头摇得波浪鼓似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一不小心便会引起伤口迸裂。
成莫看着,伸进被里的手又收了回来。头却靠近低了下来,唇渐渐地覆上那圆润的额。
“维维,你没事……我很高兴。”成莫捧着他的颊,温柔地亲着,他的眼,他的鼻尖……
闵维被小莫这种太过温柔的动作弄得无所适从。当成莫的舌吮向他的唇时,终于受不了这样怪异的情形将头迅速扭开,抵抗起来。
“小莫!你干嘛吻我?”
成莫似乎料到他有此反应,任他扭开,只是笑着。
“以前你不是也常这样亲我吗,小时候也是。”
闵维不知小莫哪根脑袋神经出了毛病,那小时候的亲亲和这根本是两码事嘛。唇与唇应该是恋人间的举止。
“可那是完全不同的啊。”
成莫一挑眉毛,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亲吻吗。”
闵维目瞪口呆:“可是,小莫,你刚刚是在吻我的唇。”
“那又怎样?”
闵维见小莫一副近似耍赖的模样,声调不禁提高了些:
“唇与唇间的接吻,只能对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成莫浅笑着抬起他的下颚:“哦,维维就是说我不该亲你,我的维维不喜欢我咯?”
“不是,不是。可这样的接吻是恋人间的专利,小莫怎么可能不知道嘛!”闵维表情异常认真,成莫看着,忽然呵呵笑起来,闵维觉得今天的小莫实在诡异得很。
手指捏了捏滑嫩的脸:“维维,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这方面还真有原则性啊。”又低下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
不知为什么,闵维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小莫的笑时放松下来,就说嘛,小莫怎么可能连这个界限也分不清,原来是在逗他玩的。
25
下班前,夏培文敲门进来。
秦淮天仿佛也似正等他似的,见他一来便说:“我们去佩雯那儿坐坐?”
夏培文点头。
夜色还是一如先前,只是因为时间尚早,店里人影稀绰,显得很清静。
“哟两位大忙人,今儿个怎么得空一起赏脸光临啊。”佩雯着一身玫瑰红的羊绒套裙,发高高地盘在头顶,高跟鞋拉着优雅的步履而来,尽显成熟女人的高贵与妩媚。
两人俱是一笑,竟一口答道:“当然是想你呗。”
走上前来的美人用纤指在一人额上轻点了一记:“真不愧是混了几十年的搭档,说话调侃人都是一个模样儿。”
秦淮天笑道:“佩雯,你又乘机吃我们豆腐了。”
佩雯摇摇曳曳地从吧台处端了酒来。
“ 吃了就吃了,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吃回去的。难得我们很久没聚在一起了,今天时候刚好,店里清闲,好好喝上几杯,我请客。”
待秦淮天二人走出夜色时已经是八点多。
坐进车里,各自抽着烟,谁也没说话。
一支烟完。
“培文,你让我感到失望。”
“你也让我失望了,淮天。”
夏培文转头正视秦淮天:“这近二十年来,我一直看着,你身边,一个一个的女人、男人,来了,又走了,有心伤的,有怨愤的,有不甘的,但那是他们,你总还是你依然如故的秦淮天,至始至终你的心就不曾为任何人敞开过……我以为今后也一直会这样下去的。”
夏培文看着秦淮天,秦淮天却按下车窗,望着外面闪烁的灯光。
“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都不对任何人动心吗?培文,你有你的彤彤,有过温婉美丽的妻子,所以你体会不到一直一个人这样过下来的滋味。我也希望有真正让自己在乎的人,像绳子一样系在我的心头,让我可以每时每刻都想着、担心着、牵挂着。”秦淮天望着远处那抹耀眼的光,连声音也有些远。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他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他能带给你什么快乐!带给你多少幸福!”夏培文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秦淮天慢慢收回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他究竟能带给我多少幸福,我不能知道。但我知道,我若不抓住他,不相信他能将带给我的幸福,那我这辈子恐怕也再也无缘接受别人的幸福了。”
夏培文呵呵笑了起来:“无缘?你不试着接受他之外的别人,又怎知其他人不能带给你幸福!”眼神也变得悲愤,“秦淮天,十年前佩雯所说的那句话果然没错:你对自己冷酷、对别人冷血,既不给自己也不给身边的人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身边的人……秦淮天凝目看了下有些激动的几十年来的朋友,对他的感情心里一直都有所感悟,但因他那疏远的性格及两人的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的私生活夏培文是很少有机会介入的,这是他有意无意保持的距离。
夏培文也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
“我不明白,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何比不上一个与你才认识仅两个多月的陌生人。”
“谁又陌生?谁又熟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契合度不是靠时间来对等的,有些人相处一辈子,始终突不破那道当初的界,正如你我。而维维则不同,每次看见他我便有种想要拥紧他的冲动,一想到和他在一起便会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会情不自禁地想亲吻他、抚摸他,以前的我确实不知,人和人在一起,可以那样由身到心的快乐,原来我也可以为一个人思念成狂。这一切是他告诉我的。”
秦淮天嘴角泛起一抹极为好看的笑意。
夏培文呆了半晌,喃喃道:“原来这样,什么理由都没有……也对,爱原本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言语能真正说明缘由的,不是吗,我也这么爱上了……没有什么理由……”
秦淮天脸色有些歉然,忽又想到什么,神情一凛:“培文,这次你不该这么对他的……他还那么小。”
夏培文忽然冷笑:“我夏培文是何许人,对于敌人一向都是不留情的,这点你该知道。”
秦淮天眼神亮了一亮:“培文,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几十年朋友的份上,不要再为难维维。”
“你求我吗?”
秦淮天笑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却没有什么温度:“我已经向维维保证过了,今后任何伤害他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回答他的是夏培文推开车门又关上的声音。秦淮天望着那笔直离去未曾回头的身影叹了口气。
培文,怕你不能相信,遇上他之前,我的人生,若除了秦海还有什么值得我珍惜的,那恐怕也就是我们几十年的这段朋友感情了。
你那么精明,别干让我们俩都难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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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董事长。”
秦淮天抬起头。
“情况不错,胃口看上去也挺好的,看样子对明天下午的手术应该不会太紧张。”李皓还是一副有条不紊的口气。
秦淮天点了点头。
“董事长……”李皓犹豫着,“您真的在住院期间都不去看他了吗?”
秦淮天已埋首案间,仿佛没听见似的。
只有完全把自己沉在工作里才能忽略心中的空洞,秦淮天在等着时间慢慢流失……
闵维上手术台的那天,秦淮天给他打了电话。闵维不知他就在医院的楼底下。
声音还是那么有精神,成莫把他照顾得很好吧。不知出于种什么心情,秦淮天又对着电话说了句“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以为自己一辈子或许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用词记录里。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却说顺了口,说上了瘾,即使看不到人,他也每天会在心里默念着。
对着电话默默地吻了一下,挂了。点了根烟,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
自己牵挂的人在手术台上,他却只能在车里等待。这种煎熬不亲身历练是不容易体会的。
李皓打电话来告知他一切顺利时,已是傍晚六点,而他一向不多抽烟的烟他已抽了三包多烟。
秦淮天并不是个喜欢自虐的人。他知道成莫对他有着极端的排斥心理。他疑惑的是,这种排斥是成莫单纯针对他这个人,还是针对他和闵维的这种不为世俗所承认的情感,或仅仅只是一种把闵维当成自己所有物的一种占有欲使然?
他还猜不透,却直觉到成莫的危险。
当然,他如此退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闵维。作为监护人,成莫在闵维心里无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到这点,秦淮天渐渐不安起来。
一种极想确认自己在闵维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而目前却又无法可得的躁动,
瞬间,像逃出闸门的积水,
无法抑制地奔腾着。
26
半月后,闵维出了院。石膏纱布都撤了,行动也已没什么大碍。
秦淮天果然一直不曾在医院出现过。
闵维和成莫一起时,也从未提起过有关秦淮天的只言片语。正因为这样,想念才更加疯狂。目前的闵维只希望自己尽快痊愈回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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