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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易初甩掉手中的花,拍了拍手,说:“美人这词,根本不够形容。”这张脸,和无觞更加相似,甚至可以马上联想起他。如果说以前还是猜测,那么现在则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和无觞,必有血缘关系。
靡音说:“现在梅宫主能说,我和无觞是什么关系了吗?”
梅易初捋了捋鬓角的发丝,说:“不是兄弟,便是父子。看门主的态度,恐怕是后者了。”无觞对靡音的关注实在超过了兄弟的感觉,宠溺也是恨不得含进嘴里似的。所以应该是父子。眼角的精光被靡音看得分明,很明显在别人心中禁忌的存在在他那里根本不值一提。这男人和无觞大概会很谈得来,起码都同样都不顾别人的目光。
靡音说:“梅宫主眼力不错。”平淡的承认了他的猜测。
梅易初说:“公子叫我易初就行了,梅宫主梅宫主的,听起来真像个女人。”
还不是你自己非把自己的地方叫做宫?还本宫本宫的叫。听起来就想起皇后……靡音说:“叫我楚然,公子听起来也很别扭。”
梅易初笑:“楚然……无觞的儿子叫楚然?那姓又怎么算那?”他翘着腿,闭起眼睛,认真思考的样子。嘴角的那抹微笑依然,让人猜不出他的思绪到底飞去哪里。
靡音没有说话。梅易初突兀睁眼,然后把手伸到自己脸边:“既然楚然已经让我看到的你的脸,那我也不能失礼。”他解开面具,那下面是一张比骁还要邪气的脸,平凡的面具搭配那抹笑容都略感讽刺,现在看来简直是天生就要嘲弄别人一样。轮廓深邃,气质也飞扬跋扈。似乎更加戏谑,所以周围的氛围也立刻改变。
靡音说:“这张脸,送枝桃花倒算理所应当。”
梅易初说:“可惜来得匆忙只折了那枝山桃,早知道会见到楚然,我定把梅宫最好的宝贝都带了来送你。”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表情也陡然而变。不知道为何,他竟像是在说件事实。梅宫也算富霸一方,人常说梅宫有数不尽的金银,算不清的珠宝。梅易初可不是为了欲望就这么不冷静的人,何况他的风流不羁是骨子里的,与那方之瑶云泥之别,必不会缺少床伴。
靡音垂眼,重新戴好自己的面具,抚平道:“你也说桃花依旧,人面春风。最好的宝贝当然是春风吹满树,万里带飘香。又怎么算是薄礼?”
“呀呀呀,楚公子这是感怀身世还是暗自怀伤?一早就和别人亲亲我我,也不怕主上生气吗?”听着文绉绉的词酸溜溜的声,就知道是卫。他摇着那破扇子,一副悠然模样。
靡音起身说:“无觞要我来探听一下梅宫主的意图而已,既然你来了,那就交给你吧?”刚被放出来就这么悠闲,看来他是没什么大事了。也不知道骁怎么样,卫这么高兴,难道骁是一脸丧气样?
谁知提到无觞,卫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我哪敢干涉主上的决定!您还是赶紧忙吧,我先回暗卫堂看看。”说完脚底抹油,施展“移影”迅速离开。
梅易初笑:“暗卫堂堂主也是一表人才。”他看出那人的轻功和楚然如出一辙,心想无上门能立足江湖多年不倒当然不是吹出来的。无觞的实力根本就不可测,其他堂主也是各有本领。看来梅宫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和无上门为敌了。可是对楚然,还不想这样就放弃了。梅易初的念头沉在心里,没有露出一丝痕迹。饶是靡音试探,也根本无动于衷。
一表人才这词听起来很奇怪,好像找女婿一样。靡音对卫说得那句,其实是自己的本来意图,他特意说出来不过是看梅易初的反应。可是这人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坐实了无觞的想法。这男人的意图……不会真的和我有关?靡音说:“前几日他未归,所以才让那逍遥公子有机会靠近无上门而已。”
逍遥山庄还有些势力,无觞八成也是不希望当初的扶持毁于一旦才特意留下方之瑶,看他日后的表现。到底无上门掌握了多少江湖消息,又有多少门派间接被他控制?梅易初也没有分寸,他转了转眼睛,说:“之瑶年轻,容易被人教唆。楚然和门主能原谅他,也算他有些运气。要是我,或许就毁了他的武功,砍断手脚丢下悬崖了。”
靡音晃了晃头,轻笑道:“他现在一定很不甘心,因为易初不但不肯帮他,还落井下石。”
梅易初说:“我从未说过要助他。他逍遥山庄要仰仗我梅宫的财力,我则借助他的声势。不过一个交易、一个买卖。当真为了这种交情同生共死?”他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
靡音说:“那你游历江湖,广交朋友为了什么?”
梅易初说:“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家父既然非把梅宫交给我,那怎么折腾都得由我。就算我成了败家子,他总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
这态度,真是足以让他爸爸气死再气活的了。估计这人一向玩乐为先,不肯平添烦恼。而那老头却是死活非得让他接下梅宫重担。当然梅易初确实是有些本事,起码梅宫是在他手中发展壮大、显赫一时的。
梅易初说:“楚然当真是要探我底细了。我可是俱实相告,足以显示我的诚意了。”
靡音心想,他是做惯了生意,一点亏都不肯吃,凡事都讲究个交换。靡音说:“易初有问题,我也会俱实相告。”他说话圆滑,必然不会问些不该问的。
梅易初一点都不客气,说:“我想知道门主的真实身份,可是楚然绝不可能告诉我。就算你确实知道,也会推说不知。我能把你怎么样?”
靡音看了看天,霞光万丈。他眯着眼睛说:“你就只能换个问题了。”
梅易初说:“那我就问一个你能回答的问题,你对梅易初这人,怎么看?”说得就好像他并不是梅易初一样。但这个问题,确实不值得隐瞒。
靡音想了想,说他风流可以,说他邪气可以,说他毫无弱点可以,说他一身铜臭整一个小人也可以,但是靡音却只说:“感觉很熟悉。”举手投足,语速腔调,为人处事都可以预料一般。所以,万千感慨归到一起,也只是这个词:熟悉。
“没了?”梅易初挑了挑眉,目光闪闪。天色已经晴朗,弥漫在山涧的雾气消散殆尽。
“没了。不然你还以为我要说什么?”
梅易初皱着眉说:“我以为你会说你真是个泼皮无赖那。”
靡音笑,再不说话。
这时虹桥寻来,隔着墙壁上绽满的花朵喊:“爷,您去练功怎么去那么久?该吃早饭了。”
“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倒是新奇。”靡音指的是虹桥。梅易初居然有这么聒噪的小厮?和他性格真是不符。可是梅易初却说:“勾心斗角多了,身边的人还是好猜一些得好。”
虹桥在下面,不知道自家主子和那人在说什么,又不敢打扰,在下面团团转。
梅易初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又跳到茯苓小驻。可是刚落地,还转了回来,对靡音说:“他日有空闲,楚然来我梅宫一游吧。”
靡音点头。
大好的早晨,粥却是混了草药的。不是活血的就是舒筋的。靡音看着看门老头一脸严肃,就觉得这人八成不单单是暗符堂的人,还是暗冥堂的奸细。外面忽的喧哗,打破了无上门的宁静。靡音说:“怎么了?”
无觞说:“大概是骁在拆暗冥堂的屋顶。”
过了一会,又是一声巨响。
无觞不等靡音问,直接说:“可能卫把暗冥堂的草药田给毁了。”
……
冥那老头,会不会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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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之音》夜残 ˇ66章ˇ
靡音顿了顿,说:“在我说话时杀了那人的,是影?”虽然是问句,却用了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出。方之瑶以为是靡音杀的,因为影的存在,当时在场的,除了靡音知晓,也就是符了。那人的暗杀技术真可以算得上顶级了,根本不知道他何时出手,只知道薄薄的刀刃带着愉快的划破那人的喉咙。虽然四处无声,可是倾注在靡音身上的眼神,却带着阵阵笑声。好像魔术一样的利落,若被这样的人盯上,怎么有办法逃脱?
无觞说:“影对你很感兴趣。估计这几日会一直都在你身边。虽然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你若觉得烦,我就让他离开。”无觞在的时候,影会离得远些。
靡音想了想:“没事。让他跟着吧。”看来刚才自己卸下面具的样子,那个人已经看到了。又不是奇怪的事情,身边跟着两个人和三个人,完全没有差别。
早饭吃过不多时候,冥求见。靡音跟着无觞出去,看他跪在堂中,双腿都有些颤抖。身上的灰尘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脸上也黑了一团,有点滑稽。
无觞的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要重建房子和田地就去找暗符,要报仇就去找暗影。你来找我做什么?”虽然声音冰冷,不过显然他心情很好,音调中的愉悦是没有隐瞒的。
冥低着头:“主上,属下错了。”
无觞手上的动作停了,说:“我只是让你去找人试药,你完成的很好。”
冥说:“暗自揣测您的意思,是属下的错误。请主上原谅。”他说完,保持着姿势侧身,面向靡音说:“楚公子,请原谅我一时糊涂。”
靡音看向无觞,他分明就是有一半玩闹的心思,另一半是幸灾乐祸。卫和骁必定做的很过分,不然冥也不会马上跑来。靡音是没看到,不过无觞心里却清楚的很。卫和骁不是肯吃亏的人,暗冥堂基本上连个渣子都不剩了,暗冥堂堂下众人已经鸟兽四散,刚才的无上门也算百年不遇的最大响动了。别说暗卫堂和暗骁堂齐齐出动,就算是暗符堂那里都有了动作。符那个算盘八成打的噼啪乱响,算着要多少银子才能重建吧?可是最可怕的是今天不过那两人重现第一天,后面的报复行动,估计已经列作计划堆的好像茅房的草纸了。
无觞说:“那你想我怎么做那?”
冥说:“这……属下不敢再揣测您的意思了。”一个太极手,把问题推回给无觞了。
无觞说:“虽然门内规矩不许私斗,但是他们并未伤你分毫。作为门主,我不好插手。”够辛辣的一句,靡音都微笑起来了。
冥抹了抹眼角,刚才的烟灰都飘进去了。流泪吗,还差一些,不过心酸是在所难免的。早知道当日就冒死回了主上的命令,起码早死早超生啊……这无上门总不会改了门路,起码暗冥堂还能剩下点门墙瓦片吧?偷偷看了看靡音,冥心里更没底了。楚公子是不是还生气那?所以主上才不想管这件事?要是这样,起码还要闹上半月。非把自己折磨得皮包骨头才能罢休吧?“楚公子……您劝劝主上,就饶了我这回吧。”
一副可怜可怜我老人家得样子。靡音侧头,直视他,动听的嗓音似乎都带着笑:“刚才我就想问,这件事和我有关系吗?”
最后的希望被丢进炸药堆里,轰的一声烟消云散。
靡音看到冥的头又低下去几分,心情倒是好了很多。无觞说:“或许过几天,那两人就嫌烦了。你就忍耐吧。”说完挥了挥手,让冥下去。
靡音说:“虽然因我而起,不过觉得那幅样子还真是有点可怜。”
无觞眯着眼睛说:“音儿装得大方,可心里还没有消气吧。”
靡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拆了他的堂,总是重建会不会太麻烦?”虽然无上门不像没钱的样子,不过白白浪费了那些砖头瓦块的,总不是件好事。
无觞说:“无妨。只要音儿高兴了就好。”
太符合这男人的回答,听起来一点新意都没有了。
下午的时候,虹桥犹豫着求见靡音。还以为梅易初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虹桥只是递过来一朵雪莲。这么珍奇的花朵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纯白的花瓣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点疲倦,靡音有些疑惑的这个有着平凡样子的人,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岁数,脸上的稚气还有些留存。只是因为易容丹的缘故,所以现在比自己看起来小了一些。
虹桥说:“爷让我交给楚公子,说您自然能明白。”
靡音点了点头,接过来说:“他要回礼吗?”
虹桥本来还有点困惑,但是看靡音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面色也豁然开朗。他连忙点头:“爷说,最好是有的。”
靡音说:“你等等。”然后起身出了房门。无上阁中种满了各种花草。靡音很轻易的就从其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将那株蓝色风信子采下,然后回房间交给虹桥,说:“拿这个回去吧。他也能明白。”
第二天虹桥送来的是一株黄色三色堇。依然疑惑的样子。
靡音回给他的是蝴蝶花。带着迷离一般的斑驳花纹,却散发优雅的味道。
第三日虹桥送来的是两只长长的迷迭香叶子,芬芳无限。而且显然梅易初也和靡音根本没有告诉他这些花花草草的意思,所以欲哭无泪。
靡音微笑着,从院子里采到刚刚绽放的杜鹃,硕大的红色花瓣妖娆妩媚。和那迷迭香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完全不搭配。这一次靡音把这两种东西同时交给了虹桥。
有些话,说也可以,不用说也可以。梅易初选了这么隐晦的方法,靡音觉得有趣。
梅易初逗留三日,便准备离开。似乎在这几天中,他几乎把无上崖四周转了个遍,也没有打算空手而归。虽然暗冥堂被炸的面目全非让人咋舌,但是卫和骁显然还是有点良心,把炼丹炉子都留下了。所以梅易初还是能带走无上门最新炼成的丹药,七装八装足有一葫芦。虹桥就像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捧着着大葫芦一脸兴奋。当然无上门不会白白送药,赚到了大笔的银子。因为修葺的事情,利润似乎被提高了一大截。梅易初不在乎那点花销,何况符还笑意盈盈的和他谈了以后合作的详情。打着算盘的冥和符,着实赚了许多。
那枝桃花虽然放进瓶子里养了,却还是早早凋谢了。这几日送来的花朵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