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但是这些人来说,百花宫的名字倒更像个青楼,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很轻冷,对待任何人都保持骄傲的品性。
“随我来。”这次来引路的是白天在帝千岁那里的双胞胎之一,站在群花之中,除了衣摆上的荼靡到没有多么引人注目,可是偏偏他一出现,四周的人都垂下视线。在千岁宫,侍从之间的等级简直是不可跨越的,没有帝千岁的首肯,谁都不能越级,哪怕他武功再高,能力再强也不行。
无觞并没有在屋内,而且帝千岁也戴起了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却用了诡秘的蔓藤植物图腾让自己看起来更恐怖一些。露出的嘴唇有不输给头发的血红,好像刚刚喝过鲜血。
“君上,人带到了。”不用帝千岁有所表示,引路人就退下。
帝千岁吃饭的架势比皇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让人觉得他理应如此。反正靡音想象不出他这个架势怎么用掉了岔的碗和竹子削的筷子吃饭。桌椅竟似乎是纯金铸成的,轻推是不可能移动的。桌子上铺了厚厚的素云锦,不论富豪商贾都该咋舌——这大概史上最贵重也最不经脏的桌布。随着靡音进门的是十二个石竹侍从,尽是女子,着十二色衣裙。每个人手中都拖着一只玉壶,不用打开看也知道是各式美酒。
帝千岁说:“艳容,你身上毒素已清,今天当不醉不归。”
小母妃笑了笑:“遵君上旨意。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君上的百花醉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口福那?”说完就自己起身,走到那十二少女跟前,轻轻走过便认出自己所需。从那女子手中拿走酒壶,在手里晃了晃说:“不知道艳容拿的对不对那?”
帝千岁貌似欢喜,说:“跟了无觞几年,倒是没失了玩心。哪像他,不知道是不是寒池泡多了,天天僵着脸。”
“皇上自然有他的脾气,要不是那样,君上能宠着他吗?”小母妃走近,给帝千岁斟酒,然后也倒给自己,又道:“音儿的身体……怕是耐不住这百花醉吧?”
帝千岁垂眼盯着靡音,然后幽幽的说:“怕是会死的很快。给他莲聆酒。”
莲聆酒就是一神莲一用他住地的天泠池水和池中莲花酿出的酒,一年只产二十坛,而且不放置十年不可开坛。传说沾了天泠池中灵兽的灵气,常人喝肯定会延年益寿。清雪之把它当宝贝一样供着,可是帝千岁就随随便便的拿来招待客人了。
“谢谢君上。”小母妃去取了莲聆酒,然后递到靡音面前。
虽然开场气氛很祥和,但保不齐最后会变成鸿门宴。但帝千岁的解药肯定是有条件的,所以靡音反倒坦然了很多。静静的喝下第一杯莲聆酒,等着帝千岁的开场白。
“不愧是无觞的孩子,真沉的住气。”帝千岁吃饭都跟半身不遂似的,那对双胞胎在旁边一个夹菜一个喂饭,他自己就端着酒杯不放。
“音儿从小就很安静那。”小母妃一脸自豪,在桌下还捏着靡音的袖子抓了抓。
“哦?是这样吗?”那双犀利的红色眼睛就算看向别的方向也一直看着靡音一般。“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上的毒吗?”
靡音说:“担心或不担心,都没有用。”
“说得好。我讨厌那些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还好你不是。”帝千岁两只纤长的手指夹着酒杯晃了晃,说:“那你就不担心无觞在哪里吗?”
靡音说:“什么意思?”
帝千岁笑得人毛骨悚然,却说着玩笑:“艳容……你什么时候和无觞再生一个孩子吧。这个有趣得紧,送给我如何?”
靡音恨不得翻白眼,我哪有趣了?就算有趣也不能给你!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只听小母妃同样笑着回答:“君上真是的,明知道那不可能啊~而且就算我肯,皇上也不肯的。不然君上自己去跟他说说看?”
“他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的,这我当然明白。”帝千岁忽然移动到靡音跟前。说他是移动,是因为靡音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仿佛上一秒还在桌子的另一侧,这一秒却已经贴近脸前。帝千岁用指尖若有若无的在靡音脸颊边滑动,一种将要触碰却没有触碰的感觉惹得人心里发痒,他低声说:“的确是很美。而且是和无觞完全不同的美。”
“君上,音儿和皇上很像啊……”
“我说的是灵魂……恨不得一口吞进去的魅力,难怪他会被吸引。”被近距离的凝视,那层略有些丑陋的面具似乎变得透明,能看到帝千岁邪气鬼魅的脸孔,和他复杂的笑容。然后,却无法正常呼吸。随着他轻柔动作而来的压迫感竟然强过靡音以往经历的任何场面。靡音忽然意识到,这种恐惧或许是身体的本能,在遇到强大对手时的本能。
“那倒是,皇上被迷得七荤八素那。”
“艳容……你吃味吗?”
“怎么会?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本以为皇上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
“若不是占星,我也不会想到无觞会有爱上别人的一天。尤其还是他自己的孩子。”
“可是音儿的确有让所有人爱上的能力啊,又可爱,又聪明……”
……
喂,你们两个在我发呆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1
《靡靡之音》夜残 ˇ96章ˇ
96
会不会是帝千岁用了超强的魅惑术占据了自己的思绪,然后他们两个趁机交换了一些意见那?靡音在回味刚才两人的对话,得出了自己最怕得到的结论。
小母妃是知道的。
千岁山果然是个很诡异的地方,起码和靡音的八字不合。来到这里以后几乎是步步冲击,时时打击。还好靡音现在心脏不错,不然肯定一早就犯病急救去了。小母妃并不觉得无觞和靡音在一起有什么不对,说起这事来也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她和帝千岁聚在一起,也并没有属下的感觉,反而像一起犯罪的同伙。无觞该不会是被他们算计陷害了吧?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担心了一下。
“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那……”帝千岁终于把视线又转了回来:“喜欢我的千岁宫吗?”跟你要不要吃糖同样的带着甜腻的声音,可惜让帝千岁说出就不伦不类了。
“还好。”靡音这个回答算是诚实。但就风景来说,的确不错。但主人怪,所以氛围也很怪。他该不会真想让自己留下吧?那还不如被毒死算了?
“狡猾的回答。怕得罪我不给你解药吗?”帝千岁起身,慢慢的踱回自己的座位。他身后的双胞胎马上替他托住衣摆,然后整齐的放好才又站回原位。帝千岁说:“想进千岁宫的人若不得我喜欢就是跪上三五年也未见能踏入宫门半步。更何况是住在这里?夜靡音,无觞定是告诉你不要理我,所以你才对我诸多防备。”
他说的没错。无觞的确说过这种话。但就算如此,靡音也并不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才摆出了对任何人都没有摆出的防卫。许是见过了太多古怪的人和骇人的场面,那种对危险的敏感竟然刻在了灵魂也不一定,反正面对帝千岁,即便他用最温和的面孔对人,靡音也只觉得这人愈加可怕。最厉害的毒药常常是最甜美的。这句话用在帝千岁身上最合适。他表现的越谦和,心底的黑暗越深沉。用句最俗的话说就是,他不是残酷的人,但他残酷起来肯定不是人。
“你本来就是应该防备的人。我的决定和无觞的话没有关系。”
“还好你没有说你和无觞没有关系,不然解药你是不用想得到了。”帝千岁倒是不在意他的顶撞,反而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瓷瓶。和今天看到的那个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封口瓶塞的颜色。连他的动作都好像重演历史如出一辙:“这个就是解药。既然你说你的决定和他没有关系,那这次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吃下去。”
靡音盯着放在桌上描金的瓷瓶,上面封口的白色绸子好像自缢用的绫缎。他伸手拿过去,就很快的打开了封口。从里面飘出了一种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奇香,那不是丹药,而是一种药水。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靡音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中世纪,来到了女巫的房子。刚要喝下去,瓶口却被一只手盖住了。
“母妃……”靡音看手的主人:“怎么了?”
“君上,如果音儿不吃这药,还能撑多久?”大概是想确定还有没有时间问问无觞。不过靡音心里倒是觉得,无觞这会儿不出现肯定也是帝千岁搞鬼。那么他一定会用什么办法让这毒快点发作。
“瘦的快皮包骨头了。估计也就这两天。”帝千岁伸手拿过放着莲聆酒的酒壶,说:“虽然百花醉能让他一命呜呼,不过莲聆酒也和我的毒相冲。如果喝了的话,大概也就一个晚上可以活了……”他抬眼看了看靡音,然后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说:“呀!我刚才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看看,黑暗的地方跑出来了……分明他告诉小母妃用莲聆酒的,现在就说会造成毒性提前发作。反正千岁宫是他的,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小母妃一脸为难,看了看靡音:“音儿……对不起。”
“没关系。”看了看瓶口,小母妃就只能把手拿走。虽然在玄冥宫没这机会,不过靡音倒是在千岁宫得到了大臣们被赐毒酒的宝贵经验。原以为被做成奇香的药水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但现在喝起来倒是很甜,更像是花蜜一般。
“好喝吗?”或许在帝千岁看来,靡音太小了。他口气中总带着一点逗弄的含义。
“良药应该苦口。”就是不想让他太嚣张,靡音难得顶撞了一句。
“那是庸医的见解。我这里无论毒还是药都好喝的很。”
你干脆开个糖厂好了,养养蜜蜂卖卖蜂蜜还能促进经济发展。“就是不知道到底疗效如何。”靡音放下瓷瓶,回视帝千岁的目光。
“当然非常好。我想要什么结果就会得到什么结果。”帝千岁就像个推销人员,可惜他这个性格什么都推销不出去吧?
“只是……未必是我要的结果,对吗?”
“千岁山自然是我说了算,难道你们来这里求我帮忙,我还不能随心所欲吗?” 靡音知道他这句话已经说的足够保守,起码保留了七分实力。别说是千岁山,就是在乌国,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如果帝千岁不点头,皇子们连登基都不可以。不过也算让国内太平的好办法,起码谁都不用想篡位逼宫。据说有皇子为了得到皇位想过要烧山,不过这点小把戏也就够让眼前这个妖笑两声的。两个侍从下山,偷袭的人就一个都不剩了。别说杀了帝千岁,就连他的影都没看到过。帝千岁抬手,双胞胎立刻把百花醉的酒壶放在他手上。浓烈的酒香顺着他的倾倒阵阵四溢,就用闻的也知道该是如何醉人。帝千岁把它当水一般喝尽,然后甩手把翡翠玉壶丢在地上,应声而碎。
如果这是电视剧,现在就该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拿着刀的白痴冲进来,包围几人。可惜这不是,而且帝千岁既不会有要这样才能杀人的理由,又不会用这么白痴的暗号。他只是再次来到靡音身边,百花醉的气息从他口中慢慢溢出:“你身上的毒确实已经清了……”
“只是你下了另外一种?”
“这个不是毒……只是让他不容易逃跑的药。”帝千岁语气太平常了,让靡音险些忽略了那个药的具体作用和意图。倒是小母妃先表示了“担忧”:“君上要收音儿当侍从吗?”
“无觞的人,味道应该还不错。身体柔软,气味甜美,连呻吟都是一等一。不然他才不会要。我太了解他,他就是个追求完美的孩子。”
怎么把人说的跟菜似的?靡音看向小母妃,说:“床伴吗?”
小母妃点头,然后说:“君上还是考虑一下吧~皇上会不高兴的。”
关键不是这个吧!!
“他当然不高兴。我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帝千岁根本不在意这些鸡毛琐事,如果能让无觞不高兴,他就会很高兴。说起来是不是位高权重又无所不能所以性格扭曲那?难怪无觞叮嘱不要和他接触或者说话,因为帝千岁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吧。
可是现在没空说这个,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制止帝千岁的动作。他的两只手指夹着靡音已经削尖的下巴,角度倒是正好,距离也越来越近。呼吸暧昧的喷吐在脸上,可是靡音却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无法动弹。帝千岁的药和他的味道就像互相配合的相生相克,让靡音头脑和身体同时陷入瘫软。若不是他的手指,或许靡音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看来已经不行了……这身体被毒折磨得太久,所以想撑也撑不下去了。”帝千岁的唇靠近靡音的耳垂,轻声的说:“要不要求饶那?”
“求饶?”
“或许你哭出来我就绕你一次……很难受吧……”
“这……不是普通的药……”如果只是让手脚瘫软的药,总不会让身体开始发热吧?
“没错。混上我身上的气味,就是最好的春药……而且是只对我有反应的春药。”
帝千岁嬉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无耻”。可是靡音不得不靠在桌子上,才让自己不会依靠帝千岁的力量。“怎么不叫无觞那?或许他就在附近哦……”帝千岁的嘴唇终于真正贴上颈项,他的温度比靡音已经发烫的身体还要高出很多。整个身体就像浇满了汽油然后被火种点燃,忽一声就烧了个一干二净。
“君上……”听到阻止的声音靡音还是挺高兴的,“艳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靡音听到这句以后真是彻底脱力了。小母妃真是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代表!
“也对。你们都下去吧……”帝千岁轻轻挥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横抱起靡音:“轻的好像只小鸟,真让人下不了手。”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居然还幸灾乐祸?
垂下去的手被人用力一拉,在靡音几乎要落地的时候再次被人扶住。这次到的才是真正的救星,只是似乎也没有以往的力量。靡音靠着无觞站在地上,却连抬眼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