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落日 by: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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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烟落日 by:树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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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诗书礼义。这刻放下圣人之书,下一刻又立即提起刀枪继续靠杀人来成就你的功名。那晚宴席上居然还跑出来教训朱厚的兽行,别忘了,攻落西贺全国让那些孕妇沦为阶下囚的,你也有一份!云然的清雅圣洁是真的,而你的仁义道德是假的,哼,假仁假意!我恨你,我最恨的便是你;最讨厌也是你!” 

我忍无可忍的勃然大怒,正要反唇相讥,想了想,却冷笑道:“这倒奇了,就算我是假仁假意好了,又与你堂堂三皇子何干?你又何必义愤填庸的恨我厌我?” 

“我……”楚名烈话未及出口,却听得帐外有人回秉道:“王爷,京里来人了,有旨意给您。” 

“知道了。”楚名烈望我一眼,恨恨的道:“伤药和绷带在那边的箱子里,包扎好了就快滚。” 

说罢,他起身而去,留下我一人望着他的背影狠狠磨牙。 

才行了几步,他突然又转了回来,我还来不及摆开架势,他的右手已经放在了我的额上。 

“还好,没有发高热。”他喃喃的说着。忽而接触到我探寻的眼神,又猛然沉下脸来。语气虽然阴狠,却又有欲盖弥彰的尴尬,“你别误会,我是不想朝廷少了一员征战大将, 哼,可不是本王想要关心你的身体。” 

我心念一动,满是疑惑,不及再问,他已快步离去。 

我呆了片刻,忍不住心中一阵诧异。额上,似乎还留有楚名烈掌心的余温。那暖意虽不十分热切,却是种奇妙的温柔…… 

 

才刚包扎好伤口,便听的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忙穿戴好衣装,进来的人却不是楚名烈。 

那轻摇着折扇一派逍遥神气的人竟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哥路幽明,原来京中来的传旨官是他。 

“稀客啊,你这个万事不理的逍遥公子居然也会讨了差事来这纷飞战场。”我客套道。 

他倒转折扇,在我头上轻轻一敲:“你当我爱来呀,还不是为了你。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不回家也就算了,连书信也不多传几封来。父亲惦念得紧,才派了我这个路家唯一的闲人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居然还看出一个受伤晕倒的将军来。”他口上调侃,脸上却是一派关切,“怎么样?伤得重吗?现在感觉可好些?” 

我笑道:“没什么大碍,劳二哥挂念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好大的面子,居然让三皇子亲自抱你进来他的营帐,又亲自给你疗伤,虽然这些年都不见你们来往,到底还是多年师兄弟的情分啊!” 

“什么?什么师兄弟?”我顿时一惊。 

“师兄弟就是师兄弟啊,对了,就是指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 

“我知道,我是问我怎么会和他是师兄弟?” 

二哥奇怪的打量了我两眼,伸手就来摸我的额头。 

我伸手挡开,无奈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不知为什么怎么也记不起来,比如,我究竟在哪里学的武艺?还有我的师傅究竟是谁?” 

 

二哥沉吟片刻,敛了嬉笑,正色道:“十余年前,东瀛国突然有人来到我北潞国……” 

“东瀛?东瀛国与大陆相隔茫茫大海,从来无人能安然渡海,那人是如何来的?”我心急的打断他的话。 

“驾云。” 

“驾云?”这怎么可能? 

一抹模糊的影响闪过脑海,我却看不清它的原貌。 

“正是。那时我还年幼,也不曾亲眼见过,只是听父亲说起过。那日皇宫上方突然出现五彩祥云,接着便有人从云间走下。那人仙风道骨,自称是东瀛国蓬莱仙岛上的赤松仙,奉天命来大陆收有缘人为徒的。皇帝陛下对此将信将疑,恰逢那时北潞已三年大旱,颗粒无收,便请仙人降雨。赤松仙拂尘一拂,风卷云起,大雨倾盆而下;拂尘二拂,粮食作物便由田间冒出青苗,转眼成熟;拂尘三拂,雨收天晴,彩云遍天。至此陛下才终于信服了他是仙人下凡。后来赤松仙在我国停留了三日,显了不少仙术,后来便收了三皇子和你为徒带回蓬莱,约好十年后送还凡间。那年三皇子才两岁,而你也不过七岁。”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回来了,再后来你又出去打仗,再然后就到了现在。”二哥一摊手,耸耸肩,“你也不须太过烦恼,此事除了朝中数名显要,原本知者便甚少,说不定是你师傅不想你记得仙岛之事,才施了什么法术令你忘记。” 

我转念一想,自楚名烈来军中,却也不见他提过同门之事,或许他也和我一样不记得了?于情理上似乎倒也说的通,只是我心底却隐约仍是觉得哪里不对。 

 

与二哥又盘桓了一会,他便要回京缴旨了。 

临行前,他告诉我,皇上此次的旨意是要大军就地休整,然后一鼓作气,攻入南瞻国,一统大陆。 

我精神一振,以大军此时的实力士气要取下南瞻一小国指日可待,北潞最辉煌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送走了二哥,我便径直回帐。 

将到帐门,遇到祁风正带领属下出去,经过昨晚我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远远的便招呼道:“祁将军,这是去哪里啊?” 

“是路兄啊,身体好些了吗?”他立刻热情的迎了过来,“你怎么样了?是伤在哪里了?可有大碍?” 

我脸上微红,点头道了句“没事”,生怕他再问,便转移话题道:“昨晚累了一晚,路兄不好好歇歇吗?还要出去?” 

“昨晚平白无故被怪鸟搅了一晚,兄弟们心里都觉别扭,今天倒要到城里好好杀他几个西贺人,让兵刃沾沾血,泻泻心里的火。少陪了,你好好养伤,俺先走了!” 

我拱手为礼相送,眼望着他提着大刀一路走远,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几句就日读过的诗文:“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巳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鸢啄人肠,冲飞上挂枯枝树。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中土诗书所讲所述不过是“仁爱”二字,一手拿着书本另一手却提着杀人的刀剑的我难道真的如楚名烈所说,是个假仁假意的人吗? 

转身,却见李云然站在帐门外,伊人身姿挺立,随风起舞的黑发飘入眼际。 

爱意,原来不在“之乎者也”的书文中,就在回首相望、视线胶着的刹那心动间…… 

风起,剑磨,古来丈夫天下志。及到见了他,才知道何谓“花落东,人千里,一点情动凭谁寄”的惆怅和甜蜜。 

爱情的网是柔软却坚韧的蛛丝,挣扎,沉沦,只为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横在我眼前的结局却云遮雾罩,望不到明天的去路…… 

 

正在出神间,却见李云然青黛颦眉攒起,怒容骤现。糟糕,刚刚祁风那几句话定是被他听了去? 

 

 

 

 

 

第七章 

 

他姣好的双眉紧紧纠缠在眉心,微微颤抖的身体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悲愤。 

终于,他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你受伤了?”他问,眼中含着关切。 

“啊,没什么,旧伤而已。”我忙答。 

“是昨天傍晚受的伤吧?如果那时我没有叫你出去就好了……” 

如果? 

如果我从来没有去那个会遇到你的地方就好了…… 

如果不是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眼中的圣洁光芒震慑了心魂;如果你不是这样美丽纯洁、又坚强得令我心动,就像我梦中的万里长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可能”,那么,是否每一种“可能”都蕴藏着同样的方向,会把人带向同一个命运的终点? 

命运? 

如果这就是命运,我宁愿选择它,因为它是何其仁慈的让我遇见了你—— 

云然,你可知我心中所想? 

云然,你可知我心中爱意? 

 

算不算是幸运呢?因为受伤,所以可以躺在床上。把头枕在他的腿间,鼻间嗅着他的淡淡幽香,装作撒娇般的要他抚着我的发。 

“我小的时候,母亲常这样抱我。”他轻柔的说着,声音很是悦耳,“那时我还很小,她的容貌在我的记忆中就象是罩上了一层烟雾,怎么也记不清了,只有她纤细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时的感觉依然是那么的清晰,温暖的可以融化人冰封的心。” 

“是么?” 

“我忘了,你们北潞人是不敬母的,我想你和母亲并不亲近吧?” 

我苦笑:“北潞人虽然重男轻女,但母亲毕竟是不同的。我和她不亲近不是因我轻视女子,而是因为彼此不喜欢,她憎恨又害怕北潞人,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所以我也没办法喜欢她。” 

他神色一暗,流露出些许迷惘。 

“可是……你们毕竟是母子啊,血肉相连的亲人,难道连这样也躲不过仇恨的侵袭吗?” 

“不然又能怎样呢?我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家庭是被北潞士兵毁掉的过去,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儿子是个北潞人的事实,好在我不必爱她,也就不会为此彼此伤害。” 

“是吗?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吗?”他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有人说我是个假仁假意的人,当时我很愤怒,现在想起来,也许真的有些道理吧。我读了那么多中土的书,有很多都是教导人要敬父爱母,可是我却能毫不在意的说不爱自己的母亲。”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读那些书?”那双漆黑的深眸似乎能够透视人心,“我记得母亲擅长诗文,她喜欢有才学的人,难道你不是在无意识中想要保有和她最后的一点联系吗?” 

我沉默片刻:“或许吧,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北潞与西贺的第一次战争发生在五百多年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症结不是凭借我一人之力就能够化解的。” 

“你既是受此症结之苦的人,同时,却也是缔造症结的众人之一,不是吗?难道,你从没想过要摆脱命运的束缚吗?” 

我哑然失笑:“是啊,人就是这样,自己造结自己跳,却也有浑噩不知的苦乐其中!” 

“从北潞回国后,我入了道门。修炼,是为了‘出来’,走出自己设下的结界,换取灵魂真正自由。” 

我一呆:“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啊!”转而又笑道,“我没这样的胸怀,也不想有。从小被世俗所累,早习惯了人总有那么些必须牵挂的东西。倘若当真再无值得牵挂之人事,那离仙去飞升也不远了。可是,若胸中一无所有,即便真能成仙长生,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俗人!”他玩笑的在我头上轻轻一点。 

“俗人不好吗?没我这样的俗人,哪来的世俗人间?”我轻笑,“那你修炼了那么久,可有参透什么?可修得‘出来’之境?” 

他神色一顿,继而展开轻柔却无奈的笑脸:“你明明知道我那份无法放手的无奈,又何必取笑?若真能‘出来’,我又怎会在此?” 

我不懂他心底究竟藏了多少的苦涩独自默默承担,只知我已为他脸上的绝美却又深藏悲苦的笑容所深深折服—— 

 

正相对凝望时,副将何辛却担心我的伤势,找了军医过来。 

我不便让大夫看伤,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让大夫随便诊诊脉了事。 

大夫也不相强,留下些创伤药叮嘱了用法便要告辞。 

我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请问大夫,可有什么方法令一个人想起一些忘记的事情?” 

“路将军说的可是离魂症?” 

“离魂症?”我不解。 

“就是头部受了些打击以致失忆。” 

我摇摇头:“不是。” 

他沉思片刻,突然拍手,严色道:“小人听师傅说过,南瞻有一种邪术,叫做‘摄魂术’,可封住人的部分记忆,而被封者却一无所知丝毫不查。” 

我心中“登”的一跳:“邪术?摄魂术?” 

“是的,小人的师傅曾经游历南瞻,那里有一种贱民,被称为‘巫觋’。这种人擅使巫术,据说甚至能操纵鬼怪。若是中了他们的‘摄魂术’,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开。” 

巫术?若是如二哥所言,封住我记忆的人是仙人的话,那应与巫术无关。可若不是呢? 

“什么方法?你可知晓?”我急问。 

“路将军您算问对人了,这法子甚少人知晓。不过小人师傅曾教授过小人,是用金针连刺头部七处大穴,用针力度时机均有学问,不能有半点差错。不过即便解开了此术,也有后遗之症,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头痛万分,如有万针刺脑,痛不欲生。终其一生不能摆脱。” 

“这么厉害?!” 

“正是呢,南瞻皇帝又何尝不忌惮这些人?所以百年前便将有巫觋血统之人都发配到了极南无人的沼泽之地,世代为贱民,永远不得翻身。到如今也不知还有没有巫觋存活下来。将军如何想起问这些?” 

“没什么,随便问问。” 

 

遣走了军医,却见李云然不断打量着我,狐疑的道:“天行,你不是随便问问的,你问这些到底何意?” 

我笑道:“你怎知我不是随便问问?你能看透人心么?” 

“怎么可能?就算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也只能断未来,不能言人心,我又如何看得透?你不要玩笑,告诉我实话。”他神色关切的道。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不瞒你,从七岁到十七岁这段时间的事情我都丝毫记不得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封了我的记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不要!”他大声打断了我,“你没听那大夫所说的后遗之症吗?有那么多人想要忘记过去尚且不能,你却要为了找回一段过去而不惜付出未来吗?” 

看他神色焦急为我担心,我甚是暗喜,却又不忍他如此,忙安慰道:“我不过问问而已,又不能确定我中的便是摄魂术。我不会轻易乱试的,你放心就是!” 

李云然幽幽一叹,道:“若真有此术,我倒真想把过去统统忘记,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阿烈,忘记我的亲弟弟是杀我国人的敌军将领,忘记这国与国的仇恨,人与人的恩怨,让自己再无可烦恼之事。” 

“胡说,那么超凡脱俗做什么?难道你真要修炼成仙远离人间吗?”我展开双臂轻轻把他抱入怀中,“我这样抱着你,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这样不好吗?” 

他清澈宁静的视线穿了过来,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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