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正事,法衣抬头大声道;“我去斡旋山庄快有一个月了,我们只见过一次,也没顾得上说话,今天我请你去喝酒。”
“好啊。”武应道,“地方我定。”
法衣推开门,和武一起走出去。两人边走边问道;“话说,我最近一次写字是什么时候,你记不记得?”
“为何问这个?”武不解道,“记不清楚了。”
“这次下了山之后没有写过吧?”
“反正我不记得有。”
“那可真是神奇了……”蹊跷啊真蹊跷,都要怀疑是不是见鬼了。
“究竟什么事?”
“边喝酒边解释吧。”法衣叹道,“下个月有铸炼大会你知道么?”
“知道,全城无人不知了。”
“那……我们去看吧?”法衣期待地建议道。周玖时不让他去,他难道会真的去不成么?
“下个月十五啊……时间上恐怕……”
“会有很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出现哦!”法衣循循善诱,靠到他耳边轻声道,“说不定你的仇家也会出现。就算不出现,你能和同辈人切磋切磋也不吃亏。拿了冰魄回去师父不会太过追究的。”
“这……”武确实有点心动了,“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法衣和武去喝了半天酒,回到斡旋山庄已是深夜。法衣见周玖时房间的灯还点着,大力推开房门唤道:“玖时,我回来啦~”
坐到床头的周玖时有些不悦的样子,回道;“你可算回来了,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么?”
“哦……抱歉,一喝酒就忘了时辰。”法衣讨好地笑笑,主动上前抱住他。
“离远点,满口酒气。”周玖时捏住他的下巴转向一边,朝外喊道,“来人,端杯醒酒汤。”
“小气!”法衣只好把身子扭到与头方向一致,坐在周玖时床上。
周玖时挪了位置出来让他坐。“和你师兄喝酒就这样高兴?”
“你又不让我去见他……”法衣说到此处,恍然大悟,一拍掌道,“原来你吃味了。”
“胡说什么?”周玖时按住他妄图转过来偷看他表情的脸,“出去时说是去去就回,这就说到半夜。你可是师兄是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没……”法衣心虚道,“他说的还是和我记得的一样。”其实他根本没有追问。
“算了,我料想也是如此。”周玖时叹气道。
“哦……”法衣松口气。酒喝多了人便容易累,法衣上身躺倒,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周玖时替他盖上一角被子,看他闭上了眼睛,如自言自语一般问道:“你之前,和旻王府有过接触吧?”法衣背对着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回答,周玖时接着道:“你没有隐瞒杜若,我知你不是真心助他们。”
法衣知所以会当着杜若的面说,正是想让周玖时这样以为。他的确不是真心为旻王府办事,只不过真心想要冰魄而已。
侍女端上醒酒汤,周玖时接过。法衣坐起来想要自己拿,周玖时却舀起一勺开始吹凉,然后喂起他来。法衣也已习惯,一口一口喝掉。复又躺下去,静了一会,问道:“你知不知道旻王府为什么与你为难么?”
“你以前从不过问这些事情。”周玖时将他拉起来道,“要睡的话,先去梳洗。”
不说算了。法衣站起来道:“你觉得我是周风,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现在是冤魂么?”周玖时好笑道,“这件事情你应该自己想想,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
胡说!明明是你得罪了人家,才连累你儿子的。法衣快速地洗漱完,跑过来对周玖时说了一句:“铸炼大会要小心有人来捣乱。”然后赌气一般回了自己房间就寝。
肆拾贰 风景旧曾谙
得到冰魄离开奉城的方法有三个。第一,以周玖时的性命为代价,向华雯交换冰魄,并借助紫雷门的力量离开。第二,用其他条件换取冰魄,再找机会逃走。第三,从华雯上手抢夺或者骗取冰魄,暂时躲入斡旋山庄,以后再找机会离开。
第一个方法,必须先见到华雯,开此条件者是华雯,花斐未必肯兑现。假如谈成,先要消除周玖时的防备,以便二次下手。此方法危险性最高,且法衣在刺杀过程中不能借助其他任何人的力量。万一再次失败,周玖时就算不杀他,也会把他囚禁起来。
第二个方法,可以拿来谈判的最好条件,便是斡旋山庄之后,被法阵所保护的陵墓之中的宝物神剑——弑光。五行法阵图曾在翻找腰包之时碰巧在书房之中见过,法阵并不是只有五行阵法,这点法衣也已猜到。这五行法阵的图解并不宝贵,否则周玖时也不会放在容易翻找的地方,更不会至今还无人拿到神剑。
第三个方法,冰魄已找到之事不能告诉周玖时,若是让他知道法衣冰魄到手,定会提放他逃离。武正忙于应付紫雷门,要办成此事,还需要另外的援手。斡旋山庄庄中之人法衣大多不熟,熟的人对周玖时甚为忠心,找他们帮忙就等于告诉了周玖时,这些人首先排除。最好是目前离他既近,又不是周玖时手下之人。综上所述,飞雪宫的人可以考虑。
“……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法衣双手着“桌”,伏在桌上“磕头”,急得几欲垂泪状。他所在之处是沁竹小筑,非和凌坐在他的对面。周围一片竹林围绕,四季常青。
周玖时告诉过他,寒日凌和寒日非在三年前与他交情也甚好,于是法衣试着诱骗他们相助。只是周风为何和飞雪宫的里人一个两个都这么要好,朱红萸明明算是他的情敌。虽然眼前这两个看起来不错,但上次那帮丫头竟然也能合得来么?
“小公子快起来,我们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凌握住法衣的肩膀将他上身扶起道,“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答应九公子不会外传。”
其实法衣行的也不是很大的礼,他并没有跪下,而是坐在石桌上。这么惊悚的事情,两人居然真的被周玖时说服了?法衣很是怀疑,若听到的人是他,他必定会说出去。凌说不会外传,那会不会内传?告诉飞雪宫的人算是内传了吧……
“谢谢你们!”法衣直起身,眼泪汪汪感激地道,“这封信的事情我已经一点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东西,我现在很担心……若是被别人知道我对自己的父亲……我该如何自处……”法衣语无伦次地说着,又掉下一颗眼泪。
“小公子,那你现在已经不……已经忘记了么?”凌问道。
“啊?那倒也不是。我本来是不太相信自己是周风的,现在也不由得我不信了……”法衣擦掉眼泪道。
“这三年之事,九公子都已经告诉了我们。”凌拍拍法衣安慰道,“说起来,小公子三年前的遭遇,与我们也多少有些关系,为你们保守秘密也是甘愿。”
“真的?”法衣破涕为笑道,“我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师父也没有告诉过我。去问玖……我爹,他也不肯告诉我。两位既然知道,能否告诉我呢?”
“九公子怎么会不愿告诉你?”非奇道。
“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想让我自己想起来。”当然是骗人的,法衣自己没有问过而已,问了周玖时岂会不告诉他。不过,他说的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浑水摸鱼,连杜若都蒙得过去。
“那么,小公子为何不自己好好想想?”凌问道。
“我想了!已经尽力了!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觉得很难受。”法衣激动道,眼看他眼中水汽又要泛起。
“好吧。”凌再拍拍他道,“不要心急,我们告诉你就是了。”
“谢谢你们!”法衣又转而高兴道,甚为天真烂漫的样子。
“非,你去砍三段竹子来,我们一人一段。”非会意,站起来顺手砍倒一棵竹子,从中切出适用的三段,用泉水洗净,每人面前放上一段。
“啊?”法衣看得十分迷茫,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意欲何为。
“来,喝茶。”凌在每个竹杯之中倒上满满一杯香茶,“用此杯饮茶,别具风味。”
“哦,原来你们喜欢竹子,所以住在沁竹小筑。”法衣判断道。
“非也非也。”凌伸出一指摇手道,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非也忍不住笑出声。法衣看得更是莫名其妙。
“小公子若是记得以前的事定也会开怀一笑,可惜啊……”非指着凌道,“让这个家伙来告诉你。”
法衣看向他。凌止住笑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讲。
非和凌所知的往事并不很多,从他们在望江楼偶遇周风,到周风病中托信,两人便离开奉城前往屏阳,前后不到四个月时间,那个喜爱甜食,既可爱又懂事孩子,两人在这三年之中却不曾忘怀过。尤其是对于他的死,两人也深为自责,想是他们当初若不带周风去看那个热闹,周风便不会救起重伤的叶秋,更不会令他步入陷阱。不过,这又岂能怪得了他们,当初设在周风身边的陷阱肯定不知叶秋一人,他们都等着周风露出一点空隙。叶秋只不过是其中一棋子而已,而他的下场定不会好,就算紫雷门不杀他灭口,周玖时也会让这恩将仇报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凌又喝了口茶总结道。
“两位知不知道是谁想杀我?”法衣问道。
“定是紫雷门中人没错,至于具体是何人所为,我们刚到奉城不久,也无从得知。”非答道。
“那么两位……”法衣靠近他们低声问道,“愿不愿意帮我查处出真凶?”两人闻言具是一愣,见法衣表情认真,眼神很绝,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小公子莫非是有了线索?”凌问道。
“只有一点,所以还需要两位肯帮忙才是。只凭我一人之力,难以成事啊。”法衣叹道。
“为何不告诉九公子,让他调查呢?”
“我告诉了他,他肯定不会让我参与的。要是结果他还是让我自己想起来,那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而且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如果真是冤枉了别人,那更是糟糕。”
若是放在以往,凌和非必定已经答应,他二人生来就有争强好胜之心,怎可放过这样的好事。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让法衣冒任何险。
“我还有一个师兄,我可以说他武功很高强。让两位陪我,也是处于我自身的安全考虑,若是两位认为有任何危险,请尽管阻止我。两位看如何?只是去调查,我确保不会有危险的。”法衣劝说道。
这番情景似曾相识啊,不过三年前是他们二人劝说周风外出,这次被劝之人变成了他们。
“小公子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去看看又有何妨。又能替前事赎罪,你说是么?”凌说道,前一句对着法衣,后一句是对非问的。
非长叹一声,也只好点点头。
“太感激了!”法衣兴奋地抓住他俩的手臂欢呼道。没想到这两人是对周风之死心怀愧疚,如此简单便能骗到。剩下的,只需见到华雯,再决定是帮紫雷门还是帮周玖时便可。
肆拾叁 何当返徂雨
逃跑的最佳时间为铸炼大会期间,趁周玖时因主持而脱不开身之时,他的随身护卫肯定随他出庄,庄中大半人将前往会场维持大会秩序。法衣打算先去会场,若是此时被抓尚能搪塞过去,之后绕几个大圈再逃出城。腰包还在周玖时手中无法拿回,他擅用的迷药和火药都起不了作用。这样虽冒险,他还是打算赌上一赌。
“法衣,打算出门么?”法衣带着凌和非刚跨出大门,撞见周玖时带这随从归来。
“嗯,我想和两位寒公子去街上逛逛。铸炼大会在即,街上想必是热闹非凡了。”法衣应道。
周玖时打量了法衣几眼道:“现在街上十分嘈杂,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法衣点头道,“所以才让两位寒公子陪我去的嘛。”
周玖时想了想道;“你先跟我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法衣对凌和非道了声“请的等我一会”,便跟周玖时回了小院。周玖时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桌子上竟然放着法衣的腰包。
“这个东西,昨天就打算还予你,本以为你自己会找见。”周玖时说着,提起腰包,系到法衣腰间。
“你……为什么要还给我?”法衣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学武之人,不少是冲动的脾气,这些天奉城多的是这样的人。你也是个喜欢惹事的主,有谁保护你,都抵不上你自己。”周玖时系完腰包,去整法衣的衣裳。法了即使入了冬也不喜欢穿上外袍。周玖时摸到他的中衣已经加厚,放心地收回手。
为什么轻易还给我了?法衣想不明白,难道他以为我已经接受自己是周风之事了。他不担心我会逃走了么?不担心我会对他不利么?这一袋东西就如同他的爪牙,离开它们,他可以被当作温驯的小狗。一旦拿回手中,他将会变回成狼。或许周玖时只是想对他好些,令他不忍对他忘恩负义,令他被周玖时日复一日的温柔宠爱折服。
“还在发什么呆?早去早会啊。”周玖时笑着推他出去。
法衣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忽然问道:“玖时,别人都说你毫无容忍之量,睚眦必报,是这样么?”
“怎么这样问?别人说是,就算是吧。”周玖时微笑答道。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深交,不过我觉得你做得对。”法衣抬头,看着周玖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概因为我也和你一样,令我厌恶的人我就想杀掉,无论他是不是和我有深仇大恨。”法衣顿了顿又道;“帮过我的人我不一定会感激他。可是,一旦我想报答一个人,我就会不择手段……”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玖时摸摸他的脑袋,“想说在这一点上你和我很相像?”
“才不是!”
“快走吧,别让寒公子等急了。”周玖时转过他去,又将他推出门外。
法衣回头道;“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便跑了出去。
周玖时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什么报不报答?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我已满足。”
华雯十月十四到了奉城,在奉城中住了半月便被花斐勒令返回西域。她在奉城期间,花斐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武没有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