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爽地皱眉道:“怎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呆?亏我一直记着你们,原来你们一个两个恨不得把我们都忘光。”
非看着一身紫边白衣的杜若,玩笑道:“你这样跟踪倒是不怕被人发现,我原以为你该穿夜行衣才是。”
凌赏了非一记白眼,鄙视道:“大白天穿着夜行衣才会被人注目。”
正讨论间,杜蘅从后堂走出。
“两位不是想来劫持小公子的吧?”杜蘅道。杜若一动手,守卫就通告了后堂的人。杜蘅早在门后,准备见机行事。但是门外的人却聊了起来。
“呆子,你说呢?”凌以一种非常熟识的口吻,很不客气地说。
“请恕我忘记了两位,不知可否告知?”刚才杜若和他们的对话杜蘅也听到了,但他的反应和杜若一样。
凌却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对杜蘅杜若的改变发表意见。“我记得你们俩以前穿着打扮总是一致,生怕别人分出你们。今时却是大为不同了。”杜若要在暗中保护周风,穿的是便于行动的短装,将头发都挽起。而杜蘅一般都是跟在周玖时身边,穿的是较为大方的墨绿色宽长袍,只将两鬓碍事的头发束在脑后。
杜蘅不以为意道:“那只是小时不懂事。两位想必是旧识?”
周风从杜若身后走出,对杜蘅道:“蘅叔叔,他们想见我爹。”
“哦。那请吧。”杜蘅转身,垂首站到一边。周玖时出现在他身后。
杜蘅杜若退到周玖时身后。凌却趁此机会,突然将十数枚细针射向独站一边的周风。周玖时以极快的速度掠近周风,一边出掌击出真力。细针被全数击倒一边。凌一手未收回,另一手接上射出另一批细针。周玖时再想聚力于掌,或将周风拉离都已来不及。他转身背对凌,用身体将周风护住,把护体真气尽量集中到背上。细针多数都被挡下,只有两枚的针头,浅浅扎入周玖时的背部。
捌
杜蘅杜若同时冲上前,作势要将两人拿下。周风明显惊了一下,他不谙武艺,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一切发生却来不及动作。掰开周玖时牢牢抱住他的手,将背上那两枚细针拔下。针尖沾着薄薄一层鲜红色的血,用手指两下擦净,不见异样。
“不用担心,没有毒。”周风似是安慰地对周玖时说。
周玖时点头,转身道:“两位不知意欲何为?”口气平淡,听不出他是否动怒。
“参见九公子。”非和凌此时却齐身下跪道,“属下受宫主之命前来协助九公子。”
挥手示意杜蘅杜若退下,“朱宫主的好意周某人心领了。”周玖时的笑意有些复杂,拒绝之意却很明显。
“九公子。据属下所知,紫雷门已经侵占了雷州的商务,强行驱赶贵山庄的行会,令九公子蒙受不小的损失。”凌抱拳行礼道。所谓的不小的损失也是凌说得轻了,在雷州一方,周玖时已经命令归属自己的帮派和商会全线撤离,等于是彻底失去了此处。他此次来碧思轩的目的,就是商定重新部署迁移的人员。
雷州靠近西域,而旻王府的势力大多在西域一带,占领了雷州就等于正式向周玖时宣战。
“是又如何?”周玖时仍不冷不热道,“还有,你们并不是我的属下。”转身不再看两人,周玖时拉着周风就要进后堂。
“九公子!”凌急得站了起来,“宫主曾经允诺过,九公子有难,飞雪宫一切听从九公子调遣。”
一直沉默的非也道:“宫主的心意九公子应该明白,切勿意气用事,让您的家人担忧!”
周风拉拉周玖时的衣袖,周玖时停下脚步,看到他的眼中也尽是恳求,不由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不过,我需不需要你们,是另一回事。”说完挥袖径直走进后堂,杜蘅杜若紧随其后。
看着四人消失在门内,非捏了一把冷汗,有些恼怒地对凌道:“做事不分场合!亏得九公子没有追究你偷袭。若是因此让我们功亏一篑,看你怎样向宫主交代?”
凌自己也觉得心虚,不过他争抢好斗的性子,不经思地去要抓住偷袭的好时机,想看到如周玖时一般的高手要怎样应对。“想九公子也不是这般小器之人,况且我并没有用淬毒的暗器。”心虚管心虚,凌仍是要为自己做些辩解两句。不过他说的前半句话,想想也是错的。
非却不屑道:“你淬毒也无妨,萧长老正在此处。再不济,周小公子也不会看着父亲毒发身亡。”
知道非说的是反话,凌讪笑一声。
方才的两番打斗把碧思轩的客人差不多都吓跑了,吃饭也失了气氛,周玖时只好让他们把饭桌设在后堂。
进了后堂坐下,周玖时微怒道:“风儿,你怎能随便让陌生人接近?今日幸亏他们是飞雪宫的人,若遇到的是不怀好意之人,你想如何安然逃脱?”
平日里要是被如此责骂,周风定会觉得委屈。他以往也没有少和陌生人接触,况且杜若随时都会在暗中保护,一般人是难以伤他分毫,他自然不会有太大顾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周风虚心道:“对不起,爹。但是我先前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并非不怀好意之人……”
“歹人难道还会显在脸上让别人知道?”虽有些急躁,周玖时担忧多于责怪,伸手轻抚周风的头发。
“因为,他们给了我这个东西。”周风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拳,掌上出现一片雪花,虽是用水晶石造而成,却似由无数细小颗粒拼凑而出,每一个菱角都雕琢精细,宛如真物。
“飞雪六出?”周玖时又用手轻合上周风的手掌,“既是给你的,就由你收着吧。”
飞雪六出即是飞雪宫的信物。朱红萸掌管飞雪宫后分发给各宫众,在飞雪宫地位越高,就会拥有越逼真的雪雕。飞雪宫的公众以此当作表达诚意的标志。周风现在手上的雪雕可谓完美,凌和非两人的地位可想而知。周玖时也知朱红萸也是真心助他,但是,为此而可能付出的代价,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代价,周玖时却十分不愿。
“见过九公子。”
周风闻声回头,来人一副中年文士打扮,正是此地有妙手回春之誉的神医萧紫坛。
“萧大夫请坐。”周玖时示意萧紫坛坐在周风另一边,“因犬子之故,劳烦萧大夫亲自前来,周某人实在过意不去。”
“九公子言重了。”萧紫坛坐下道,一边便握住周风的手腕开始为他把脉。另两人都凝神屏息地看着他。
片刻后,萧紫坛收回手,问道:“小公子最近感觉如何。”
周风想了想,回道:“最近精神很好,并没有不适之感。”
萧紫坛点头道:“小公子脉象基本平稳,近日可保无恙,只要注意莫着风寒就是。前月所配药物仍要每日按时服用。敝人会另配一副药辅佐效用,每月服用一次便可。此药需现配,敝人每月初遣人送到贵庄。”
“实在有劳萧大夫了。”周玖时抱拳行礼道。此番话令周玖时宽心不少。每至冬日,是周玖时最为担心之时。周风受不了寒气,亦或染上其他疾病就会导致毒发。而冬日又是最易得病的时节。过去的这个冬天,周风几乎有整整一月都卧病在床,到天气转暖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诊察完毕,周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萧大夫,上次在望江楼中毒的孙姑娘怎么样了?”
“孙姑娘么?”萧紫坛抚须道,“已经没有大碍,现下还在修养。但是毒侵五脏六腑总是有害,恐怕日后身子骨会变弱,行动也会有些不便。”
“你倒是还记得。”周玖时道,“我原以为你嘱托过的事情说说便忘了。”
“爹,你一定去调查过了吧?”知道父亲这话也只是说说,周风腻上去问。
“这件事情也可以说是情杀。原先林家与殷府是指腹为婚,殷府的小姐殷茹蕙对林檎也很是钟情。这两年两位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可是林檎却一直与一位叫孙君桂的姑娘走的很近,也迟迟没有向殷府提亲。殷茹蕙以为他俩私下交好,气不过,就假以林檎的名义约孙君桂在望江楼见面,偷偷派人用不知何处弄来的毒虫咬伤孙君桂,想以此杀害她。可惜她的手段不甚高明,很快便被官府查出。这么歹毒的女人林家肯定不会再要,至于孙姑娘,林檎也算是有情有义,当即就决定,等她复原便迎娶过门。”一口气说完,周玖时倒了杯香茶品。
“如果殷府的小姐不这么做的话,林家倒是不便悔婚的吧。”周风道。
“哼,殷茹蕙敢这么做就要知道承担后果。被下狱,可算是咎由自取。”
周风看到周玖时的眼中闪过一丝一样的寒光,他有些害怕,他所记得的周玖时总是这么温柔。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杀掉他母亲的人……周风晃了晃头,把即将要涌出的思绪甩开。对着萧紫坛道:“萧大夫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顿便饭。今日正好是我的生辰,也请萧大夫赏光为我庆祝。”
萧紫坛颔首道:“小公子客气了。那敝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玖
时至四月,紫雷门总坛的桃花盛开,艳灼如云霞。嫩绿的叶芽被埋藏在花簇下,难以发现。
桃树簇拥的习武台上,一道红艳胜过桃花的身影已经穿梭了一个下午。
“哥,我练完功了!”华雯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额头汗水淋漓,红扑扑的两颊更显红润,细长的软鞭挽成几圈提在手中。
华斐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武学天赋还不错,找了师傅教她武功,一套鞭法半月已经运用自如,每天还有精力来打扰他的公务。
“嗯,好。”华斐坐在书案前研究着图纸,随口答应道。
“咦?你在看什么?”华雯把头伸过来,见到书案上的铺着的图纸,画的是用不规则的曲线组合成的一个大致的圆圈,一端简单地画了一所房子。左瞧右瞧瞧不出那大圆到底代表何物。
“给我看看。”华雯说着把图纸从华斐手下抽走。
“诶!”华斐伸手要夺回,华雯拿了图纸转过身去,将图纸转了几圈,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华斐站起来拿回图纸,重新平铺在书案上,解释道:“这是阵型图,这些线是树木排列的形状,旁边这所房子就是斡旋山庄。”
“就是周家的斡旋山庄?”华雯听到这里显得有点兴奋。
“是啊。”华斐回到位置上准备继续思考。
“为什么线只有外面一圈,难道里面都没有树木吗?好奇怪的阵法。”华雯继续发问。
既然解释了,只好解释个透彻,华斐答道:“当然不是。斡旋山庄背后是片森林,周家的先祖在此处布了两重阵法,用来保护森林中心的陵墓。一重是五行阵,五行阵虽然内含五行生克变化之理,玄幻无端,但研究此阵法的人不是没有,周家也留有阵法的原图。对于另一重,却不得而知。据说周家先祖已将解法毁掉,并没有留于后人。因此即使是周家的人,也没有顺利进得陵墓的人。这张图,是我这近日派人调查的结果,没有对此类阵法精通之人,我们只能在外部观察,贸然进去十分危险,所以图纸到现在也只有外边这圈。”
“看上去,斡旋山庄的后面似乎没有围墙,和森林是直接联通的。”华雯再次凑过去,煞有介事地猜测道。
“是的。”
“哥是想从后方突袭斡旋山庄?”
“咳,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华斐摸了摸下巴,我研究阵法主要是想得到陵墓中的宝物——神剑弑光。”
“为什么不呢?我觉得这个位置极好。”
华斐抬头,敲了敲妹妹的脑袋。“你当周家的人傻么?我们还没有研究出阵法的破解之道,突袭的人顶多只能从边缘进入,单行进攻的人力就被分散。你当斡旋山庄这么大,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们这么做无异于送死。”
“嗯……”华雯揉揉被敲的头,若有所思道,“这张阵型图也画一份给我好么?”
“你要这个做什么?”华斐奇道。
华雯绕到华斐身后,摇着他的藤椅撒娇道,“我也想学阵法嘛,给我好不好?”
“好,好……”华斐打掉她的手,颇有些吃不消,“我还以为你不屑于撒娇撒泼的行径。不过若是想学,还是找人从基本开始教你好。”
华斐另取了张纸,仔细临摹了一遍图纸,递给华雯:“这个给你,好好收着。明日我让人教你。今天你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干扰我办正事。”
“多谢。”华雯拿了图纸高兴地奔走,心中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
拾
非和凌自从入住斡旋山庄以来,就一直不曾受周玖时召见。周玖时仿佛已经将这两人遗忘了一般,倒是周风闲来无事,隔三差五会去找他们谈天。从而知道了此两人全名为寒日凌与寒日非,他们并不是兄弟,只是从小皆由飞雪宫的寒长老收养,也因此随了寒长老的姓。他们被周玖时冷落在斡旋山庄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居住倒也不恼。周风每次去时都见他们一副悠然的样子,似乎反而因为无事可做落得清闲。
这日下午,周风不仅人去了,还让下人端了一大盘吃食过去。
“两位~”周风远远地就向他们喊。
凌正坐在竹凳上,双手交叉握住,摆在嘴前,吹着一曲小调。而非对着屋边的竹林挥剑乱砍,每砍一下便有数片树叶应声跌落。
周风见状玩笑道:“寒公子要是再这样消遣,周家的竹子只好都做成竹器了。”
“小公子又来了。真是有兴致。”凌见他来,停下吹曲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叫我们叔叔?”
“为什么要叫叔叔……”周风一下子停下脚步。
“我们和杜家的呆子年级相仿,你称他们为蘅叔叔若叔叔的。想来我们的关系也不算生疏,是不是也该叫我们凌叔叔和非叔叔?”
沉默,不予回答。
周风示意下人把吃食放在竹桌上,自己也坐好。凌一看不由失笑。盘中装的皆是糕点,每盘一种,共有五种。周风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只有小孩子才会把糕点当作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侍女端着一套雪白的茶具,给三了分别倒上茶。非也收剑围坐过来。
周风搓搓手,给他们介绍自己慷慨宴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