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的眼睛飘过我冷得开始打哆嗦的身体,迳自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丢给助理,“导演,给小御一点时间找感觉,我们明天再拍。”
导演低头和监制交谈了几句,抬起头来,“好吧,今天到此为止。”
绷紧的气氛立刻轻松起来,片场的众人开始各自收拾东西收工散场。
我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喝了几杯热水,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迷茫的眼神”,“朦胧的感觉”……
怎么都这么抽象的名词啊!
之前的拍摄都很顺利,这次可真是卡住了。
“小御!”
我猛地回过神来,丁嘉晴远远的在车门招手,“发什么呆?回去了。”
回宾馆的路上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晚上食不知味的吃完晚饭,我满脑子转的还是导演的那两句话。
说起来我就是典型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的那种人。无论做什么,只要开始了就满脑子都是这件事。以前在学校K书K到太投入的时候没少被死党笑过——不过效果倒确实很好。
宽敞的房间里,我呈大字型躺在席梦思床上,望着墙上的壁灯发呆。
只要通过这个镜头就能完成全部拍摄了,就是因为我找不着感觉,全剧组只好在这里白白拖时间。
迷茫的眼神……朦胧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扒扒略长的头发,“你不是有事请教吗?进来说吧。”
“……啊,好。”我反手关门,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去,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是关于今天的戏。导演说的“迷茫的眼神”我想了很久,就是找不到感觉表现出来。我想你的经验会比较丰富,所以想请教你一下。”
“原来是这件事。”季风盯着我看了几秒,悠悠的说,“拍不成的原因很简单,你不入戏。”
“为什么这么说?”我反问。
他耸耸肩,“主角为什么会迷茫?几生几世的纠缠,到了民国这一世就变成了爱恨交织,他当然会迷茫。”
看了我一眼,他继续说,“直接讲吧。你谈不上爱我,更不恨我,面对着我的时候,你这样的新人当然找不到感觉,更装不出这种复杂感觉来。”
……真有够直接的。
我的脸色发红,有点尴尬。“可是戏还是要演,我该怎么办呢?”
季风想了想,“要找感觉嘛……”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在手里来回转着,边考虑着边问,“这样吧,从你自己的切身经历里感受一下。你有没有爱过谁?”
我一愣,脸色顿时暗下去,低声回答,“有过。”
他仔细的观察着我的脸色,“这段感情……不成功?”
我勉强笑笑,“很不成功。”
“那么,恨那个人吗?”
“算不上恨吧……”我深吸气,“只是偶尔有点难受,堵得慌。”
“到现在还经常想起?”
“……嗯。”
“这不就好办了?”季风眯起眼睛,“这样说虽然对不起你,不过如果把我当成那个人,你应该很容易就能人戏了。”
我猛的怔住。
就在愣神的时候,眼前的光线突然被阴影遮住,他的躯体已经靠近上来。
两边的肩膀被同时按住,季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晌起,“闭上眼睛,想像你面前的是你心里又爱又怨的那个人,你该怎么面对?”
我依言闭上了眼睛。如果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昭言,我该怎
磁性的男性嗓音低而魅惑,“睁开眼睛,看着我。”
心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说不出来,视野有点模糊。暗淡的灯下,我沉默的仰望着面前的人影。
“很好,导演要的就是这样的眼神。”他赞许的拍拍肩膀,“记住这种感觉,明天在镜头前表现出来。”
……这算什么感觉,害我鼻子现在酸酸的很难受。
无论如何,我对他感激的笑,“谢谢,我回去了。”
季风点点头。
我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手握住铜制把手的时候,背后突然又传来他的声音,带着问询的语气,却是确定的声调,“你说的那人……是男人吧。”
手指猛地一抖,门锁弄出很大的声响。
沉默的间隔大概实际只有两三秒钟,不过当时却以为很久很久。然后我勉强开口,“不是~~”
“别说谎,进来时你看我的眼神不对,我感觉得出来。”
脚步声走近过来,就停在背后。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带着探索的神色,仔细打量着我。
垂下眼睛,偏过头。想继续否认的话语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却变了。
“他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
话一出口,被刻意尘封的回忆,就再也封不住。
被绝然拒绝的痛苦,被方恒扫地出门的落魄,流浪街头的惶然,百般滋味鲜明的流过心底。什么时候都没有流过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却悄然滑过眼角。
第一滴泪水落下的那个瞬间,我从季风的房间夺门而出。
躺在自己房倒,不住的问自己,明知道会痛苦,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可能吧,是潜意识里告诉自己,隐藏的越深,才越伤人。发泄出来才好。
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的流了满脸。
昭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流泪。
第二天,我顶着可怕的浮肿熊猫眼出现在拍摄现场,惊掉下巴无数。
化妆师不不由分说把我按到椅子上,两个冰袋结结实实敖在眼眶上,境况悲惨不堪,耳边还得忍受丁嘉晴的连声数落,“没事学人家闹什么失眠,我怎么就每天都唾得好好的?我看你还是不够累,等下我跟导演说说去,加大你的拍摄分量……”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折腾了一个小时,外形看起来总算是0K了,赶紧换服装、化妆,镜头准备好,各就各位。
“Camera!”
江南的烟雨茫茫中,我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缓缓的从小巷的另一端出现,和长巷中的他擦身而过。
侧头,不经意的回眸,对上那仿佛陌生,又依稀熟悉的面容,心中泛起莫名的情愫,仿佛沈淀了几个世纪的纠葛……
他手里的油纸伞飘落地上,脸上展现出面对追寻已久的恋人的温柔神情,二人彼此柔情脉脉,无声对视~~~
琥珀色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隐约闪过促狭的笑意。
糟糕,昨天被他知道了,我是个GAY!
“CUT!”
导演大吼一声,“阿御!你那什么表情啊!”
我猛地回过神来,急忙道歉,尴尬不已。
这个镜头又重来了几次,但不知怎地,越拍表情越不好,越急越找不到昨天晚上的那种感觉。
一遍一遍的在雨中做着重复的动作,听导演一遍接一遍的喊停,我的情绪越来越沮丧。
“Cut!”
这次镜头又没过。
我烦躁的甩甩头发,一口气喝光了旁边递过来的水,目光不知不觉的就盯住对面的季风发愣。
在人工大雨里拍了那么久镜头,他的身上也湿透了。现在他就靠在红墙上,侧头望着远处忙碌的场务人员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看到他,昨天的情景就忍不住在大脑里清晰的浮现出来。就为了找那该死的感觉,我居然在他面前泄漏了那么多事!
目光在他身上刚驻留几秒,季风没有预兆的回过头来,正正对上我的视线。
我慌乱的移开眼睛。
虽然没有看他,耳朵里却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导演,给我十分钟,我想跟小御说说戏。”
脚步声响起,季风迈着修长的腿走过来,“小御,跟我过来。”
“呃,好。”
跟着助理到了一个空房间里,季风随手带上了门,靠在桌子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淡淡的烟草味道立刻弥漫了房间。
“说吧,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我清清干涩的喉咙,“没什么大事。”
季风盯着我看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你今天的脸色不好,昨天哭了一夜?”
“我没哭!……只是失眠。”
“眼睛都肿成饭团型了,好严重的失眠。”
对上他那明显调侃的笑,我脸上不觉有点发烫,急忙岔开话题,“刚才拍戏还是不行,你再帮我找找感觉吧。”
季风耸耸肩,“早就说过了,只要把我想像成他,你就肯定可以找到感觉。”
我偏过头,“我不愿再想他。”
他轻轻吹了声口啃,“怎么说?”
“感情完了就完了。既然他挑明了不愿意,我为什么还要成天想着他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心里憋了很久的闷气不停顿的哗哗说出来,我喘了口气,“我不愿再想他,所以今天我又找不到感觉了。”
“……”一截烟灰掉在地上。
季风看了我很久,突然失笑起来,“你真是满有意思的。”
我嘿嘿的笑,“谢谢。如果季天王能帮我快点找到感觉,我会更感谢你。”
他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0K,我们可以试一下。”
修长有力的手又按上了我的肩头。“闭上眼睛,放松精神,抛开现实中的事情,想像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今生最爱的人……”
他的嗓音低低的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磁性的声音里满是魅惑力量,不知不觉间,将听众的全部听觉感官都为之捕获。
我闭上了眼睛,放松自己,脑海中开始构想故事主角的梧貌,他可能的表情……
就在这时,嘴唇上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有股温暖而潮湿的气息吹拂在脸上,轻柔的摩挲从嘴角开始,酥酥的,麻麻的,有点湿润的触感。
我僵着身体,慢慢的把眼睛睁开——
琥珀色的眼睛露出恶质的捉弄光芒,他突然把我的身体压在桌子上,然后灵活的舌尖翘开唇瓣,长躯直入进来。
我的脑袋里好像听到“轰”的一声,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浑浑噩噩的被拉回片场,浑浑噩噩的拍完雨中镜头,导演举起0K的手势大喊“迷茫的感觉很好”,周围剧组人员的热烈掌声,都像是在做梦。
坐在回宾涫的轿车后座上,季风贴在耳边吐着气轻声问,“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对着他眼中闪动的异样神采,身体不知不觉的热起来。
我舔舔嘴唇,“刚才的kiss……感觉很好。”
× × ×
可怜的丁大经纪人被我们抛在片场,季风叫司机立刻开车回去。
一到宾馆,我们就直接去了他的房间。
在那张kingsize的床上,我们激烈的做爱。
为了那件事我已经郁积太久,极需要一次发泄。而男人和男人之间,纯粹的身体吸引比起感情牵扯要少太多负担,却更容易挑起激情。
浴室传来冲凉的水声。高潮的余韵还没有散去,我趴在床上剧烈的喘着。
季风是典型的穿了衣服显瘦的类型,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脱了衣服仔细看,他的身体显然经过充分的锻炼,居然还练出了有型的腹肌,动作时候力道强得很。
身为男人,我实在嫉妒他的身体。
浴室的水声停住了,季风从里面走出来。可以感觉到水珠从他的头发上不断滚落到我赤裸的背上,可是我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细碎的吻沿着脸颊亲吻到耳垂,季风的声音带着慵懒笑意,“小御,为什么把不把眼睛睁开?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输给今晚的月亮。”
我侧头望去,透过茶色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到挂在天上的一轮满月。
生在现代都市,有太多的夜生活可以选择,反倒是找到个可以一览无遗的欣赏满月繁星的地方,却成为难得的奢侈。
我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景色……”被舔啮的耳垂传来一阵麻痒的剌激,季风弯下身子,在颈项边暖昧的吐气,“你最好小心点,月圆之夜,我很容易变成狼人的……”
“喂。”我勉强撑起身体,用行动抗议他的威胁,却被扭住了双手。
视线近处交叠的呼吸急促起来,房间里的语调越来越向语意不明的方向发展。甜腻黏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动个不停,一直持续下半夜。
不知道是几点钟,睡得正甜时,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吵人好梦。
光线刺眼得很。我翻了个身,用手遮住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想,一定是昨天的窗帘没拉紧。
胳膊碰到了旁边的人。
我愣了愣,侧过头去,看见了季风沉睡中的脸,浅褐色光泽的头发散乱的落在枕头四周。
……居然真的和他上床了……
昨天我一定疯了。
和弦铃声顽固的响个不停,我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嘉晴的声音立刻从话筒里冲到耳朵里,差点震破耳膜。
不过也不奇怪,无缘无故被放了鸽子,最后一个人等了半个小时的计程车,任是谁的脾气都不会太好。
最后他说,“我在楼下休闲区,有事跟你说。”
“好,我马上下来。”我收了电话,突然想到这里还有个人,急忙回过头去,季风已经被吵醒了。
天,他的清晨低血压综合症一旦发作,可不是轻易摆平的。
小心的观察了几秒钟,他似乎是半醒没醒的状态,只是撑开眼皮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还好,今天运气不错。我对他干笑,“有点事,我走了。”
他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闭起眼睛又睡下去。
我松了口气,穿好衣服下床,正准备去开门的时候,突然呆住……
只见季风闭着眼睛从床头抽屉里摸出钱包,随手抓出几张大钞递过来。
“……”他把我当成哪只莺莺燕燕了?
房门碰的甩上,我憋着满腔的火去搭电梯。
有生以来第一次OneNightStand,昨天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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