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桌子上放著一封开了口的信,是静娴寄过来的。她和相亲对象的感情很稳定,准备过几个月就辞职回老家准备婚礼。随信寄来的照片上,静娴挽著憨厚男子的手笑得一脸灿烂,他不能给她的幸福,终於有人能够给予了。
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天铭闭上眼睛。听著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随後迪生带著一身热腾腾的水汽来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被子。
“李天铭,起床了。”
在浴室洗漱的时候就能听到客厅飘来的乐声,是迪生开了音响在放CD。客厅的音响旁边堆了一摞高高的CD,是他从初中起就开始收藏的冷僻而独特的专辑。毕业那麽多年了,他一张也没有丢弃,那张whenver it es就放在最顶。客厅的角落里还有一把吉他,是他们玩乐队时用的那一把,迪生一直带在身边。
不管表面上有多麽地不同,两个人大概骨子里都是一样固执的疯子。
洗漱完毕後两个人一同用著早餐,然後天铭看著迪生在镜子前打理後脑勺翘起的头发,抚平西装袖口的皱折,一如既往地弯起嘴角,朝著迪生勾勾手指:
“迪生,你第一颗扣子忘了扣了。”
…END…
番外 Together
农历新年将至,被雪裹得素白的小城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夜间变成了一片红色。
“哎,高点,高点,对,就是那个位置。”
李天铭手里拿著大大的鲜红色中国结站在梯子上,小心把它系在天花板上。踩下梯子的时候正对上父母斑白的双鬓。不知不觉间,他们也老了。曾经直了背殷殷叮嘱他“你要用功读书,考上X大”的中年人,已经变成佝偻著背的老人了。
“还有什麽要我做的?”
“这里没什麽要你忙的。真的想帮忙,就赶快找个女朋友。唉,真是的,静娴挺好的一个女孩儿,怎麽说分手就分手呢?”母亲絮絮叨叨地边摇头边走进厨房,随後又想起什麽似地从门後探出头来。
“对了,年初四你没什麽事的话就和我一起到黄阿姨家里坐坐。她家的闺女还和你是同学呢,读的是同一个高中,以前应该有见过。你们差不多年纪,年轻人好好聊聊。”
天铭想说些什麽,可是看到那些已经在爬到眼角上的皱纹,还是无奈地点点头,说:
“好。”
父亲收起梯子,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跟著走进厨房。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是顺著家人的愿望一路走下去,读著他们想他读的学校,做著他们想他做的工作,虽然一直达不到家人期许的那种出色,但也从没有违逆过他们的意愿。只是这一次,他大概要让他们失望了。
天铭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学时代的那台CD机还在,开了音响,随手挑了张CD试了试,效果竟然还不错。他把手摊在脑後,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教学楼的楼顶,和他一起躺著看蓝天白云的少年,长得遮住眼睛的刘海,桀骜不驯的笑容,还有第一颗扣子永远没有扣上的校服,少年的形象其实已经很模糊,更清晰的是他长成男人後的模样,有了成熟沈稳的气息,但还是那样桀骜不驯的笑容,夜里侧躺著看自己,□的肌肤有著结实的线条,脑袋轻轻蹭著自己的颈窝,一叠声地唤著“天铭”,说:“不要离开”,眼神明亮。
所以即使明知道走的是一条不被人认可的道路,明知道会违逆父母的意愿,看著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黑曜石般的瞳仁,天铭还是说:“好。”
平凡无奇如李天铭,一辈子里面只有一次执拗,他决定执拗到底,不再回头。
门铃响了,李天铭出去开门,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精神的短发下是笑得像月牙一样弯起的明亮眼睛:
“李天铭在吗?我是他的同学李迪生。”
迪生和天铭的父母寒暄了一阵,随後就进了天铭的房间。CD机的音乐还在继续著,迪生笑笑的:
“难怪当年我再怎麽找也找不著这张专辑了。原来在你这里。”
“喂!明明是你自己放在我这里忘了拿走。”
迪生靠著床沿坐下:
“过完年後把它拿回家吧。”
天铭装作没有留意到“家”这个字,脸却忍不住微微发烫。两个人同居一年了,那个租住的公寓里摆的是成对的杯子,花纹相同的碟子,被子倒是只有一套,铺在摆著两个枕头的双人大床上,到处都充斥著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家居气息,已经不仅仅是个休憩的地方了。
越想脸越烫,天铭赶紧转移话题。
“怎麽来了?”
迪生坏笑著:“新年了,来拜访岳父岳母啊。”
天铭踢了他一脚,在他身边坐下。
迪生轻咳了一声,撇撇嘴。
“在家里闲得发慌麽。”
天铭笑了。高中时代,过年的时候,迪生总会打电话过来:
“喂,我在家里招待三姑六婆,闲得快要发霉了。有没有空出来?”
然後两个人会从家里偷偷溜出来,骑著自行车在小城里瞎转,双手离开车把大呼小叫地下斜坡,直到吃饭时候才回去。
天铭向身边的人靠近了一些,手伸过去,和他十指相扣。
“我妈要我去相亲。”
迪生勉强勾了勾嘴角。
“这麽巧,我也是。”他自嘲地笑笑,“你是哪一天?说不定我的相亲对象是你。”
天铭望过去,明亮的黑眸里有著浓重的不安。他用力地拥上去。
“我不会离开。”
黑眸里有了淡淡的笑意,他把脸凑上去,带著野性味道的双唇覆了下来,相缠的舌尖带著让人安心的温暖。温热的掌心探入毛衣抚上他的腰的时候,天铭竟然没有抗拒。
真是疯了,他想。两个三十岁的男人,光天化日,房门外面他的父母还在。可是他不想把那具温热的躯体推开。他伸出舌尖舔上迪生的唇,在腰侧点火的手掌更热切了些。不过是四五天不见,怎麽会失控至此呢?
CD机还在播放著。在激烈的鼓点和吉他声中,两个人互相扯乱了衣服,毛衣被拉起推高,舌头和牙齿在胸前淡淡两点上不断肆虐,带出错乱的快乐。天铭闷哼一声,推开迪生的头,拉著他站起身来,任他把自己压在墙上,主动把舌头伸进去纠缠翻搅。
“嗯!”
探进股间的手指带来奇异的不适感,天铭拗起脖子,眼睛微眯,湿润红肿的嘴唇微启著,索要更多甜蜜的安慰。舌头如愿地探了进来,极尽温柔地扫过口腔的每一寸。他放松下来,伸手解开迪生下身的束缚,怒张的野兽跳脱出来,天铭把手覆上去,抚慰著对方肿痛的欲望。
耐心开拓的手指退了出来,一条腿被架在迪生腰间,凶猛的利器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立紧贴著,紧密无隙,自己挺立的欲望就紧紧地抵著迪生小腹,在磨蹭间滴下点点晶莹的液体。天铭难耐地哼了声,搂紧迪生的脖子,任他自下而上一下凶悍过一下的驰骋律动。
混乱而急切的结合带来惊人的快感,两个人压抑著声音低低地喘息著,在吉他和鼓点声中迎来灭顶的□,浓烈灼热的□打湿了彼此的身体。
草草擦拭干净彼此的身体,整理好衣服,迪生走过去关了CD机,拿起墙角的吉他。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刚刚经历过性事,慵懒野性的躯体上,有一种别样的性感。天铭眯起眼睛。
吉他清脆的弦音响起。
Whenever it es
Just remember life as it is
And kiss like we have never kissed
……
当末日来临
会是电闪还是雷鸣
天空的飞鸟都全没了踪影
只剩下我孤影伶仃
我可以舍弃梦想
我可以抛开执著
我可以忘记未来
只有你
我放不开
迪生微哑的声音在房间里漾开,天铭懒懒地靠在床脚,笑著看他明亮的眼睛。
“那个老头打了好多次电话找我。怎麽办?”
天铭继续笑。
“猴子,你活该。自己看著办。”
迪生仍然和那些玩音乐的少年保持著联系。有一次在一场show结束後,迪生喝多了,带著炫耀的心情跳上台去拿起吉他就弹,唱的就是天铭重新填词编曲的这首whenver it es。结果被一个音乐制作人听见了,大为赞赏,死缠著要替迪生出一张single。
天铭和迪生都早过了那个要让自己的音乐扬名世界的年纪,两人都无意再涉足那个耀眼的舞台,所以迪生拒绝了。不想那个音乐人却有著惊人的毅力,一直纠缠不休。
迪生无奈地叹气:
“要不干脆就把碟子出了,打发掉他好了。”补充一句,“你来唱。”
天铭拒绝得斩钉截铁。
“我不要。”
原以为他会多少有些不快,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却笑得异常灿烂。
“不要也好。这是你写给我的,自然只能弹给我一个人听。”
“以後你要弹给我听,弹一辈子。到老掉牙了我也还要听你唱。”
天铭笑了。
老掉牙吗……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呢?不过一辈子都在一起,听起来很不错。他点点头,说:
“好。”
外面的街道传来孩子笑闹的声音和商店反复播放的“财神到”新春贺曲。又一年即将过去了。
一辈子,能够共度多少个“一年”呢?
天铭想起迪生一年前说的那句话:
“从今以後,我们要在一起直到死。”
他笑著走过去夺走吉他。
“不要後悔。我以後会弹得你耳朵起茧,比年年听到‘财神到’还折磨。你就受刑到八十岁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