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场无真爱。
我不怪你。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我明白; 那就无需再怨恨你的一切。
我感到整个人都被风干了; 又雪在零度之下; 手冰脚冻; 不由自主的紧缩着肩膀。
不过是一个转身;
我就开始怀念你了。
我还能够平静面对你吗? 也许能够; 因为我还是想看到你。
走出小路;
步入郊野径; 我的走出这座小山; 穿过郊野公园的休憩地进入侯车的位置。 那里距离烧烤场实在不远;
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可为我清晰所见。 跌倒后哗哗大哭的小孩; 连忙跑过去安抚着他的妻子; 以及正烦恼地起着火的父亲。
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正常的人生。
后来巴士来了; 我摇摇晃晃走上去。 想是发白的脸色呛得吓人;
乘客们看到了我无不一脸怪异。 选了一个离群的位置; 我靠在窗旁闭上双眼; 累了。
其实我不该说那种话。
还好你没有事。
回到家里我走入卧房; 弄不清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 弄不清自己是怎样回来。
我累了; 想睡; 只是这样而已。
被子卷到身上; 冰凉彻心。 我躺在那里滚来滚去;
最终还是灰头土头的坐了起来。 很冷; 要命的冰凉; 从床褥透上来的寒气冻醒了我的神经。 我拖着被子走着;
直到浴室阶砖的寒意及身才放开。
热水蒸腾形成蒙蒙水气; 我抚擦着镜的影象看看自己。 苍白无色; 形容枯槁;
我闭起双眼再睁开来; 对镜笑笑; 对; 那样才是我。 那笑容凝在脸上; 我满意了; 又意图放松肌肉。 可我并不能;
于是那笑僵硬在原地; 异常的丑陋可笑。
我不要这样。 马上伸手把脸孔揉了又揉; 搓平了表情; 抚平了哭笑。
我看看可以了; 才又离开了镜把水冲到身上。
仍是被彻骨的冷意包裹着身体; 我使劲的冲刷着;
除了湿腻以外就再没有其它。 暖意、热度、温暖等字眼都彷如隔世般遥远。 我抚着自己的脸; 想着也许我再也不适合冬天。
手把在门柄上; 转动的和谐声音传来。 我把门开了; 而他站在卧房内; 一脸惊讶。
怎么了;
我不该回来吗? 我剩穿着浴袍懒洋洋的依在门上; 也不知脸上还是不是那个难看的笑。 但我还须笑着;
唯有这样才能阻止其它奇怪的表情在脸上浮现。
「霜秋…」看; 他叫我了。
于是我回应:「怎么了; 老板?」
看着他混身一抖; 错愕的感情穿过肌肤浮现在脸上。
他非常悲伤的看我; 嘴唇发抖也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他靠近了我; 彼此间只余呼吸的距离。 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动;
直到我把手抚上了他的颈项。
到底还是有点割破皮了。 我小心的抚摸着; 全神贯注; 也没有留意到他要说的话。
他说:「对不起; 霜秋; 我不是有心伤你的。」
他说:「霜秋; 是我不对; 是我有求于他们;
才会令你受伤害的。」
他说:「开始时确是一场打睹; 但是; 我现在是认真的。 霜秋; 我对你不是开玩笑的。」
伤口红红的; 隐隐若现的血管浮在其下。 我轻轻的抚着; 多险; 差一点它们就要被割破了。
只是差了那么的一点点。
突然他双手使劲在我的肩膀上; 狠狠的用眼神禁锢了我的双目。 我笑着;
露出的白齿对上他紧闭的嘴唇。 好看的厚度; 好看的颜色; 好看的人。
「你爱我吗?
霜秋。」他正用言语蛊惑着人; 可怕的沙乐美。
但我却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愉快的笑着;
哈哈的快要不能自己。「当然不; 为什么你要以为是呢? 老板?」
「我不信。」他话里有牢不可破的坚定。「我不信你。」
我懒懒的任由他抓住;
任由他看穿我的双瞳; 反正那里面已经没有灵魂存在了; 毫无价值。
「不; 我并不爱你。」我再一次强调。
「那你为什么?。。。」他质问。
「怎么样? 我还能使你的朋友高兴吧?」我笑着;
不知其中有几分媚态?
「你在说谎; 我不相信。」他盯紧了我一丝一缕的反应。「霜秋; 说说看你爱我?」
其实你又何必迫我? 我身早已在悬崖之下。 抽倒了一丝冷气; 我缓缓的说:「我爱你。 老板; 我爱你。」
他眼内混和着不可置信和悲痛欲的伤感; 抓着我的手指缓缓退下。 我笑着把唇又凑了上去;
机器又虚假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霜秋; 你并不这样;
你并不这样。」他转而用手掩着自己的脸; 我伸手拨了开来; 把他的手抓着亲了又亲。
「我爱你;
不过是这样的关系。 老板。」我抬头又对上他的眼睛。「你要我像个荡妇一样叫床也是可以的。 只要有你的命令我自会照做的了。你看;
我爱你。」
又说了一遍; 我亲上他的嘴; 在唇舌间追求温暖。 我缓缓的亲吻着他; 引诱着他的手抚上腰际;
领导着我俩间灼热的交合。 早已一无所有; 空余肉体和欲望纠缠。
对不起。
请不要试探我的爱;
因为爱情过于脆弱;
触即成粉碎。
35
我看着身旁山崚般的轮廓; 平静的起伏述说着好梦正浓的安心。 我傻笑;你还能在我身旁睡得毫无防备?
多么单纯的人。 那好看的睫毛半睁半开的梳摆着; 卷曲的头髪也不听话的在枕上漫延。 我轻轻的抚摸着边际的髪丝;
这样的情景我还有看多少次的幸运?
也许是要结束了; 但离得远远的我还是想看你被众人拥带而出。
亲吻那骄傲的额角; 亲吻那低垂的眼帘; 亲吻那微红的双颊; 亲吻那高耸的鼻尖。 最后我亲吻你半启的唇瓣;
那已是我能给你的所有。
终于让他进入了我; 我感到非常的安心; 终于他和我所有的客人都一样了。
你买我卖; 两厢情愿。
用手掌感觉那温和的轮廓再一遍; 也许我就要离开了。
突然那圆暗黑睁开来大大的瞪向我; 一个翻身已把我手抓入掌中。 哄着的热传来; 我但觉一片冰凉。
「你还在; 还好你没有走。」他缓缓的说着; 就如咒语。
走? 我不会走; 一如我之前所说;
直到你开口; 又或者时间过去; 我不会走。
笑着; 习惯地抚上他的手然后开口:「睡得可好啊? 老板。」
正如万箭穿心; 他痛苦地看我。 然后别过脸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应我:「我很好; 霜秋。」
他唤我的名极其的温柔婉贴心; 我笑笑; 又道:「那样不就好了吗? 老板。」
那背影一震;
再多的痛苦和悲伤都能落在其上似的; 我缓缓的笑; 却知道那笑意根本无法成声。
我们完了; 就这样。
只需再说一句; 瞬即崩溃。
然而铃声恰时响起; 又急又促;
有如有意识般追赶着生灵快速把听筒拿起。 突然我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半滚下床冲向电话那头。
啪喇的跌撞声传来;
我用手抱着半掉下来的坐机; 那样子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我全神贯注; 只为听到那头传来的丁点声响。
请不要再发生任何事了。
但是那头泣不成声的沙哑总能轻易打破任何的祈求和愿望。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很精彩; 青一片白一片红一团; 五彩缤纷又复归黑暗。 拿着电话的手再也抓不住些什么;
片片的冷汗都在促我瞬速瓦解。 他半立在床上看我; 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疑问和挂心。
我甚至没有再看向他;
七手八脚的就把衣服往身上乱套。 他见了不知从何走来助我; 慢慢的抚平翻出的领子; 重扣全部错位的扣子。 电话夹在我的颈旁;
我嘴上只说着一句话: 「冷静一点; 咪咪; 冷静一点。」
直到远离了电话听筒; 直到被他轻柔的推上座驾;
我的嘴上还是那么一句。 冷静一点; 混帐; 要冷静一点。 手从内而外的冰冷; 不能自主的微微抖震着。
我把它们合拢握着放在额头之上; 试图使它们连同抖震凝固下来。 这时他把手伸向我; 五指慢慢的渗入其中化开了我的紧绷;
缓缓的又把其中一只手拉过来握着。
十指紧扣。
两只手被阁在车座间的空隙上;
皮面的冷气亦无法穿透其间。 他握着我; 眼睛看着车窗外; 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我想我是被吓坏了;
所以也无法从苍白的唇中再吐出什么话。
静默我俩间悠久的漫延。
车窗外风景高高又低低;
转过了山又是水; 在车内我晃得七歪八倒; 往时不觉; 现在却感到全然的无力。
他看了也是无话;
只是把手往我肩上一靠; 总算又扶直了身子。 冷汗直冒; 我无神的凝视着远方;
心里头只顾念着不知何时才能超出这片山景进入市区。
到车子停住了在医院门前; 我还未能有什么反应;
背后就被人轻轻的推了一把。 双脚站在地上也不怎么踏实; 软软的似是不能站稳。 这时我又回头看他;
只见他稍微的点着头示意我快些进去。
僵硬的手离才了车门; 黑亮的门瞬即合上。 我抬头看看眼前;
只觉暗淡中耸立的灯光鬼魅重重。
他自然是不能长久伴着我的。
我断然开步;
硬着头皮就往那深处走去。 沿途擦过不少白衣; 路过不少病床。 淡黄的灯光照着前路; 那明晃似是不会完的向前伸延。
我惘然的向前走着; 望着在到的一刻猛地惊醒; 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恶梦。
我身越向前跨开;
神智就越发的从现实中逃离。 我想也许我已经迟了; 何不就此转个身别去?
至少不用再面对。
那种想法甚至真的把我牵往相反方向转身; 可这时我疑惑的歪着头; 万一。。。
万一真的是什么事也没有; 万一那只是错觉; 万一。。。
万一; 那真的是最后一面?
那念头一旦浮上心间; 立即就激起了高耸的水花; 我不敢再多想; 快步的往前有路就走。
那急促似是草原上奔腾的豹子一样; 如风又如火的在走道上奔走。 踏倒了垃圾桶; 撞到了人; 我没有回头; 也无道歉;
心里只懂默默地向所有我认识的神祗祈求一些毫无保障的安慰。
我眼睛掠过无数的门; 脚步急遽的停在其中一间面前。
这时我低头看看自己; 衫裤半歪; 已是毫无形象可言。 把手伸了开去; 转动门把的旋律异常清晰的打入耳中。
我期望在那以后有个人能满脸笑容的坐在床上; 用轻柔又健康的声音喊我一声:「阿小...」
门打开了。
后来最先把门再度推开的人; 是我。
在那一刻我最先见到的人; 是他。
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开口问; 但声音显然无法自喉间发出。
本来我以为他不敢;
我以为他不敢再和我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暴露于他人眼前的地方。
鼻头酸酸的;
我以为我再也没法控制脸上肌肉的弧度; 但最终我还是给了他一个微笑。
凄凉的哭声从开趟的门溢;
配合着我诡异的笑意显然使他感到不适。
「霜秋。。。」他的嘴唇微微动了; 叫的竟是我的名字;
不过并没有令我走向他的身边。
我腰挺得笔直的向前走着; 那灯光竟不如先时暗淡; 反而变得亮亮的。
但我却只能看到眼前小小的圆圈内的东西; 其它的都为一丝一缕的纯白所化开。
突然我感到背后有个依靠;
回头一看; 却只见到他的脸充斥着我的视野。 那滑稽的感觉使我嘿一声的笑了出来; 却引来其它更多的东西涌上胸口。
那间我感到再也无法忍受; 更多更多的积压被释放开来; 我无法吞吐舌头; 眼前的景象摇动起来。
我紧紧的抓住了他伸向我的每一部份; 开始时只感到脸颊一片湿润; 然后慢慢的流入唇间。 我想我是哭了;
我想我还能这样默默哭泣; 直到他把手抚上我的脸。 崩溃的感情令人无法自控; 我哗哗的痛哭;
他环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渐渐那肩膀的抖震也传到我身边来。
我抬起头来看他; 无法言语。
只有涌出的泪水; 取代了我所有的悲伤。
萧妈死了。
36
堂中的横梁上平放着四只大字; 黄白的菊从旁绕成四方灿开; 满室之内无处不见花;
然而奇怪地溢出的香气竟只剩烛火之味。 我俯身整理着两旁垂下的字; 身后花牌挽联纷纷送入; 工人讨过红封包即从我身旁擦过;
堂倌笑着和道士们相讨细节。
一身素白; 满室平静。 陈列着半旧黑皮面的软椅; 整理着白底蓝字的吉仪。
咪咪红着眼把一迭纸钱揉开化成圆形; 难得霍先生也陪在身旁折着冥镪。 咪咪穿一身黑的; 并不如我在头上绑着白布条。
我看隔壁的丧家; 那些女的血亲都在头上载上尖尖的白色三角帽儿; 可惜咪咪不算亲属; 所以现在满堂就只有我一个作这种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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