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砂忍着笑说:
“如果对方是李在界的话,就算李成轩觉得腻味了,也只能无奈地跟他绑一辈子。”
“啊?李在界?他那个弟弟?”
“嗯,那小子啊……可是个执念超级强的家伙呢。”(广告:有关李成轩与李在界的故事,请参阅《帝国传说》,笑)
琉砂和萧驭南相视一笑,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竟然还能牵扯出这段关系,顿时就觉得彼此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琉砂半开玩笑地说:
“没准以前咱俩还见过呢,当年我净往李成轩的学校里跑,只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而已。”
萧驭南也跟着点头附和,想到俞陌津,于是说道:
“俞陌津那小子,性格大概是你们俩的综合体吧?乖戾又执拗,一点也不懂得转圜,不懂得什么叫留有余地。”
琉砂叹息着说:
“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聊这小子的。那小子让我又怜又爱又操心啊!”
顿了顿,问道:
“对了,他跟你说过他现在一个人住的事情吗?”
萧驭南摇头。
琉砂叹气,“也是,那小子就算天大的麻烦压到头顶,也不肯向人求救。——真让人操心。”
眼看琉砂不住摇头晃脑的叹息,萧驭南不禁问道:“你说他一个人住?”
“是啊,听他那口气,搬出去住大概是不想打扰我找男人。那天李在界去找我,我跟那家伙逗着玩的时候,正好被儿子撞见。估计他以为他坏了我的‘好事’吧,所以第二天就提出要搬出去住。那孩子的脾气你也知道,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谁也劝不回头。”
萧驭南颇有些不以为然,但面对俞陌津的母亲大人,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在想,没那么严重吧,每次还不都是自己一耍赖就把那家伙搞定了啊。
“我这几次来找他,就是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反正对于劝他回家,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萧驭南说:“放宽心,小狮子总有长大的一天——总不能一直把他圈在身边吧?”
“这道理我懂,我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生活能力,即使是住家里的时候,那小子也是独来独往,除了做饭什么都自己动手。”
萧驭南一愣,“他不会做饭?”
“是啊,怎么了?”
萧驭南却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我也不会做。”
琉砂没往心里去,只是接着说道:
“虽然理智上清楚那小子的生活能力,可是感情上就是担心。”
她自嘲似的苦笑起来。
“做妈妈的有时候也挺叫人厌烦的,你瞧,那臭小子都不愿意见我了。”
“没的事。”萧驭南说,“那小子刚才还警告我不许泡你呢。”
琉砂一下子笑起来。
“真逗。那小子虽然表面成熟的很,可是心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鬼呢。”
萧驭南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那小子啊,对他爸爸完全没有立体印象,只见过几张照片,当故事一样听我讲了不少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单亲家庭的小孩很容易性格失衡,不过好在我的个性很多时候比寻常的男人还要刚强,给他灌输的也尽是很强硬的男子汉的形象,因为我私心希望他能够像他爸爸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琉砂叹一口气,又说道:
“但是好象有点适得其反了。通过我从小给他的灌输,他一直以他心目中男子汉的标准行事,刚硬,强韧,乖张,崇尚暴力。虽然他的拳头一向硬劲,可是刚强易折,我就怕他败在这一点上。”
“放宽心吧。”萧驭南在琉砂停顿的片刻开口说道,“倒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觉得钻石一旦磨平,就反射不出璀璨的光芒了。”
“嗯,我也这样想过,不过还是需要有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点醒。”
琉砂说着,从包包里掏出笔和纸,刷刷地写出一串龙飞凤舞的大字之后,将纸条递给萧驭南。
“拜托啦。”
萧驭南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处地址,不禁愕然地问道:
“你给我这个干吗?”
“拜托了。我觉得那小子最近变得很好相处了耶,古怪的脾气也柔和多了,所以我想,这应该是老师你的功劳吧?”
“啊啊,嗯……”萧驭南的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确的咕哝。
琉砂又说:“想拜托老师……哎哟,我干吗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咱俩可是老相识了!”
萧驭南苦笑着想谁知道那时候我到底有没有见过你啊!可是却不好意思浇熄她的兴头,只好“噫噫唔唔”的胡乱应着,然后又被那个豪爽的女人隔着桌子十分阿莎力地拍住肩头。
“萧驭南!多照顾照顾我儿子啊,反正我是已经放弃了,他一点都不听我的了。”
说着说着,豪气横溢的女人一下子变得愁绪暗生,泪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萧驭南。
萧驭南心里那叫一个汗呐。最最受不了女人这副模样的他却偏偏撞上了一位个中高手,即使明知道她是假装的,也会感觉脊背凉飕飕的直往上透冷气。
他终于以一副大无畏的表情点头应允:
“……好吧。”
一脸忧郁的琉砂登时又换回了爽朗的笑容。
“谢谢你啦。”
萧驭南想自己终于知道俞陌津变脸如翻书的绝技是师从何人了,虽然形式不同但是本质一样嘛。他微笑着接受了她提早支付的谢意,心里转的念头却始终达不到女人的眼里。
照顾他吗?
这样啊,也不是不好——如果你不怕引狼入室的话。'墨'
#9
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在学校附近租到一间小公寓,虽然大部分原因是不想妨碍母亲的私人生活,但是不容否认的是,俞陌津也同样向往独自一人住在外面的那种自由感觉。于是执意要求搬出去住,爱子心切的母亲也只好提供给他一切日常开销了。
可是,俞陌津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一个人逍遥了没多久,居然身边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天大的麻烦,偏偏那个麻烦还让自己一时多事地捡回了家。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根筋不小心搭错了,才会引麻烦入室。
当然不是所谓的“尊师重道”之类的足以笑掉人大牙的缘故,更加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这样有污蔑俞陌津人格倾向的理由,虽然俞陌津勉强算得上那人的学生并且那人也的确可以使用“英俊”来形容,但是但是……那种“衣着不整邋里遢里一脸无赖痞笑为老不尊跟成熟稳重沾不上半点边的臭、老、头”,怎么就叫自己捡了回家呢?
这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俞陌津的脑袋,即使能够轻而易举做出最艰难的力光电热大综合的物理题、解出最艰深的N元N次方程组(N≤3),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大脑回路也始终无法解决某些问题。
俞陌津用力瞪一眼裹着厚毛毯趴在沙发上睡得超级安稳超级香甜的萧驭南,功力不足没能够把他瞪醒,反倒因为不留神瞟见对方嘴角隐约蜿蜒流下的口水而觉得满腔的不甘与愤懑有逐渐汹涌沸腾的趋势。
睡得那么熟的萧驭南,对比于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的自己,尤其他还是以入侵者的身份进到这间单身公寓里,种种不平便足以令俞陌津大不乐意了。
侵略战争的打响时刻,需要追溯到三四个小时之前,那时候俞陌津正靠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上演的是无聊至极的肥皂泡沫剧,更有同样无聊至极的广告不断穿插其中,以无聊抵抗无聊,俞陌津懒洋洋的将大半个身体陷进沙发,眼睛注视着荧屏。整个小窝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晕黄的光圈反衬着昏暗的背景,从屏幕上散射出来的荧荧光芒映得俞陌津苍白的脸色现出迷离诡谲的幽光。
终结掉荧屏里外两相无聊的是一阵不屈不挠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连绵而不绝于耳。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有客人来自然电子铃声大作,高科技产品泛滥的今日,古老的纯人力敲门大概早已近乎于绝迹了吧。而搬出来之后,由于本身朋友极少的缘故,自知不可能有什么人会找来这里,索性就偷一偷懒,没装门铃。也正因为如此,俞陌津才得以听到久违的古老的敲门声响。
一开始被电视里的嘈乱音响包围着,没留意自门板上传来的响动,后来笃笃笃的声音越来越大,俞陌津终于站起身,带点狐疑地过去,大概是仗着自己血气方刚而对一切无所惧怕,也不问一声“谁呀?”就直接一把拉开了门。
顿时迎进来的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腔调:
“喂喂,你这可不对吔,万一敲门的不是我而是坏人怎么办?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一句话都不问就把门打开喔!”
吃了一惊的俞陌津难免有些表情呆滞,一脸“怎么是你?!”的愕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嘟嘟囔囔地嘀咕出一句:
“要是坏人倒好了……”
“啊啊?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萧驭南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在俞陌津眼前扬啊扬的。
“喏,这是你老妈给我的……”
啪的一下,小纸条被俞陌津夹手夺了过去,就着楼道的灯光仔细端详,喃喃着小声说:
“是她的字迹没错。”
随即一下子扬起头,锋锐的视线笔直地盯住萧驭南,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质问道:
“你跟她又见面了?”
萧驭南微笑不语。
“我不是警告过你吗,不许打她的主意!”
“哎呀呀,冤枉啊,是她先找上我,拜托我……”
故意暧昧地向俞陌津微笑,顿了顿,瞧见对方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才咧嘴一笑,笑容里不无捡了天大便宜似的得意味道,续道:
“她拜托我照顾你的。”
“哼。我不需要。”
犹豫着要不要狠狠的将门板在这张痞笑的大脸跟前甩上,俞陌津的这种迟疑却很显然地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萧驭南大大咧咧的拿肩膀一下子拱开堵在门口的俞陌津,然后在俞陌津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拖着巨大的背包挤进了小公寓,嘴里还不住的说着:
“你不是怕我去勾搭你漂亮的妈妈吗?我允许你二十四小时贴身监视我吔。”
二十四小时监视?允许?哼,说的倒轻巧。
俞陌津转头斜睨着萧驭南的背影,问:
“你该不会打算住在我这里吧?”
“啊,你不愧是市一中的高材生哇,一点就透,厉害。”
萧驭南乐呵呵地回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没错啦,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受你妈妈的托付,就近来‘照看’你。”
有意着重了“照看”的读音,瞟见俞陌津别扭的表情,不由得笑得犹为欢畅。
俞陌津终于忿忿然地用力甩上门板,可惜了木制门板合拢时发出的那一声响亮的“砰——”,压根没有对已经把背包仍上沙发的萧驭南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喂,我说过不需要你的什么照顾。”
走近已经坐进沙发的萧驭南,俞陌津没好气地拿脚往沙发腿上踢了几下。
“这里没你住的地方。”
不大的单身公寓里一室一厅,之间连通的门板也叫不耐烦开门关门的俞陌津给卸掉了,卧室放一张因为睡癖不好而特意从家里搬过来的大双人床,厅里也仅仅搁得下双人沙发。
萧驭南很快环视一周,轻快地指着里屋那张双人床说:
“啊啊,那张床不小,咱俩挤挤就可以啦,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喔。”
说着,又像个主人似的拍拍沙发,招呼俞陌津。
“坐啊,站着多累呀,我还得仰着头瞧你,脖子都酸了。快坐下啦!”
“……”
瞪圆了眼睛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俞陌津微微蹙起眉头,暗暗的想他果真是个无赖呐,居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种话来。
“我已经把我的房子租给别人了,你不会狠心要让我露宿街头吧……?”
那个无赖居然还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歪着头,眼巴巴地瞅向自己,俞陌津冷不丁感觉背后飕飕凉风,悠荡悠荡地朝着自己的脊梁骨就吹了过来。
所谓“无耻之耻,无耻矣”,同理可知:无赖之耻,无赖矣;看来他萧驭南的确是作好了将无赖进行到底的打算了。
在心里大大呼出来一口气,俞陌津撇了撇嘴。
“……谁跟你挤床上啊!——你要是非留下不可,就睡沙发上!”
然后看到一下子咧大了嘴巴笑起来的萧驭南,俞陌津突然就有了一种上当受骗掉进陷阱套入圈套的感觉,随之也产生了迫切的想要反悔的念头,可是却被那个无赖抢先一步说出“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反悔喔!”这样的话来,立时堵死了自己的后路。
……于是,萧驭南就这样被俞陌津“捡”进了家。
普通型号的双人沙发自然盛不下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萧驭南,只见他的两条长腿悬空架在仓促间找来的凳子上,一看就知道舒服不了的姿势,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睡得那么安稳。
俞陌津拥着棉被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视线越过门洞,落到窝进沙发的萧驭南身上,心情郁卒的抓过枕边的香烟,点燃,叼在嘴里泄愤似的用力地咬呀咬。
——为什么他睡得那么好?
——为什么我却睡不着?
——……?
某种情绪迅速聚积中。
睡梦中的萧驭南翻了个身,原本裹得严严实实的毛毯松散开来,一半掉落地上,露出大半个光裸的后背面向俞陌津。
晚秋的十一月夜晚十分寒冷,俞陌津的单身公寓里还没来得及添置空调之类的能够调节温度的器具,到得深夜,整个屋子里冷得几乎有如冬天。
可是萧驭南却恍若未觉的一动不动,趴伏着身子只顾呼呼大睡。
俞陌津仿佛与之有着深仇大恨似的盯住垂到地上的毛毯,目不转瞬,一眨不眨。墙上的挂钟嗒嗒嗒的不停走动,单调的机械声响反倒叫人觉得周围安静沉默得吓人。
直到叼在嘴里的香烟几乎燃到尽头,俞陌津才惊醒般掐灭了烟头,对不小心散落到处的烟灰完全视若不见,更没注意到被他丢到地板的烟蒂上面尽是细细碎碎的牙印。
他大步迈出卧室,动作极其粗鲁地拉起地上的毛毯,也不在乎是否吵醒了对方,硬是将毛毯整个罩上萧驭南的身体,连脑袋也不放过,通统埋进毯子底下。
不断聚积的情绪酝酿来酝酿去,最终衍变成为凌厉喷火的眼神,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绝地朝背向自己的萧驭南瞪过去。
没瞪多一会儿,他就听到一声轻浅的嗤笑从眼前厚重的毛毯底下忽忽悠悠地传了出来……
一下子怒火大炽。
猛地一把扯开自己刚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