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被强儿一席话逗得笑了起来,眼中的疑惑淡了下去。
正房那边在没有人过来打扰她们吃早饭,看样子自己的话起了很大作用,不管奶奶能不能理解,但是一定会捅到爷爷和大伯父的痛处,所以,自然劝说奶奶不要再追究了,也怕事情闹得过大,再说,奶奶此事做的本就理亏,米放多了也能成为罚跪的理由,这肯定会让人笑话的,方晴恨恨的想。
方晴觉得今天这顿饭吃得最舒服了,尽管还是见不到几个米粒的稀粥,尽管还是让她咽不下的杂粮窝头,尽管只有一小碟自家腌制的萝卜咸菜。
谢氏的脸上也带着些舒缓的笑容,感觉初次反抗得到胜利,虽还有些忐忑,但脸上也兴奋地有些光彩,方晴这才发现,谢氏长得很好看,要不是气色不好,要不是平时满脸愁容,她应该会更漂亮。
刚吃完饭,四婶拿着一些剩菜走了进来,有些羞涩的小声说:“三嫂,还有一些剩菜,你们还吃些不?”
“不吃了,我们已经吃饱了,留着中午吃吧,”谢氏不管怎么生气,会过日子的习惯改变不了。
四婶脚步蹭到谢氏身边,神神秘秘的低声说:“老太爷让二姑和三姑去井边洗碗去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说完,还不可信的撇撇嘴,然后又胆怯的往身后望望,恐怕被别人听见一般。
“啊?是吗?这可真难得啊,”谢氏惊讶的说。
“是啊,不过你要小心,娘可憋着一肚子气呢,二姑和三姑看样子也得找茬呢,”四婶担忧的说,身子还配合的颤抖一下。
四婶胆子真小,就是说这话,也能自己吓唬到自己,方晴翻了一记白眼腹诽着。
“嗯,我知道了,”谢氏有些慌张,忙回头望向方晴,仿佛方晴就是她的力量源泉一般。
方晴给娘亲打气说:“哪天她们没有找茬了,娘,咱们不用怕。”
谢氏点点头,惶恐的情绪降了下来一些,点点头说:“是啊,哪天不找茬,不就是被骂吗,还能怎么样?”
四婶同情的望着谢氏,低声劝慰说:“再忍忍吧,等平儿长大些就好了。”
话音没有落,奶奶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是不是吃饱了就开始偷懒啊,今天不用卖豆腐吗?挤在厨房里孵蛋啊。”
四婶又是一哆嗦,忙悄声说:“三嫂快去磨豆子吧,饭桌我去收拾,”说完,扭身快步地低头走出厨房。
方晴发现谢氏也跟着哆嗦一下,就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抬头提示说:“娘,我们可都要靠你才能活着呢。”
强儿虽然不懂什么,也走过来拉着娘的衣襟,有些颤抖的叫了一声:“娘”
谢氏蹲下,望着自己一双儿女,点点头说:“娘知道,娘知道,娘会护着你们的,”不知是给孩子们的承诺,还是给自己打气。
这时,老太太陈氏挑起厨房的门帘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一双三角眼恨恨的望着谢氏她们娘三。
谢氏还是没有敢跟她对视,脸色有些苍白,俯下头开始收拾厨房,将娘三吃的空碗筷收拢到一个小篮子里。
弟弟强儿则往方晴的后身躲了躲,小手紧紧的抓紧她的衣衫。
方晴毫不胆怯的迎向奶奶的目光:“奶,喂鸡的野菜还剩下一点了,我一会出去捡些菜叶回来啊。”
又转头望向娘:“弟弟我带着出去吧,省的娘还要照顾他耽误娘做豆腐,娘做的豆腐每天都卖的那样好,一定赚不少钱吧?”说完,转头对着陈氏笑眯眯的问:“对吧?奶,呵呵。”
“能挣多少钱?还不够养你们这些白眼狼呢,”陈氏气哼哼的说。
“是吗?”方晴望向谢氏说:“娘,豆腐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吧?娘每天做多少斤豆腐,做了几板豆腐也知道吧?明天让哥哥一问夫子就能知道,娘这一天给家里挣多少钱了,”方晴上前拉着陈氏的袖子,撒娇的说道:“奶,晴儿是不是很聪明啊?”
老太太陈氏听完后,打了一个机灵,厌恶的将方晴的手甩开,对上方晴的眼光有些躲闪,没有说话,一转身就要挑帘出去。
方晴又抓住她的衣袖接着说:“奶,娘可是咱们方家的宝呢,要是娘累病了,咱家可就缺了一项收入了,让鸡下蛋还得喂好鸡食呢,奶可要好好照顾我娘,省的到时咱家挣不到钱了,”然后方晴突然小声说:“最好让大伯母跟着娘一起干,要不她天天闲着没事竟吃白饭,你说呢,奶”
陈氏用三角眼看了看方晴,后者一脸的纯真和憨厚,仿佛真是跟她讨着心窝子说话一般,她眼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谢氏呆愣的看着方晴,眼底又涌出疑云。
方晴走上前,拉着谢氏的手说:“娘,你现在知道你在家里是多么重要的吧,没有你,家里少了一大块收入呢,所以,咱们不欠她们什么,虽然少了爹爹的收入,但是你依然能给家里带来银钱,咱们并没有吃闲饭啊。”
“晴儿…你怎么会变化这么多,要不是你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娘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你”谢氏有些恐慌的拉着方晴,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一番。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死了一回什么都看明白了吗?难道你不希望女儿聪明些?”方晴委屈的钻进娘的怀里,搂着谢氏的脖子撒着娇。
强儿一见姐姐撒娇,也凑热闹般的挤进谢氏的怀里说:“强儿也聪明强儿也聪明。”
这样一闹,将谢氏疑虑冲散,母子三人笑呵呵的搂在一起。
温存了一会,谢氏带着两个孩子往后院走,路过水井,只见二姑和三姑正苦着脸刷洗碗筷,方晴和强儿都叫了一声:“二姑、三姑。”
二姑没有应声,却“啪”的一下,将抹布摔进木盆中,三姑则瞪着眼说:“别叫我三姑,滚开。”
“她三姑,你是怎么说话的?”谢氏生气的说。
方晴假装不懂,满眼懵懂的问:“那我们管你叫什么啊?叫名字吗?”然后坏坏的叫道:“方惠婷早啊。”
三姑气得指着方晴说不出话来,谢氏强忍着笑急忙拉着方晴姐弟俩离开,但嘴角上扬眼里充满笑意暴露她的心情。
强儿很给力的喊:“三姑为什么不让咱们叫三姑,要叫名字啊?”
方晴很开心的大声说:“她愿意让咱们这样叫啊。”
强儿疑惑的接着问:“那以后就叫她方惠婷吗?”
没等方晴回答,谢氏假装绷着脸训斥的说:“别胡说,不能叫名字,还要叫三姑。”
强儿则委屈的说:“是三姑不让我们叫三姑的。”
井边的三姑被气得哭了起来:“二姐,你看看她们,真是太气人了。”
方蕙兰长得很像老太爷,瘦长脸眼睛不大,平时话不多,很少有笑脸,给人感觉很阴沉。
而方惠婷由于被娇宠的很厉害,加之像陈氏的地方比较多,所以脾气更加暴躁。
方蕙兰眨了眨小眼,半响才怨毒地说:“哭啥,咱们以后慢慢收拾她们。”
“我说,还不如尽早将她们赶出去,省的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心烦,”方惠婷一边抹泪一边说。
“赶出去咱家就得背上恶名,别说大哥考举人,就是你我的…都不好说了,没出息,这几句话就哭鼻子,没得让人笑话,把眼泪擦擦,快干活”方蕙兰有些不耐的说。
方惠婷很怕二姐,所以急忙擦擦眼泪,低头开始干活。
007被笑
谢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己的屋里,从藤箱里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两个孩子换上,又将姐弟俩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强儿还是个冲天鬏,方晴则是小丫头常规头—双髻。
然后又拿出一条宽宽的布带,一头系在方晴的腰上,一头系在强儿的腰上,中间留了一些距离,但是不长,这是预防姐弟俩走散,又怕方晴看顾不到将弟弟丢了。
方晴很是无语…
在几个闲人审视的目光下,方晴拉着弟弟的小手,穿过正院走进店铺。
店铺里小伙计陈根荣已经将门板卸下,正在清扫店里的地面。
方晴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拉着弟弟迈过店铺门槛,走出方家门店。
来到街上呼吸自由的空气,方晴感到非常顺畅心情无比愉悦,正想着怎么抒发一下自己现在的情感,突然感觉腰身一紧,被人一扥,差点让她来个狗啃地。
原来是强儿,他一出来也兴奋地像脱了缰的小马驹,早就忘了腰间与姐姐相连的布带,迈开小腿就往前冲去。
结果姐弟俩被布带一带又撞到一起,还好都没有摔倒,但方晴想抒发的情感却被打击的无影无踪。
刚站稳脚跟,就听店门口传来一声冷笑:“哼,一对傻子。”
方晴定定神扭头望去,原来是三堂姐方枝,正倚在店门用眼角蔑视她们姐弟呢。
直接对她无视,这么清新的空气,这么明媚的早晨,怎么能让一只苍蝇破坏掉好心情呢?拉着强儿查看一番说:“强儿,不能乱跑知道吗?咱们是大将军,走路要很有派头,现在你要发布命令说:整队出发。”
强儿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姐姐,什么叫整队出发啊?”
“整队,就是让士兵排好队,出发,就是告诉士兵们开始走了,大将军都是这样下指令的,”方晴解释说。。电子书下载
“姐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那我喊了?”强儿激动地小脸蛋有些泛红。
“嗯,咱们俩站好,大将军请发指令吧,”方晴挺起腰板像军人一样站好;只是后背背着的大竹篓,给人感觉很滑稽。
强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挺直小身子站好,然后大声说:“整队出发,”说完带头迈开小短腿。
方晴配合弟弟的步伐迈开脚步,嘴里开始喊口号:“一二一,一二一。”
强儿也跟着学着喊:“一二一,一二一。”
“小朋友走路要走齐”
“小朋友走路要走齐”
“手拉手好好走”
“手拉手好好走”
“不掉队不拥挤”
“不掉队不拥挤”
…
在方家杂货铺旁,是一个客栈,客栈的门口站着几个人,姐俩的举动落到这群人的眼里,各个都低头闷笑着。
领头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公子,虽还没有长开,但是也能看出,小小年纪已经是剑眉星眸清新俊逸了。
他嘴角微翘,漂亮的双眼里充满兴趣,挥挥手,然后带头跟上前面依然喊着口号的小姐弟。
那个七八岁的小厮更是兴致盎然,嘴都快咧到耳根,窜了几步跟上自家公子。
几个侍卫也笑着摇着头跟了上来。
方晴不知道她们已经被跟踪,正兴致勃勃的一边将前世幼儿园学的歌谣稍微改了改教给弟弟,一边观赏着古代街景。
“过马路两边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马车再过去,注意安全要谨记”
“过马路两边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马车再过去,注意安全要谨记”
对于小镇的情形,在原来小方晴的记忆里还有一些,有三个地方很熟,第一就是菜市场,看样子原来也经常去捡菜叶,第二就是韩家打铁铺,看样子跟韩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第三就是方舒平去上学的学堂,不知是给哥哥送饭?还是等哥哥放学?除了这三个地方,其他地方都很模糊。
小镇叫篦子镇,因为镇子后身有个篦子山而得名。
镇子不大,也就一条街的样子,北通壶子县城,南到横江渡口,虽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但是也可以从这里过横江,只是地处偏僻,渡口没有太多往来船只。
战事虽起,篦子镇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老百姓除了被征夫的家里有些惶恐和担忧外,表面上依然一片宁静祥和。
可能不是主要渡口的缘故,也可能不是军事必争之地,方晴胡乱的分析着,再一次感到自己很幸运,冷兵器时期的战争,可是面对面拿着真刀真枪往对方身上猛砍,多么恐怖场景啊,不用看只是想就够血腥的了。
篦子镇的街道不宽,也就三辆马车并排宽的样子,道路铺砌着大块青石,虽然被车辆压的有些坑坑洼洼,但也算平整。
街道两边店铺的门板都卸了下来,伙计正在洒水打扫店里店外。
古代的人都能起早,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有穿着绸缎直裰的老板,带着小厮急匆匆的走着,有穿着粗布短褐的穷人,挎着篮子的背着篓子的担着担子的也都行色匆匆。
这时,方晴被走在自己身边的一辆牛车吸引,满眼的好奇和兴奋,因为那牛车不仅轮子是木头做的,就连轮轴也是木头做的。
看到她追着牛车看,赶车的大叔笑呵呵的对她们姐弟说:“小姑娘,是不是要坐车啊?”
“谢谢大叔,我们不坐车,是我好奇,这个车轮为什么是木头做的啊?”方晴跟个土老帽一般,傻傻的问道。
“哈哈,车轮不是木头做的,难道还是用金子做的?”方晴听到身后一个男孩大笑地说着。
方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笑得眉飞色舞的,正兴致勃勃的望着她,男孩的身旁,一个小厮打扮的小男孩也笑得前仰后合的,他俩身后的几个侍卫也眉眼弯弯的满脸笑容。
“为什么不能?”方晴白了一眼那个大笑的小男孩,不屑的说。
她的话音刚落,后面又是一片哄笑声,赶车的大叔也哈哈大笑起来,强儿很不仗义的也跟着笑起来。
哼,真是一群土老帽,见识就是短浅啊,方晴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气哼哼对后面人说:“知道吗?一切皆有可能,哼。”
“哈哈,晴儿说得好,一切皆有可能,哈哈”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还没等方晴反应过来,强儿已经冲了出去:“韩师爷…韩师爷”
方晴又怕被拉倒,急忙跑过去追上强儿,一起往前面那庞大的身影奔去。
韩师爷今年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由于长期打铁,皮肤很黑,开口一笑,满口洁白的牙齿,与黑黝黝的皮肤真是黑白相对而又相互辉映。
韩师爷没有注意姐弟俩之间相连的带子,一下将强儿抱起,方晴急忙喊:“别抱”话音未落,自己就被带子带得双脚悬了空,吓得她手脚并用,加上背着个大竹篓,很费力地往上爬,好不容易抓住韩师爷健壮的胳膊,方安稳地吊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话说得?”韩师爷不明就里,疑惑的望着方晴。
“哈哈…哈哈”那群讨厌的人,又一次爆发哄笑声。
韩师爷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强儿“咯咯”的笑着说:“我和姐姐连着带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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