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你跟我去我上班的酒吧,老板娘路道粗,她肯帮忙的话,就有戏。」
一听要去钱皑上班的地方,Alex又来了精神:「就是我摔到头的地方?」
「嗯……对啊……」不是他提,钱皑都快忘了这回事。
「当时我到底是怎么摔的?」
果然被问到了!心中一惊,钱皑期期艾艾的回答:「就是那个……你喝多了,走路……给绊了一交就摔了下去。不巧砸到了脑袋,然后就变这样了……」
「啊——这么倒霉啊我!」Alex哀号一声,不过视线瞟到正在看看天花板望望地板的钱皑,再次对「不幸」与「幸运」的定义有所不确定。
◇◇◇
晚上,Alex跟着钱皑到了Scarlet,老板娘正坐在吧台边抽烟,和推门进来的两人打了个正照面。
「啊……是你啊!你的事我听说了,今天来散散心?」她一双好眼,几乎没怎么思索就认出了Alex,其实她也就出事那天,和他随口说过几句话。
钱皑给两人介绍过后,把来意向老板娘说清了,就先进吧台做准备工作。其实也没什么事,搬两箱酒的活而已。等他抬起头来时,就见老板娘和他带来的人,在沙发那边说着什么。
「你那天晚上就是坐这里。」
「嗯……」微微摇头,还是没什么印象。
「你来的时候,就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上了酒后,我本来想和你搭几句话的,不过你冷得吓死人啊。再说那天店里生意太忙,后来我就没顾到你了。至于后来发生的事,第二天我听钱皑说了,真吓了一大跳!」经钱皑一提,她立刻记起了这个贵气非凡的英俊青年。只可惜她所知道的也不多,Alex当时是第一次出现在Scarlet,摸不清底细,帮不上什么忙。
Alex走到东,再走到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最后他愉快的放弃了回忆的努力。
这结果虽然令人失望,但钱皑已经饱受打击到处变不惊的修为了,下一秒他就转为拜托老板娘帮忙介绍工作。
「哎哟,这么个帅哥要找工作还不简单啊……」
「出卖色相的工作除外。」钱皑立刻双手交叉打出招牌的stop!等那家伙记忆恢复记起原来的身份,再一想到自己介绍他做那种行业,别把他大卸八块就不错了。
老板娘立刻一记头皮摔过去,「死小子!我有说是这种工作吗!」
「啊?难道不是啊?」黑,到底是谁告诉他,老板娘以前做过妈妈桑的?
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真打这主意,那还不如自己出钱把人包下来呢。」说着色眯眯回头看了眼Alex,苦笑了一下:「我看人看了这些年,就算不开口,也能知道个七八分。你捡到的这小子,绝对不简单。我先提醒你了,不要太欺负人家。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万一这老虎再得了势,那这笨狗就倒霉了。这世上只看眼前的笨狗多的是,你别也傻了去。」
「唉……你先想想有什么工作能介绍的,最好熟点的人,这小子没身份证。教训我的事么,就慢点好了。」
钱皑听得满心不是滋味。老板娘的话,当然没错,听到耳里就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了。他管Alex到底是虎是犬咧,对于他而言根本没区别。可是给老板娘一说,他的好心之举,似乎带上了功利目的。
心情有些沮丧,还有点微微的郁闷……要是Alex恢复了记忆,届时又会怎么看待他这段日子的帮助之举?万一他也像老板娘……不,不会的。钱皑在心底使劲给自己打气,就他对Alex的了解,这家伙不会是这种人。
◇◇◇
这一晚,发生了不少事。好吧,我们还是按时间顺序来讲。
那天正好是乐队表演的日子。其实说是表演,以他们这个小酒吧而言,也就是圈一小块地方搭作舞台。乐队边上还有圈空地,算是个小小的舞池。装修的时候,老板娘没有像那阵流行的,把二楼弄成和底楼相通的悬空样式,而是布置成封闭的房间,有个独立的小吧台、台球桌、飞镖盘,甚至沙发电视一应俱全。二楼是老板娘招待朋友和熟客的地方,另外有个小名猪猪的女服务生负责楼上,货品进出、记帐等等全部和一楼分开计算,和钱皑他们的交集不大。
啊,扯远了,总之钱皑就负责一楼吧台。他为人活泼开朗,招人喜欢,但心又很细,吧台管理得井井有条。时间一久,自然有不少冲他面子来的熟客,彼此间熟络的程度已不亚于要好的朋友。但钱皑心中很清楚,再怎么熟的关系,当中还是隔了层金钱的关系。
至于常来Scarlet表演的狐狸他们,也和他私交不错。尤其是狐狸,就连一年换多少女友,都会详尽无疑的向他汇报。虽然钱皑一派不在乎加无所谓的态度,且时时打击他,但狐狸这人是越被虐越喜欢凑过来让他打击。
「喏,我来介绍,这我房客,Alex。」手摆向另一方向,「狐狸,刚才台上唱歌玩吉他那位帅哥。」
狐狸早在台上时,就注意到吧台边这个英俊小生,并因对方夺去大半女同胞的注意力而心中敌意暗生。等到钱皑开口介绍时,他才傻傻的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失忆、失业的倒霉蛋。随之心中那股酸酸的敌意,化为对于自己熟人的熟人的同情。尤其,在Alex开口称赞起他的表演后,狐狸更是进而认为「看来这小子人不错么」。狐狸和谁都是人来熟,立刻亲亲热热拉着Alex到一边交流切磋。
「钱皑,我口渴。」
不用看,就知道是大耳朵。果然,她已经笑眯眯的坐在吧台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钱皑用力一抿上下唇,他知道这个动作会让面部表情看起来像是大大的微笑。
「给!」
「谢谢。」喝了一大口,大耳朵双手撑着吧台,向后做了个挺身吸气的样子。
「今天心情不错啊。」钱皑主动开口。
「嗯。」大耳朵唇角微勾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低头玩弄着自己五彩的指甲时,几缕头发垂过面颊。
她其实长得不算很美,但五官放一起就是特别耐看。钱皑不是没考虑过她的心意,有那么些个时候,也产生过逢场作戏玩一玩的念头。幸好念头只是念头而已,钱皑同学的道德操行在这年头还是排得进优良等第的。他担心对方太认真,到最后伤了彼此那真是一场高兴变难看。
「你不喜欢我。」
「吓?」平地冒出这么一句肯定句,钱皑在一开头的吃惊后,跌入无边无尽的尴尬中。「哪有的事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掏出烟,点上了,大耳朵将头倚在持烟的那手臂上,一瞬间整个人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慵懒风情,看得钱皑眼前一亮,那一点小小的色心也跟着跳跃了下才被镇压下去。
「我有男朋友了。昨天交的。」
「啊……恭喜。」
大耳朵苦笑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钱皑又给她说得无语了。
吞吐了一下烟圈,原来女子做来并不好看的动作,给她做出了十足的韵味。
「抱歉。」——半晌出口的两个字。
「不用,原来就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从来没误导过我。」大耳朵掐灭了烟,她烟瘾不轻,可是因为唱歌要护嗓,所以每支她只抽上三分之一就灭了。
「想不开就是想不开,就算天天猛撞南墙,也回不了头。但要想开也简单,就那么一秒钟,甚至一秒钟都要不了,突然,『哗』一声,豁然开朗。」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看见钱皑前所未有的认真倾听着,心中突然涨出一种满足感,也许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
「钱皑,以后不用再躲我了,放心,你在我这里已经安全了。」她说着对他眨眨眼,妩媚的气息差点勾得钱皑生出后悔之心。
一瞬间的意乱情迷后,是坦然对视后的相视一笑。钱皑真心的微笑了起来,这是一个比自己想像中要美丽许多的女子,可仍不是属于他的缘分。
大耳朵刚掏出第二支烟时,突然背后灯光一亮,一阵华丽的吉他合旋响起,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明明没到第二场时间,她都还在这里休息,怎么会开始了?
她和钱皑惊讶的看向舞台方向,越过人头只看见身背吉他站在舞台上的那个身影居然是Alex!身边站着卸下吉他空手持着话筒的狐狸。
「这怎么回事?」大耳朵回头问钱皑,但他也只是莫名的摇摇头。
狐狸开口了,他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带给大家一些不同的东西。他一躬身放下话筒,走到键盘后方,留下Alex面对众人。
钱皑失措的看向老板娘,却见她正兴味盎然的欣赏着视线焦点处的帅哥。无奈中的钱皑,下一秒捕捉到的视线来自Alex,无视于他的焦急,台上那人径自一派自然的对着他微微一笑。当然在其他观众看来,那微笑是送给所有人的。
「我要送首歌给一个人,在我人生最痛苦黑暗失望的日子里,是他鼓励我、支持我、引导我走了过来。他告诉我,人生没有绝望。再黑的黑夜,也总有黎明的到来。所以,我要谢谢他。」
先响起的是键盘,平缓的钢琴音轻轻震动了全场,片刻后是跟随而上的吉他旋律和沉沉诉说的男音。声音中的张力渐渐饱满、激昂……生命、光明、希望,维系沉重人生的所有光芒,在感慨叹息中一一诉来,至高潮,反复吟咏的是那句Let
It Be,Let It Be,Let It Be,Let It
Be……哪怕在阴云密布的夜晚,仍会有一丝光明,伴我直至天明……激昂后是回转的低语,长长的间奏依然满是对希望的不止向往。无尽的求索,终于,在激烈与平静、渴望与等待中划下了句点。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一首新鲜的曲子,但在最后音符落下时,依然有种呼吸被牢牢捏住的感觉。
钱皑因为紧张而捏紧的双拳,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一直被牢牢锁定的目光,在那人的手指划过琴弦垂下后,依然移不开。突然,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那清亮含笑的眸对上了他。钱皑只觉自己被吸入那两潭深泓中,想要逃离、却无法逃离……
「唱得真不错哦!」
「啊?哦……是啊。」吓了跳,才反应过来是大耳朵在评价。他不晓得为什么脑子中乱糟糟理不过来,赶紧低头拿起洗好的杯子擦了起来。
大耳朵突然来了兴趣,趴到了吧台上,故意开口说:「喂,你说他会送歌给什么人?」
「不晓得。」挑挑眉,不去跟她疯。
「切,真不够意思。给我装装装装装去吧!」
◇◇◇
钱皑还来不及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亲爱的Anne小姐已经被一曲歌声彻底折服。鉴于本来也没人对她的坚定操守抱持太大的信心,所以她后来两眼心心对着Alex大献殷勤的举动,根本没有惹来非议的机会。
但所谓大多数人的标准,并不能推量涵盖到一切的个体之上。具体来解释的话,就是当晚打烊时,Anne挂在Alex胳膊上,眼中没有其他磁性or雄性生物存在的走出店门时,恰巧与顺路来接她下班的现任男友大人撞了正对面。
其后的发展,让钱皑叫苦不迭。虽然是无妄之灾,但男人在面对同性的挑战时,还是会选择应战,此结论适用于Alex少爷。于是钱皑边吼着「有话好好说,这都是误会!误会啊~~~」,一边见证了一场发生在Alex和Anne家男友之间的男人与男人的原始对话。
最最让钱皑气不过的是,Anne那实则挑拨的所谓「劝架」言辞,她是享受这难得发生的两个帅哥为她争风吃醋至大打出手的梦幻体验还来不及。
「哎哟,疼死了!」
刚叫了一声,Alex就被某人冰冷的眼刀,砍回了所有的抱怨。不用说,以钱皑的标准而言,这么点小伤,自己回家涂涂药水、贴贴创可贴就OK了,又没到摔破头失忆的程度,上什么医院!
Alex哪敢抗议啊,低头认罪是真。
「你歌唱得还真不错,」钱皑一边手持药水瓶,涂涂抹抹,一边拉起话题:「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连以前会的歌都想起来了么。」
「没……就是突然发现我会弹会唱,其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
「哦……」钱皑淡淡应到。
「对了,狐狸说也许能介绍我去卖唱。收入似乎不错的样子!」
卖唱……倒,要是让狐狸听见了,不活活掐死他再在尸体上补两脚才怪。
「好了!去照照镜子吧,大『帅』哥!」
Alex听了这话,果真臭美的跑到镜子前,左照右照横照竖照,最后自恋的伸手摸摸完好的肌肤部位,感叹道:「唉,果然是天妒蓝颜啊!」
钱皑抽过之后,一个枕头飞过去:「你快给我来睡!明天上午我有课!」
Alex转过了身,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让钱皑的心脏猛跳了两下。
「那首歌,送给你的。」
——哪怕在阴云密布的夜晚,仍会有一丝光明,伴我直至天明……
一时间,那歌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久久回荡……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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