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就有不少女生被男生吻过了,而那些男生总会把这事当战利品一样地炫耀。可是,怎么做呢?象桑原吻我一样?
想到桑原,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郑立明是对的,没有什么事不对将来产生影响。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不付代价的。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过去的事。我突然很后悔,恨自己,也恨桑原。如果没有那些事,我会很正常地跟悦冰交往,很正常地生活,说不定已经上了大学。我当时的侥幸心理真是愚蠢透顶。我怎么能指望自己在有了那种经历之后还能跟悦冰这么好的女孩子在一起?我该怎么驱走桑原的影子呢?
我真希望可以问一问肖玉。
路上的冷风一直吹着,我渐渐恢复了平静。奇怪的是,想到肖玉,刚才那种懊悔的情绪似乎减轻了许多。好象我并不曾真的懊悔。事实上,自从和桑原有了那种关系,我还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后悔过。虽然也偶尔会想,如果没有发生怎样怎样。我也没有真的痛恨过桑原,我当然并不爱他,可是内心里总会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我没有想回他身边的意思,但那并不等于我完全反感那种生活。我只是离开桑原,却从来没有下决心和那种生活一刀两断。我是不是在心底里仍然留恋它?
我打开门,厅里没亮灯。也许肖玉又去争取海鸣了,他不会放弃的。
肖玉屋里好象有什么声音。人在某些时候会很迷糊,本来应该很清楚的事情却迟迟反应不上来,只在过后才会想到,其实非常简单,但是当时大脑就象处于休眠状态。
我把房门一推,然后……
然后的事我几乎记不起来了。
肖玉在楼下街心花园里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好半天都没开口。
我也是一直不说话,脑袋还在发涨。我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也不是白纸一张,我甚至已经做过比那更要不得的事。但是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看到的竟然是肖玉和海鸣,我没看清那女人,但她肯定是海鸣。他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肖玉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
我卸开他的手——刚碰过女人的手!
“嘿!别这样,我道歉了还不行?”他又来攀我的肩。
我躲开他。
“你干吗道歉?那是你的家,你干什么都可以。我只是个房客,你不用道歉。”
“我就是不愿意让你那么想,所以我才道歉。”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或者干脆让我滚蛋?我讨厌这个!”我第一次这样跟他嚷嚷,记忆里好象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肖玉还在耐心地解释:“海鸣是突然来找我的,我没法通知你。本来我以为你看完电影,再玩一会儿,回来怎么也得十点多了。所以……”
的确不是他的错。我们没买到电影票,而且是我因为心情突然转坏才跑回来,甚至没送悦冰回家。
“不过……”肖玉小心翼翼地笑笑,“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干嘛这么生气?”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有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那你是爱上他了?你看他的眼神可不象是看朋友。
我一下被自己打懵了。
不,不可能!我准是疯了。
“别生气了,走吧,回家。”
我稀里糊涂地被肖玉拉进楼里,推进电梯,拽进家门。
这天夜里我不断地做梦,梦见肖玉,梦见他笑,梦见和他在一起,梦见他厌恶地看着我,梦见我杀死自己……
我迫不及待地约了悦冰见面。我知道自己正在逃跑,逃开某种致命的危险。
在月光下我们继续了昨天的事。我吻了她。可是我心里却在流泪,我清楚自己心里想的是谁,我没有一丝一毫甜蜜美好的感觉。
悦冰很陶醉,久久地抱着我,说她梦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是个什么人?我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儿,心里却在那么痛苦地想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又是我不应该想,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的。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能这样?
那几天我有点儿象着了魔,脑子里乱糟糟的。这种惶惑、恐惧的心情,在我最初堕入那种生活的时候出现过很多次。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可是这一次它来得更突然、更强烈,不同的是,除了恐惧,我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感觉,似乎我始终都在期待它出现。
我不能确定自己对肖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性质,我也不敢确定,只知道我对他比对悦冰在乎得多。我希望悦冰有足够的力量帮助我,让我爱上她,象普通人一样爱上一个可爱的女孩儿。但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才出现呢?她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肖玉如果知道我对他怀着这样一种感情,他决不会感到高兴。而且,我一直都把那段经历隐瞒着他,他会认为我欺骗了他,他会为自己付出的友情感到耻辱,因为我是他极端厌恶和蔑视的那种人。
我是那种人吗?过去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差不多能够确定了,因为我没有为哪个女人兴奋过,却不可救药地为肖玉而激动。虽然我自己也感到羞耻,但我却无法否认,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情形对我的剌激有多大。我几乎为它而疯狂,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疯狂的原因,我并不是生气,而是更糟,我想我是在嫉妒,我是因为嫉妒而疯狂。如果对肖玉的感情真的不再是友情,那么,是海鸣——肖玉深爱的女人让我明白了这一点。这太荒唐了,不是吗?
不,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我只是在发疯而已。
第四章 沉 沦
你是作为我的悲伤来到我身边的么?
那么,我越发要抱紧你。
——泰戈尔《渡口》
(1)
白天我一个人在家,象往常一样,我按下了电话机的录音键。
我把一大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揿了开关,把音响声音调大。国际广播电台正是“轻松调频”时间,我喜欢悠扬舒缓的情歌,也喜欢那些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我最欣赏的乐队是“ALL…4…ONE”,四个大男孩的合声真是美极了。我找了盘录音带,把他们唱的《I
SWEAR》录了下来。
歌声停止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原来是电话录音。
“……我想还是不跟你告别了。我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飞广州……”
是海鸣!我赶紧关掉音响。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了。再见!”
电话挂断了。
海鸣选择了有钱的丈夫。也许她并不是今天才做的决定,她那天来找肖玉的时候,恐怕已经横下心要走了。肖玉说过海鸣从来不到他家来,她那天是来告别的。可肖玉没有明白,由于我的搅局,海鸣恐怕也没时间对他说清楚。他一直都在等海鸣的答复,等她的电话。
我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一阵狂喜。海鸣要走了,她放弃了肖玉。现在肖玉是属于我的了,他的笑容和关怀,以后都全是我一个人的。我太高兴了,比小孩子得到了意外的大礼还要高兴。
可是……我怎么会这么高兴?肖玉他要失恋了呀!
我心里一阵冰凉,又一阵紧缩。
我想我大概是完了。我已经感觉到那种致命的危险迫在眉睫。
电话又在响,这次是个男声。
“肖玉说你应该在家,要是在,就接电话吧,我有话跟你说。”
找我?我听出是黑子的声音,他很少跟我说话,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我拿起话筒。
“我在你那儿不远,有事找你谈。下楼来吧,我在十字路口东边‘琦琦’咖啡屋等你。”
他在命令我。凭什么?他不喜欢我,我也一样不喜欢那个“没人气”的家伙。
我还是下楼去了。
无论如何,他是肖玉的朋友,我也很想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
黑子还是往常那个样子,冷冰冰的,很傲气。他有资格傲气,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可他主持的信息公司已经是北京最大的。他还上过《青年报》呢。
“肖玉说海鸣可能会跟她老公去海南,你知道吧?”
我点头。他为什么跟我提这事?
“海鸣不会选择肖玉的。”
肖玉说黑子有双火眼金睛,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女人一开始就对肖玉没什么真情,只是因为太寂寞了才跟肖玉在一起。另外,她那个‘大款’老公在外边早就有了别的女人,我想海鸣也是为了报复那家伙一下。可是肖玉始终不相信,到现在还在幻想海鸣会留下来。”
肖玉说过黑子对他和海鸣的事一直都抱反对态度,看来一点儿没错。
“如果海鸣走了,肖玉会很痛苦,很难过。”
是的,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个。我甚至希望肖玉痛苦、难过,那样我就有机会取代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让他感觉到我对他很好,比别的朋友都好。我想占据他的心。
我发现黑子盯着我看,本能地感到不自在。
“真是那样的话,他会变得很脆弱,有些对他有害的人和事,就会乘虚而入。”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他快二十四岁了,该长大了。他必须长大,而且健康地长大。不应该有什么人成为他的障碍。”
他是不是说我是肖玉成长的障碍?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得离开他。”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可是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
“为什么?”
我很反感。为什么我跟肖玉的事要他来指点该怎么做?
他抽了口烟,用那双尖锐的目光看着我:“因为你们太亲密了。”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这双火眼睛真的能看透一切吗?
“有很多事最好还是防患于未然。不出什么事当然最好,可你们都太年轻,不懂利害,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得用一辈子来后悔。”
他的口气好象他已经饱经沧桑了,但他是对的。
黑子把两肘支在桌子上,离我更近了一些:“说老实话,你将来怎么样我并不关心,我在乎的是肖玉。我们几个从小学起就是‘铁哥们儿’,什么叫‘发小儿’你懂吗?”
我当然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确地表示他不喜欢我,我有种受伤的感觉。那又怎么样?我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那付自以为能主宰一切的面孔。
“你为什么不跟肖玉说呢?应该跟他说啊。”
他可以说肖玉不好意思让我搬出去,但是他相当坦率:“肖玉他不相信,他说他对你象亲弟弟,他信任你。”
肖玉信任我。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
“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可是他有信心是因为海鸣,如果海鸣走了,他会怎么样呢?”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那将是你的机会?”
我顿时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就好象在大街上被当众扒了衣服那样难堪。他凭什么能看透我的内心?凭什么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而我为什么就不能反驳他?我可以否认,我可以说自己也象对亲哥哥那样对肖玉。
“我……”我想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但黑子伸出一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明白他是告诉我别否认,我骗不了他。
我觉得自己已经垮了。我不想否认了,在此之前如果我还不能确定自己对肖玉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那么,现在,我有答案了。
我不想逃避了——我爱肖玉,我爱他。一直以来我对他就是怀着这种感情,我想得到的并不是他的友谊,而是他的爱情。
这么想的时候我很想哭出来。那种爱,一开始就带着绝望和痛苦一起来临。
“肖玉不会走那条路的,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想,他也没那个勇气。他不象你,他有自己的理想、事业,他很怕孤独,没法忍受众叛亲离的那种寂寞。我比你了解他。”
是的,如果不是怕寂寞,他也不会把我带回家来,不会和我成为朋友。我知道他很在乎朋友,同时也很在乎事业。而我,我只要有他就行了,他却不能没有别的东西。他不会为了我这么个人背叛朋友,牺牲事业的。
“你能给他什么呢?好好想想吧。”
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不了他。不,我会给他痛苦,给他压力,给他孤独和无人理解的寂寞与悲哀。给他所有我曾经承受过的东西。
我好象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是只是这样想着,我心里就已经在流血了。
我不断地在回想我们相识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我想让记忆多次重复,直到把那些美好的时光刻印在我心里,无论什么时候这记忆都能让我重温这段日子。而我突然发现,这段时光竟是那么短暂。
我回去的时候,肖玉已经在屋里了。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了,再见。”电话录音机里是海鸣的声音。
肖玉倒回录音带,海鸣的声音又在响:“你好,我是海鸣……”
只怕肖玉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我能猜到他现在的脸色。我再也不觉得高兴了,肖玉是失去了海鸣,可我也失去他了。
肖玉停了录音:“海鸣大概几点来的电话,你能估计出来吗?”
“九点差一刻。”我不用估计。当时我看了钟,因为她说了十点钟飞机起飞。
肖玉回过头,有点诧异地看着我:“你在家?”
“在。”
肖玉的脸色突然由阴沉变得异常狂躁:“在?在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怎么不告诉她,让她等我一下?你明知道我在等她的电话,为什么不呼我,让我去机场?你知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你简直是个白痴!”他抡起胳膊把电话机扫到地上,抓起头盔冲了出去,摔门声震耳欲聋。
他还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从来没这样骂过我。他是爱海鸣的,海鸣在他心中比我,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得多。
我到屋里收拾东西去了。所有东西都是肖玉给我买的,或者是他陪我一起去买的。我只拿了那只随身听。
我在茶几上给他留了个条子:
——对不起,我走了。保重!
我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我从来没想接海鸣的电话,更没想让肖玉到机场去追她。如果海鸣真的在机场给肖玉留了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我使肖玉错过了,而且,不能说我是无意的。
幸好肖玉发了火,让我有个理由不辞而别。否则我还得找个借口才行,而且我不知道如果他挽留我的话,我还能不能横下心来走出这个大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