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了东西,又开始拔腿向后跑,回到明军的阵地,却发现明军那边给他们备下了烈酒,木碗里面装着的酒闻着香,喝了下去,浑身上下都好像是着火一样,这样的好酒,只有城内的大贵人才能喝到,没想在这样生死关头居然也可以。
喝了这酒,人都是不自主的兴奋起来,明军的人好像是魔鬼一样,笑着说道,只要你们再继续填,回来还有这样的烈酒喝。
骆驼好柳,蒙古好酒,这是在宋代就有的典故,有这样的烈酒在,鞑虏俘虏们什么都忘了,本就是不去则死的勾当,有口好酒喝,就算死也值了,鞑虏俘虏各个嗷嗷叫着,拿着砖石朝着城下跑去,脚步都快了很多,就想着回来再喝一口。
“你们是大汗的勇士,怎么却给明狗来赶死,拿起武器去和明狗拼命,到了长生天那边,你们也会有福报!!”
城头有人在大声的吼叫,弓箭、石块还有那几门土炮的丝毫不停,下面的俘虏哭喊着丢下石块,或者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或者回去喝口好酒。
这一幕在鞑虏眼中是惨剧,在明军眼中却是好戏,明军阵地中大呼小叫,叫好喝彩的声音不断,这真是活报应,昨日鞑虏驱赶着汉民步卒攻阵,今日咱们驱赶着鞑虏俘虏填壕沟,真是痛快无比。
“日他娘的!!老子十二岁的时候就上城杀鞑子,鞑子把四里八乡的百姓都搜罗起来攻城,老子在城头看着我叔叔一家攻城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一起哭啊,嚎啊,可还要拿着石头向着下面砸!!”
明军阵中,有人说着说着就嚎哭了起来,然后号哭着对前面喊道:
“也有今天啊。也有今天啊,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我的兄弟被鞑子抓去,第二日就在阵前用马匹活活拖死,我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抱住,兄弟,你在天上看看,你痛快不!!”
蓟镇、大同镇的边兵久在边镇,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凄惨之事,眼前看到这样的局面,不由得大呼痛快过瘾,有激动的更是在那里大哭大叫大笑。
王通骑在马上,在亲卫环伺下看着前面阵地,传令兵往来于各军之间,将各处的命令传给王通。
“大帅,右翼有鞑虏骑兵靠近,开炮之后,敌骑退却!”
“大帅,后方有近两千人的敌骑靠近,但远远游弋,不敢靠前!!”
“大帅……”
鞑虏并不只是死守这个城池,王通大军集中在城池的一面,其余几方城门一直是开启,不断的有骑兵进出,但昨日战斗过后,鞑虏军将们也是知道,只要明军列好了军阵,骑兵很难冲破,白白死伤而已,目前双方的接触和战斗都是在这面城门之前。
“大帅,是不是派出马队追击那些逃跑的部落,这些部落油水不少,而且未必有战斗力!”
谭将在边上低声问道,王通摇摇头,开口说道:
“他们走不快,也走不远,等破城之后,再派出马队追击,一样能追得上!”
“大帅,就怕俺答部的贵人们也从其他城门走,那这次岂不是白来了!”
谭将是王通的护卫头领,是王通的管家,在这等时候,也是王通的参谋,王通盯着眼前的城池,沉声说道:
“走就走了,这次来,是为了这个城池,而不是为了城里的人,俺答部因为土默川这个要害位置,这片肥沃的土地才兴盛起来,没了土默川,没了这些汉民耕种的土地,他们什么都不是,我们知道,他们也知道,他们必然会死守。”
说到这里,王通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又是说道:
“他们肯定以为我们粮草用尽之前,拿不下这个城池,城内的鞑虏估计还想着等我们撤军的时候捞便宜。”
谭将偏头看了看一边的炮兵阵地,低声感慨说道:
“大帅,不光是鞑虏没有想到,就是属下等人也没有想到,属下看了昨日的大战,一边是高兴,另一边就觉得自己老了。”
听着谭将的感慨,王通摇头笑了笑,却没有接话,习惯于冷兵器时代的人看到了真正热兵器的威力,都会感觉到自己是不是还有用。
战场之上也不是什么感伤的场合,谭将很快就是转了话题,那些鞑虏俘虏已经被酒精刺激的癫狂,似乎不知道死亡和痛苦,来回快跑着运送土石,不断有人死在城上的箭支和土石之下,他们被抓后一直没有吃饭,也有人跑着跑着,吐出一口鲜血,累死在路上。
“大帅,鞑子是不是死的太多了,这些人也填不了太多的土方。”
“值不得一文钱的垃圾,死就死了,让他们折腾,不过是让鞑虏的士气再衰下去些。”
王通笑着解释了一句,踩着马镫站起,看了看前面的战场,又是开口说道:
“这伙杂碎快死光了!”
鞑虏在明军的眼中从来都是和野兽差不多,这些喝了酒生死都不顾的俘虏们更是加深了他们这个印象,壕沟不知道填起来多少,俘虏们的数量却在飞速的减少,最后一个人向着壕沟内丢下一筐土之后,跌跌撞撞的向后跑。
这个人倒是高壮,后背上已经中了两箭,居然还能活着,但向后越走越慢,脚步从迈步变成了踉跄,距离明军阵地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他满脸通红的穿着粗气,对着明军阵地伸出手,吼着蒙语。
这边自然有能听懂的,在那里解说道“这鞑子是想要口酒喝”,阵前的百户厌恶的看了眼,回头张望,看到杨进那边做了个手势,这百户转身抄起弓箭,张弓搭箭,一箭钉在了那鞑虏的额头上。
这最后一个俘虏死去,方才还喧闹无比的战场上安静了许多,但在归化城的城头上能听到哭号和叫骂,这声音听在明军官兵的耳中,就好像是戏曲一般的悦耳。
“清理前阵,炮队上前!!”
有人大吼着将王通的命令下达,在阵前的士兵迅速的将用来填壕的砖石杂物丢进大车里,将大车推开,而炮队开始将火炮向前运动。
蓟镇的炮队并不去操作自己的火炮,他们的炮弹和火药都被虎威军的炮兵拿去,他们的人手也在虎威军的炮兵中帮忙,接受指挥。
在这个时候,一斤、二斤的小炮已经没有了上前的资格,三斤炮也不会被摆在中心的位置,六斤炮和九斤炮似乎也不是主角,排列在两边。
“让开,让开!!”
有人大声的吆喝,士兵们都已经闪开了足够的宽度,不过还是向后退去,三门大炮被拖拽向前,每门火炮都是用十六匹马来牵引……
七百六十二
自明军出大同镇杀虎口进入草原时候起,虎威军炮兵携带的火炮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有几门火炮却是始终没有开火过。
这三门大炮就一直没有开火,尽管没有开火,但运输时候最花费人力畜力的就是这三门火炮,也亏得虎威军这边有用软皮索连接驮马的方法,可以在纵列上排出许多马匹,足足十六匹壮马。
就算是普通的单马双轮的大车,也可以装运六百斤到八百斤左右的货物,十六匹马壮马能拖拽的货物那又要多重。
除却马匹用的多,承载这三门火炮的炮架和炮车还有备用的,专门用几匹马拖拽,这炮架炮车不过是个有大铁轮或者木轮的铁架,一门炮配备一套,这三门火炮每门炮居然配备了两套。
路上行进也是麻烦,这时天气严寒,北地又是干燥无比,路面土地都是铁硬,可居然还被这炮车的轮子碾压出深深的车辙,遇到坑洼,或者是用准备好的木板铺垫,或者是用人力推过,好在这路上也走下来了。
鞑虏俘虏在归化城下消耗干净之后,这三门火炮被拖拽着上前,立刻成了整个明军的焦点,不要说是蓟镇和大同那边的兵马,就连虎威军自己的士兵都在注目。
距离城池二百六十步左右,就是虎威军的炮兵阵地,十六匹拖拽的马队列很长,也不可能让马匹太过突出,如果城内打出石弹或者泥弹,惊扰了马匹那就麻烦。
所以火炮在阵地前停下,兵卒们开始上前推动拖拽,一帮人喊着号子,将火炮向着标定的位置推过去。
虎威军的炮兵大部分都已经守在自己炮位之前准备,这边出力的不少都是蓟镇的炮兵,他们也是心气十足,同时也充满了期待,这样的火炮,明显是最后拿出来的火炮,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威力。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明军兵卒反倒是没什么紧张了,推炮中还有人在大声的交谈:
“这火炮得有万斤重啊,过来的弟兄都快上百个了!”
有人直接推炮,还有的把绳索拴在炮身上拖拽,边上有个老成些的大声回道:
“要有万斤,十六匹马恐怕拖不动,大几千斤还是有的,啧啧,你看看人家天津卫造的火炮,看着就规整,你看看咱们那些炮,一比就差了!”
“前几日帮着搬过炮弹,那炮弹差不多要十几斤的样子!”
“十二斤,他们禁军的人都叫十二斤炮的,真了不起啊,咱们的大将军炮也就是打十斤上下的炮弹。”
“这样的火炮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
“听上面的大人讲了,这次回去蓟镇,砸锅卖铁也要和天津卫那边买几门大炮!”
火炮渐渐落位,虎威军的炮兵开始清理炮膛,装填弹药,虎威军这边装填的火药都是用棉布包着,什么口径的火炮,都有定量,清理炮膛之后,直接将布包塞入,然后装入炮弹,再用木棍夯实。
近三十门六斤以上的火炮炮口都是对准了方才填壕所面对的那一面城墙,其余火炮则是随时机动准备。
在炮兵阵地后面,各军步卒都是后退一段距离,军将们吆喝着让他们列队待命,马队也是避开,又有王通和各级军将的亲兵骑马纵横各队,吆喝着让众人在开炮的时候堵好耳朵,马队这边也是早早得了吩咐,骑兵们都是用布条堵住了自己坐骑的耳朵,自己的耳朵也用棉球塞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火炮打到城墙上能有什么效果,何况这还是冬天,最多也就是把外面的墙砖打碎,夯土依旧坚固,城头上的守军兵丁则是纷纷在垛口后隐藏。
六斤以下的火炮纷纷在炮架中段打入木楔,将炮口抬高,而且若是有心人注意的话,会发现,三斤炮的发射药量也增加了一些。
王通检查了一下自己坐骑耳朵的布条,开口说道:
“杨进那边还不相信今日就能入城,等下他就信了,传令!开炮!!”
大声下令,身边的亲兵挥舞红旗传信,木恩和张武的目光一直是看着这边,看到红旗劈下,木恩和张武对视一眼,木恩高声大吼道:
“各炮都准备好了吗?”
从外围开始,每门炮旁边的炮长小旗都开始次第的报备,木恩又是大声说道:
“记得捂耳朵,震聋了以后可就听不到这么痛快的动静”
众人齐声哄笑,木恩猛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吼道:
“开炮!!”
“开炮!!”“开炮!!!”
声音次第传了下去,炮兵们拿着烧红的铁钎凑近了引线,引线咝咝的燃烧,天地之间好像在这一刻安静了下去。
“轰~~”
不知道那门炮边上的炮兵动作快一点,不知道那一门炮先打响,炮群猛地轰鸣起来。
即便是捂着耳朵,堵着耳朵,也能听到这震撼人心的大响,马匹都被震的乱动乱跑,嘶鸣一片。
地面好像在颤抖晃动,在炮阵中的炮兵有人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不敢离开,摔得很是狼狈。
后面的步卒,靠近的马队骑兵,凡是在前排的,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前面的城墙,想看看这样惊人的炮击到底是个什么效果。
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到,每个人的耳朵都是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战场上安静无比,过了一会才能恢复过来。
战场上是有风的,弥漫城墙前面的硝烟很快就被风吹散,这个过程中,众人也看到了遭到轰击那片城墙的模样。
那片城墙的上半部分已经残缺了大半,好像有什么巨兽在半空中咬了一口一样,实际上这样的高度,步卒们已经可以攀爬进攻了。
明军军阵中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捂着耳朵的木恩眉头却是皱起,他盯着城墙的方向,自言自语说道:
“炮口的位置不对,十二斤炮的药加少了!!”
“压制城头的火炮继续开火,十二斤炮加四两药,其余火炮抓紧准备,重炮第二轮依旧是齐射!!”
身后兵卒们的欢呼,可城墙的残破,让炮兵们的士气立刻高涨了起来,他们一边吼叫着,一边抓紧装填弹药。
炮阵两翼的轻炮装填起来容易很多,他们的第二轮已经是开打,抬高的炮口尽可能的把炮弹打向城头,压制的垛口后面的守军甚至都无法抬头,有不少火炮的射程都不够,但炮弹落在城砖上,打出的碎屑四溅,已经不敢让人出现了。
实际上,在缺口两侧的城墙上,活着的人已经不多,几十门火炮的齐射,城墙上所受到的震颤极为强烈,已经有人直接被震下了城墙,甚至在城墙上就被震死。
“开炮!!!”
吼叫着的命令次第发出,众人慌忙捂住耳朵,地面又是震颤,又是硝烟弥漫,等阻隔视线的硝烟散去,明军的阵列先是一安静,然后爆发出了巨大无比的欢呼,被轰击的那面城墙崩塌了。
塌下的城砖和夯土形成了一个斜面,在明军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城墙后的建筑,这时就可以攻城了,明军兵将各个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上前动手,木恩却在继续催促着手下的兵丁装填弹药,准备下一轮的射击。
这时有王通的亲兵骑马过来传令,大声喊道:
“大帅有令,十二斤炮和九斤炮向缺口内开炮三轮,其余火炮继续压制缺口两侧守军,炮口抬高,大军准备填壕!!”
木恩大声的答应下来,炮兵们拿着大木槌和木楔将炮口抬高,然后又是开始射击,缺口处甚至没有露头的守军,黑黝黝的火炮炮口正对,谁还敢冲上来找死。
但城池被打开了这个口子,守军必须要上来封堵,要不然这城池的意义何在,在第三轮火炮快要装填完毕的时候,在缺口处出现了鞑虏的兵丁,阵型很混乱,不知道是要堵住缺口还是防御。
这立刻成了重炮的靶子,三门十二斤炮的装填慢了一些,可恰好赶在守军出现的这一刻,火炮轰鸣,刚刚出现的守军立刻被抹除了一块,沉重的炮弹高速飞过,所过之处都是血肉粉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