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金银财宝的确众多,但归化城本身,天然就是个草原各部贸易的中心,归化城周围土默川这广大的肥沃田地,还有这些草场,这才是真正的财富所在,掌控了这一些,自然金山银海滚滚而来。
而且这些东西,要比那些王族贵人的金银财物要低调的多,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注意,这细作头目脸上露出敬佩神色,刚要说几句话,却听到军帐外有人通报“大帅,归化城商人牛根刚率城内汉民士绅求见”
看着王通目光转过来,细作头目开口说道:
“牛根刚祖上就已经投靠鞑虏,在城内算是排在首位的富豪,不过这人虽然钻营,却因为汉人身份不受待见,要不然也不会做这商人之业。”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听说昨日鞑虏兵丁洗掠汉民,这牛根刚的产业也遭了波及,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让他进来吧!!”
……
“大帅,草民久在鞑虏之地,心向故国,今日大帅率领天军来到,草民等人真是欢喜莫名!”
牛根刚跪在地上,用感激涕零神情语气在那里说道,王通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他,牛根刚身后跪了十几个人,看着都是大腹便便的富贵人物,应该都是城内的汉民商人了,王通笑着问道:
“官兵入城,你等的家人和产业可曾受了惊扰损失?”
“天军秋毫无犯,军纪严明,草民等人都是感激不近。”
说完这句,牛根刚抬头偷瞧了眼,直起身又是说道:
“大帅,草民等抓来一个人,是朝廷的钦犯!!”
七百六十八
“这厮开始托庇于鞑虏头目扯力克的时候,上下隐瞒的紧,后来草民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必然是要为害大明,所以花了一笔大钱买通了扯力克的左右,打听到这人是咱们大明的什么钦犯,是宫内一个大太监的亲戚……”
这牛根刚说的正气凛然,能花钱买通王子的左右,这在俺答部到底是个地位,大家也就明白了。
王通愣怔了下,随即笑了出来,开口问道:
“莫非这人叫做林书财?”
这次轮到下面的牛根刚发愣了,过了会才开口回答道:
“回大帅的问话,小人不知道此人姓名,只知道这林某周围的亲信都叫他三老爷。”
王通哈哈大笑,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笑着说道:
“来的全不费功夫,带上来,带上来给我看看!!”
边上的谭将躬身领命,举步出了帐篷,这等要犯,自然不会让今日才过来投诚示好的商人手下带过来。
不多时,王通的亲卫架着一个中年男人进了帐篷,那中年人身材高大,但脸上皱纹很多,而且皮肤松弛,看着很是别扭。
这中年男人先是恶狠狠的瞪着跪在那里的牛根刚,等看到端坐在那里的王通,不由得一愣,随即神情有些恍惚,然后猛地爆发了起来。
即便是两名健壮的亲卫抓着他,而且他还被牛皮绳索捆绑,第一下居然没有抓住,让他向前冲了两步,后面一个亲卫也是急了,上去就是扑倒,这才将他弄住。
帅帐内的动静不小,里外的卫兵都是被惊动,带刀靠近,王通伸手示意他们不必,那中年人在地上咆哮着说道:
“王通你这狗贼,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林三爷,说这样的狠话有什么用,等你回了京师,被千刀万剐之后,你的血肉只有狗来吃,还是京师的野狗。”
王通起身走到林书财的跟前,盯着他看了看,又是摇头笑着说道:
“柴福林何等富贵人物,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看来这北疆之地水土不如京津之地啊,你瘦了几十斤吧!?”
皮肤松弛,全是皱纹,的确是人瘦了之后的模样,他在那里咬牙切齿的盯着王通,王通却是笑着面对。
三阳教,天地三阳会,自赵金亮自宫时起,王通就和他们结下了仇怨,彼此相斗纠缠,王通行浩然正道,以泰山压顶的手段,将三阳教的手段一一破解,最后京中、宫中发动,惨烈搏杀,才算是击败这个邪教。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林书禄以一个阉人残缺之身,依靠权谋将太后、朝臣、武将、勋贵、豪商大户、平民百姓调动,借势做事,到最后几乎计谋成功,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但林书禄死在宫中,林书福其后身死,这林书财也就是柴福林窜到了塞外,投奔鞑虏王子。
按照大明自立国以来的习惯,这柴福林就应该在归化城终老了,可谁也没有想到王通居然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举,领兵出塞,直捣归化城,而且破城杀王,等若是灭掉了俺答部,估计在昨日甚至是今晨,这柴福林根本就没有想到逃跑,直到现在。
王通在柴福林面前弯下了腰,盯着柴福林满是怒火的眼睛,淡然问道:
“你记得不记得有六年前,在南街那边有一户人家,在过年的时候,夫妻两个自缢身死,五岁的小孩子为了报仇,居然狠下心自宫。”
柴福林一直想要吃肉喝血的模样,没想到王通问出这个问题,却是愣了愣,赵金亮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又怎么会知道根底。
看他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王通突然伸出手抓住柴福林的头发,向上一提,狠狠的按了下去。
尽管帅帐的地面铺着毛毡,但下面依旧就是冰硬的土地,王通军中多年,手臂力量极大,柴福林不由自主的被拽起,然后狠狠的撞在地面上。
王通再揪着他的头发抬头,这柴福林已经被碰的满脸是血,看着王通的眼神中已经带了恐惧。
“你当然不记得一家三口的生死,你当然不记得一个小孩子自残自己是什么样子,你当然不记得当然被三阳教祸害死的那些人……”
说完这几句,王通吐了口气,起身站直了,低头厌恶看着柴福林说道:
“到了京师,明正典刑,千刀万剐的时候好好想吧,听说三天剐不完,第一晚第二晚还要喂你喝参汤的,带下去,好好看押,不要让他在行刑前死了!”
亲卫们答应一声,把人直接拽了起来,就要向外带,柴福林嘴里正在恶毒的咒骂,声音却越来越小,快要到帐篷门口的时候,柴福林安静了一下,猛地开口大声说道:
“王通,不,王大人,不,大帅,饶……饶小的一命,饶了小的吧,小人愿意将身家三百二十万两白银献给大帅……饶了小的……”
到了帐篷外,声音都已经嘶哑,王通在帐篷中能听到外面的柴福林的嘶声求饶,到最后已经能听到“大人,小人只求速死……”。
“小丑!”
王通冷笑了一声,外面已经听不到这柴福林的求饶,王通走到椅子前坐下,深呼吸了几下。
外面并不安静,王通却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疲惫,三阳教自己纠缠这几年,抓到这柴福林似乎才算是告一段落,不过时至今日,这个柴福林和自己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对这柴福林动手,好像是捏死一个虫子,但到了现在,毕竟是了结了一桩事。
一直是跪在地上的牛根刚等归化城的豪商觉得帐篷中气氛有些不对,帐篷中的亲卫肃然而立,这些豪商也不敢做声。
安静的时间并不长,王通轻拍了拍腿,笑着说道:
“这林三本帅抓了他好久,却没想到让牛老板得了这个彩头,牛老板心向大明,又为大明做了这样的事情,本帅心中会记得,也会陈奏陛下,陛下那边想必也有恩赏。”
听到王通说了这个话,牛根刚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嘭嘭嘭几个响头磕了下去,连声开口说道:
“草民在敌境这么多年,一直是受尽屈辱,每每想要回返天朝却不能如愿,今日见得见天军,又得大帅这般照拂,真真是感激涕零,愿粉身碎骨以报,愿粉身碎骨以报!!”
说的激动,甚至还带了点哭腔,不过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此等场合,大家面子都求个过得去罢了。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夸赞道:
“牛老板有这等的忠心,实在是让人赞叹,归化城内近二十万人口,不算耕种田地的那些农户,城内的商户平民,差不多有七万上下吧,本帅在大明时就听说归化城中民分四等,汉民为第三等,城外农奴为第四等,不知道这些三等四等的汉人,都是以谁为尊哪?平素里都是谁给他们出头做主啊?”
王通话虽然在询问,不过眼神却是在下面跪着的十几个人身上扫视,大家心知肚明,偌大个城市易主,这么多人中只有这十几位汉民,能有资格来见王通,他们都是汉人,自然就是城内的头面人物。
既然这边问出来,方才又有王通的褒奖,牛根刚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迟疑了下就抬头说道:
“回禀大帅,小人在归化城汉民之中还有些声望,不敢说什么尊不尊的,但总归大家都认识。”
“今日本帅进城才知道,昨日鞑虏兵败回城,在城内大肆的烧杀抢掠,汉民死伤惨重,家财损失也是惨重,这件事汉民们怎么想?”
没想到王通突然又将话题转向这个,牛根刚愣了愣,他边上一名黑胖的汉子却磕了个头说道:
“大帅,不光是平民百姓们遭殃倒霉,就连小人们几个平素里算是有脸面的,家财都是损失,小的堂弟在城北的店铺里活活被烧死,一家子就剩下个女人,还被糟蹋疯了,小人也在鞑子那边领了个千夫长的衔头,还是这般的遭遇,其他人在鞑虏眼中还不是和猪狗一般,多亏大帅率天军来到,要不然小的就算是咬碎了牙也不知道何处能报这个仇怨,小人尚且这般,下面的百姓恨不得将鞑虏扒皮拆骨,喝了他们的血,有不少相熟的人都来求告,要和小人一起和鞑子拼了,天军进城,小人也派出家人领路,也派人拿着酒饭去慰劳,大帅,小的和城内百姓都是恨鞑虏入骨,大帅进城解救,真是万家生佛!!”
他这话说的又快又急,似乎是陕西那边的口音,咬牙切齿的说了这番话,说完之后,牛根刚脸色不怎么好看,但却激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各个咬牙切齿,骂声不断。
有王通的亲卫咳嗽了一声,这才是安静下来,王通眼神中的笑意更盛,却面色沉重的摇头叹息道:
“黎民何辜,百姓多难,这鞑虏居然有如禽兽一般,做下这等令人发指的恶行,真是可恨!!”
王通的话顿了顿,又是开口说道:
“难道百姓们就这样认了吗?”
七百六十九
王通问出这句,下面的人安静了下,这些豪商虽说是居住在归化城,但和大明的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少,这等场合下,虽然战战兢兢,可官员军将会问什么,自己该回答什么,都是有一定规矩,按照回答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奈何这位年轻的大帅行事章法却让人捉摸不透,突然间问到了这个,跪着的这些汉民头面人物都有点糊涂,也不敢作答。
牛根刚迟疑了一会,他自认是城内汉民的第一号人物,眼下归化城易主,僧格都古楞和扯力克都是身死,接下来想要保持自己的这个地位,就必须要巴结好如今的这位贵人,王通的问话,他自以为明白了,连忙开口回答说道:
“请大帅放心,百姓们都是识得大体,眼下城中已经安宁,他们愿意听从大帅的安排。”
王通笑着点点头,却转头询问刚才那位说狠话的黑胖汉子道:
“胡老板在这边做皮货生意差不多有十五年了,也算是本地土著,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下面跪着的人又都是凛然,原本以为王通不过是初来乍到,却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些头面人物这般熟悉,刚才并没有什么通报介绍,王通直接喊出来那人的名字和行业。
被称作胡老板那人看起来在鞑虏洗掠汉人的劫难中受害颇深,他根本没注意到王通叫出他的名字,也没想这意味着什么,反倒是对前面的牛根刚怒目而视,王通询问,他根本没听到,还是后面有人给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稍微捉摸了下,这胡老板咬牙切齿的说道:
“城内百姓如何能忍,当年不少人因为躲避山西那边的瘟疫来到这边,来了这边,知道不是本乡本土,遇到什么事,都想着忍一忍,忍一忍,或许对方能开恩发发慈悲,谁想到该杀还是杀,该抢还是抢,昨日下午到晚上,谁家没有亲人受害,谁家不想着以命抵命,大帅杀了那么多鞑子,小的们都是痛快,可城内还有这么多鞑子,有不少昨日里都是趁火打劫,手上沾血的混账畜生,请大人替草民做主!!”
说完重重的磕头在地,还没等前面的牛根刚说话,后面已经有人接口说道:
“鞑子除了喝酒游荡,对干活劳作根本是一窍不通,咱们汉人吃苦耐劳,勤俭持家,这城池是鞑子建的,可咱们汉民日子过得都比鞑子们好,鞑子们就为这个深恨汉民,昨日跟着兴风作浪,祸害汉民,现在却当成是没事人一样的,要这么放过,昨日那么多乡亲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心!”
“请大帅做主!!”
“请大帅为城内汉民讨还这个公道!!”
牛根刚也觉出来事情有点不对,看着王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也是跟着嘶声说道:
“大帅,小的外宅昨日也被几个鞑子糟蹋了,家中店铺也被抢了两家,大帅,要给小人们做主,要给城内的汉民做主啊!”
军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王通收了脸上的笑容,站起身说道:
“诸位,你等都是大明的子民,却被鞑虏欺凌蹂躏,让人如何忍心,昨日昨夜的凄惨遭遇,更让人不忍听,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过来,都要给你等主持公道!!”
下面又都是磕头感谢,乱成一片,王通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开口说道:
“虽说想要主持公道,可大军的兵力有限,又要协防,又要清剿,这主持公道一项上未免人手不足!”
众人脸上刚有失望的神色,王通又是开口说道:
“公道是一定要做的,百姓们亲身受苦,自然要让他们亲身讨回来,明日间,就请各位牵头,率领城内的汉民男丁向那些禽兽讨还公道!”
兵丁们不参与,让各家各户领着百姓们去做,下面的豪商都是聪明人,一听这个自然是不愿意,各个心中失望,但脸上却不会体现出来,只有那位胡老板在那里磕头答应,咬牙切齿的要去召集人做。
下面人的神色,王通都是收在眼中,他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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