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不利,军兵懦弱怯战的,而且说对不要妄动刀兵,以和为贵,和俺答部和议既然达成,就要维护千年万年,保证百姓安居乐业的,也是这一干人。
现在不同了,人人慷慨激昂,都说什么在大明边境三百里之地,居然马贼活动这般猖獗,天朝威严何在,如不前往剿灭,肯定无法威服万方云云。
也有人琢磨着,是不是把马贼猖獗这件事和王通扯上关系,不过实在是太过荒谬,王通去了是查办宗禄,和马贼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这么说,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能这么说,能给王通多点麻烦,多让他担点责任,到时候出了错处,弹劾起来也容易,又有人这般想。
可王通领兵出塞的战果颇为辉煌,如果王通立下大功,那岂不是给他做了嫁衣裳,也有人迟疑不前,不过迟疑是成不得事的,又有人干脆利索的上奏,说王通正在山西,正好督办剿灭马贼之事。
宫中这一次还真的“从善如流”,上疏之后,立刻有旨意去往山西,让王通承担剿灭马贼的重任。
天下间那么多事情,不过此时山西和京师之间却成了焦点和中心,每日间都有快马进出,每日间都有信笺的传递,京中言官士子,各个大佬的在前台操持的门生故吏,都在彼此联络,彼此汇集。
消息传递的快,山西那边的情形京师这边了解的也多,王通主持剿灭马贼时候,马贼的活动依旧是频繁,甚至鞑虏的骑兵还大队而出,边墙也多报险情。
王通剿灭马贼无功,而且招惹鞑虏,这岂不是错处,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荒唐事,才招惹了这样的祸事,这差不多是言官们最希望的结果,弹劾的奏折立刻蜂拥而出。
这时上疏的,往往是那些为了求名,或者是讲什么文武分别,天下大义,或者是被王通惩治过的那一干人的亲朋故旧,真正是朝中大佬的徒党,反倒是不多。
有些事低品官员或许不知道,但到了一定的位置,很多事情自然清楚,王通在宣府外,在古北口之外的那两场大胜是实打实的,有这样的领兵作战才能,不过是塞外的马贼,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力气,背后不知道有什么。
身居高位,说话做事都是谨慎许多,不知道真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让京师的言潮变得很怪。
剿灭马贼不利,那就是伤害了山西边商的利益,来自山西的京官和他们的朋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鼓噪最厉害的就是他们,但也就是几天后,也立刻偃旗息鼓,热烈了几天,突然安静下去,倒是很让人错愕。
本来李三才和顾宪成认为判断准了大势,王通不在京师,对这边的动向鞭长莫及,京师言论汹汹,如果可以趁势煽动,就可以将王通彻底的扳倒。
他们观望了几日,刚要发动的时候,京师的舆论一下子冷了下来,竟然有山西一系的官员在朝中说:
“王大人此去毕竟不熟,想要整饬兵马,剿灭马贼也需要时日,各位这般催促,就是帮倒忙了,且拭目以待。”
说话这人平日里对王通从没有什么好话,认为是祸国殃民的奸佞,今日却说出这些话,实在是让人诧异莫名,更让人奇怪的是,附和者甚多。
找人查问打听了下,真相也很简单,有边贸的商人损失惨重,可跟王通亲密的大商人正在山西收购物资,各家积存的物资都卖了个不错的价钱,王通开始是奸佞,现在可是财神,要是得罪的狠了,王大人不买了,那找谁去。
想做文章的也都偃旗息鼓,如今想要攻讦王通,少不得要和山西一系的官员冲突,那何苦来哉,没什么好处拿不说,还给自己惹一身不是。
但从万历十一年十月开始,也就是王通奉旨去山西查办宗禄开始,局势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马贼的事情还没消停,突然间又有急报进京,说鞑虏大队骑兵出动,威胁边墙,大同危急!!
突然间形势就危急了,京师城内知道点兵事和不知道点兵事的人凡是知道这大同告急消息的,立刻都是急了。
自大明建立以来,明太祖朱元璋扫遍天下的无敌,还有明成祖朱棣数次北伐的勇武,其余的时候,差不多都在被动挨打,而鞑虏打到京师城下也不是一次,这不止一次的奇耻大辱之中,差不多都是从大同那边突入。
现在大同告急,岂不是说如今的京师也有危险,京师人人心中惶恐,但毕竟仅仅是告急,鞑虏在边墙外活动频繁,但还没有打进来。
为何一年无事,你王通过去查办马贼就告急了,这是谁的过错,自然很明了,立刻就有言官上疏攻讦,王通处事不当,惹起边衅,这还不算什么,却有老谋深算的人想到,如果让王通主持防备鞑虏,这样的责任更大。
虽说王通有过古北口之外的大胜,但那主要是名将戚继光的功劳,在大同那边没什么良将,大同边兵素来羸弱,他们正对的可是俺答部王城所在,俺答部是草原上的霸主,对大明这么多年的战争,从未输过。
到时候,只要王通这边稍有错失,或者有什么小错处,那肯定就是擅启边衅,危及社稷,这等大罪可是要杀头的。
这一次的朝廷又是“顺乎民心”,很快又有旨意,命王通总督大同,督办防备鞑虏一事,这等旨意,无内阁票拟很难发出,但边塞有警,事关社稷天下,追究责任的话,内阁诸臣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在大同那边有个足够高位的人做总督,给他专决之权,这样的话,到后来不管如何,可以将责任推过去,万历皇帝本来众人觉得他成熟不少,但这次似乎幼稚了些,如果真把王通当作亲信臣子,那就不应该提议让他担任这个总督之位,更让人奇怪的是,张诚、张鲸等人居然也不提醒。
内阁自申时行向下,自然不会对万历皇帝的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不过心下慨叹,就算皇帝想要提拔王通,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总督大同,这个衔头的确不错,而且王通担任之后,将来的升迁受爵也是方便许多,可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任命,这不是帮王通,而是害他。
既然是天子的旨意,大家又巴不得找人来担责,宫内的宦官都不出声了,大家何苦去提醒。
接下来,就是从天津卫调禁军,从蓟镇那边调兵去支援,户部拨下银子,兵部做出种种文书,京师中开始有人说劳民伤财。
然后,王通率领大军出塞剿灭马贼,又有人说值此敏感时分,大军轻出,这是擅启边衅,若惹出大祸怎么办,岂不是祸害了无数苍生性命。
然后,京师得到了王通率军深入的消息,舆论大哗……
七百八十
大同边镇向北百余里,是俺答部和大明的边界,尽管至今没有法理确定,但各方都是遵守,不光是边镇的军兵这么想,就连朝中大臣们也是这么想。
(文)王通在行军途中,只要是条件允许,每日间都有快马向着大同那边送信,再一路传递送往京师,大同巡抚、宣大总督、还有原本的大同镇监军,甚至大同镇副将马栋,每日间都有各自的文报传往各处,当然,大部分都是传到京师。
(人)王通跨过这个百里界限之后,京师中人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不知道成熟的热兵器部队到底有怎么样的作用,但是他们有个最简单的比较方式,王通那边是三万步卒不到,而鞑虏最起码可以调动五万骑,实际的数量只多不少。
(书)以往鞑虏骑兵和大明作战,真正是双方动员起来的大军碰撞,鞑虏万骑足以当大明大明步卒数万。
(屋)而且王通所率的三万明军就是自己携带粮草,孤军深入,在敌国境内,对方又是有优势的兵力,这一去,恐怕就是全军覆没,有去无回了。
三万兵卒折损在塞外,死就死了,真正让人感觉到麻烦的是,这一来,肯定会激怒俺答部,让他们大军前来报复。
大同镇兵丁羸弱不堪,根本挡不住的,就只能是依靠宣府总兵李如松和蓟镇总兵历云来,偏生蓟镇的精兵被王通抽调了两万过去,那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辽镇总兵李成梁的身上了。
若是蓟镇总兵戚继光还在,大家心思还能安定些,偏生戚继光现在在广东做总兵,若大北地,居然没有什么名将主持大局,
难道又要重演被鞑虏突破关隘,洗掠大同,然后直扑京师之地的惨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王通,这个胆大妄为的混帐武将,倚仗天子宠信忘乎所以,终于酿成大祸的内卫头领。
消息刚传到京师的时候,京师官员士子还没有相信的,因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做官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建功立业,为的是娇妻美妾,身家富贵,王通在大同做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取得更高的地位。
但率劣势的兵丁深入北疆敌境,这个那里是为了功名富贵去的,分明是送死,他王通死了干净,可不要连累大家。
话又说回来,王通在天津卫经营的好大基业,那么多店铺商户,每天每月都是金山银海的进出,他倒了,这一摊基业谁来管,以天津目前的税赋地位,在那里单设一个直隶州或许都是有的,甚至单设一府也是可能,谁做到这个位置,还不得发死,外官这般想,内臣们这样想的也是不少。
以天津卫每年给宫中的进项,宫中怎么也要在那里设一位税监,又是开海的大关,市舶司也应该有的,粮秣中转这一块,监粮这位置是不是也要加个人,这都是实打实的肥缺,做几年,估计不用太狠,都可以几辈子吃用不尽。
不过宫内的宦官们动心的多,敢说话和动手的却没有,张诚和邹义盯的可紧,皇帝身边还有个赵金亮,现在出手或者进言,别好处没捞到,自己先被打了个粉身碎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宫内的人不动,却可以挑唆宫外的人动,这让本来稍有些迟疑的京师官员士子一下子鼓噪起来。
差不多时第一天来的消息,第二天通政司门前就挤满了上疏的言官士子,甚至连通政使都接到了某些方面的关说,让他将弹劾王通的奏疏优先上呈。
“不知轻重,率大军深陷死地,此等奸佞。千刀万剐不为过!”
“为一人之功业,置千万将士生死于不顾,其人罪过天高海深,理应严惩。”
“……王通行事素来精明,怎会如此孟浪,此去北疆,定是投敌……”
奏折上的内容五花八门,杀头抄家是主流,还有人上疏说什么天津卫如今是财赋重地,不可无人主持,请陛下速派贤能前往。
宫中对待这些奏疏的态度也很统一,留中,你送上来,我就收着,一概不做反应。
王通率军进入山区之后,鞑虏跟上来的哨探和游骑逐渐增多,王通所率领的大军传递消息也是暂时停住。
虽然每天都有消息到京师,但这些消息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一处停下,京师那边还未必会停下,京师也知道这个时间差,所以那边来的文报如何,基本上没有人相信了,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传言。
今日是大军全军覆没,明日是俺答鞑虏已经突入大同,还有什么王通率军投敌,大军已经出了山西等等。
京师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明明邻近年关,应该是在京师内忙碌过年,可却有许多百姓都是出城投亲,先离开这京师之地暂避。
甚至有这等混帐事发生,有人在某处城门开玩笑的大喊“鞑子打过来了”,结果本来还很安宁的市面立刻是混乱起来,有人藏,有人跑,妇女孩子哭嚎大叫。
从这处城门向着城内,然后向着四面八方,整个京师城内城外,都是陷入了恐慌的状态,又有那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开始浑水摸鱼,去打劫店铺,入室抢劫。
若放在以往,局面恐怕会控制不住,皇城城门关闭,京师城门关闭,宵禁戒严,然后派兵丁入城镇压,局势动荡是免不了的,死人也是免不了的。
顺天府的差役有限,五城兵马司的兵卒羸弱,以往遇到这样的局面,能保证衙门不受冲击已经是不错,想要兼顾全城全是不能。
不过如今和从前的局面大有不同,锦衣卫有军法司,有巡捕司,有整训司,乱象刚开始,巡捕司的反应慢了半拍,只是在每条街道上维持秩序,可每条街道上的人数都是有限,杯水车薪。
但李文远和吕万才立刻做了决断,军法司的宪兵开始巡视全城,一方面将命令传达,一方面遇到趁火打劫的凶徒,就地捉拿正法,在城外庄子里的整训司兵丁也都是得到了命令,立刻开始维持秩序。
军法司尽管被王通抽调走了不少去北疆,可留下来的,也都是东厂和军中的精锐,骑马奔驰各街道,那些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根本没有想到,官差来的这般快,而且这般凶悍,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跪地求饶,反应慢的,立刻被一刀砍掉了脑袋。
得到了命令的巡捕司差役们也都是行动起来,他们不再按照各自的管片街道分配,而是集结起来,手中拿着蒙皮的木棒,开始上街维持秩序。
混乱的百姓们满街乱跑,劈头盖脸的一顿棍棒下来,哭爹喊娘之余,立刻不敢乱窜乱动,乖乖听安排调动。
城内的治安力量先动作,然后才是禁军,等禁军的马队开始在城内城外巡逻,那些想要折腾点事情出来的,都是老实了下来,不要说是禁军马队,披甲骑马,奔驰街道上的锦衣卫军法司宪兵,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局面维持下来,就是顺天府的衙役和锦衣卫的兵卒敲锣在街上宣讲,说明大家是虚惊一场。
莫名其妙的城内就有了这样的乱子,此时文渊阁那边正在朝会,官吏们将这个事情报进来的时候,皇帝和内阁六部的大佬们正在议事,听到这个都是大惊,什么俺答部打来的危险还好说,天子居城出了这样的乱子,那可就是大祸。
不过都在京师消息进出的也是快,很快就知道锦衣卫的巡捕司和军法司以及整训司行动,开始弹压,不多时又有消息,说是京师内的骚乱开始平息,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无事。
尽管大家虚惊一场,可也都有灰头土脸的感觉,万历皇帝震怒,所以这杀头的手续也是走的极快,锦衣卫很快就通过都指挥使骆思恭递上了名单,在城门处开这个玩笑的,在城内鼓噪的,哄抢的,凡是没有被当场格杀,直接都是被抓了起来,处置很简单,斩立决。
上午城内大乱,乱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