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趣,徐阶斗倒严嵩,其中就有严世蕃弄权舞弊一项,而这严世蕃的职位也是工部侍郎,严家和徐家倒是颇有相似之处。
从大门那边进来,一路慢走花费的时间颇长,这也是徐家府邸规制宏大,占地广阔,那戴先生抱怨说道:
“若不是你家景色怡人,这一路可真是要把腿累断了,你说各方客人,除了老夫,还有些什么人啊?”
“回戴先生的话,常州府慧山普元寺的普元方丈,青浦洪家,川沙堡的严百户,青村所的齐千户,还有在南桥的左家,苏州府、常州府都有相熟的人过来。”
戴先生听到这些人名,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小心太过,弄这么阵仗出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口实。”
“不瞒戴先生说,京师那派出来的钦差,我家老爷越打听越是心惊,这人不同当年那海瑞,这个……”
前面却是客厅了,已经有仆人跑进去报备,按照规矩礼节,主人少不得要出客厅迎接一下,戴先生摇头说道:
“有什么心惊的,怪不得徐阁老致仕告老,要将你家老爷一并带回松江,这样的见识,在朝堂上,恐怕也要吃大亏。”
管家却不敢接这个话,那边一名穿着员外袍的中年人从门中迎了出来,抱拳笑着说道:
“几年不见戴先生,风采更胜往昔,所谓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啊,里面请,快里面请!”
“若没有你们家,也谈不上这神仙日子,徐侍郎却是客气了。”
“你我兄弟相称,何必叫的这么正式,你若是叫我侍郎,我可要叫你给事中了。”
双方都是大笑,携手走进了客厅,客厅中已经有不少人落座,这些人看穿着打扮颇为纷杂,有出家人,在右首坐着一名胖大和尚,满面有光,下巴上的肉叠了两层,身上穿着的袈裟居然是金线织就,华贵异常。
这么看过去,这和尚算是最显眼的一个,右首最后也有一名大汉端坐,这大汉倒是穿着金纹红底的长衫,不过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外面风吹入,吹起这人长衫下摆,他里面居然是短裤和草鞋,实在是别扭。
这大汉身材瘦削,不过却是肌肉虬结,精悍异常,右首除却那僧人和这大汉之外,其余的都是武官打扮的人物,看袍服虽然补子上都是猛兽,但品级不算太高,无非是地方上守堡的百户和千户所里的军将。
相比来说,左首边的人物则是气派很多,有几位都是和那徐б约按飨壬畈欢嗟拇虬纾豢淳褪歉还笱暮烂湃宋铩�
徐Ш湍谴飨壬牛吹街谌送矗飙'笑着说道:
“给诸位引见,这位就是苏州府香园主人戴凤翔戴先生,戴先生也是徐家世交,这次京师派人过来,少不得要请戴先生来出个主意。”
认识不认识的放一边,大家都是起身含笑打个招呼,那戴先生也笑着点头,却坐在了左边的上首。
下面也有人小声问“这戴先生是”,知道的人却也有,马上有人回答说道:
“就是收了金子,在朝中扳倒海瑞那个。”
声音放得很低,不过说到这个,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当年海瑞做应天巡抚来江南查办,徐阶府上侵占田地海瑞盯住不放,据说徐家用了三万两黄金贿赂吏科给事中戴凤翔,戴凤翔参劾海瑞逼死妻妾,让海瑞罢官去职,让徐家逃过。
不过这戴凤翔也是见好就收,收了这笔巨款也没有继续在朝中耽搁,一年后也是辞官还乡,在苏州府建了个园子,自己快活。
看到众人落座,仆役们送上茶水点心,徐в质腔踊邮郑葜械南氯硕际峭讼拢芗胰ッ徘胺畔铝酥窳保约赫驹谕饷娴茸牛飙'这才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各位,京师那边的消息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家父和家叔置办了这个基业,是希望传给徐家子孙,让徐家世世代代不为温饱担忧,可总有那奸邪小人,眼馋我们徐家的富贵,在京师,在圣上面前恶语中伤,穆宗庄皇帝那时候,就有海瑞为博一个清名,来这边寻衅刁难,本以为这十几年过去,已经无事,谁想到又来个王通,唉,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请各位来,也是请各位帮着拿个主意。”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诸人彼此交换眼神,徐家的置办家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南地方,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家谁不知道,不过这等事心中有数也就罢了,没必要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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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爷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些江南的人家,祖辈里省吃俭用才弄下这点产业,靠着这个供养一家老小的温饱,让子弟们读书科举,可北边这些人怎么就看不见咱们的辛苦,却总盯着那些小事不放,徐老爷,这次京师来意不善啊,若是查了贵府,下一步恐怕就是盯着我们这些了……”
说着说着,这富态中年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的扬声说道:
“我家那混帐流水一般花家里的银子,遇到这等事却不见他说话,来前我已经让家里捎信给他,他那个御史的官就算不做了,也要上疏给皇上,也要把咱们江南人的苦处说明白了!!”
“石员外不容易啊,也不要动气,大家来到这边,不就是想要商量着拿个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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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和嘉兴府、杭州府这边去天津卫的船不少,那边带回来的关于王通的消息也不少,这王通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并不是倚靠着宠信,这人是个精明角色,和那些只会动嘴的书生不一样啊!”
“的确,原本以为这王通不过是个孩子,要不就是身后有高人,可现在看,天津卫开海,运河上设卡,又是卖碱,更别说这几场大胜,都是他自己拳打脚踢弄出来的场面,这样的人过来……”
“担心这个作甚,难不成你没听过那赐婚的事情?”
“赐婚的旨意又收回去了,现在那事京师被传为美谈,眼下那海瑞上疏,马上就派这王通出京……”
看着下面众人争论,徐纪分迤穑呱系拇鞣锵枞床唤舨宦亩似鸩韬攘丝冢攘丝谥笏坪跏窃尢竞貌瑁谀抢锵赶钙妨似鹄础�
正争论,那胖大和尚却瓮声瓮气的开口了,他一开口声音颇为洪亮,把屋中诸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各位施主,眼下刮风下雨的,河上也不太平,淹死人也是有的,老廖这边认识不少江上海上的英雄……”
“普元方丈,普元方丈,慎言慎言。”
边上一名百户军官连忙打断了这和尚的话,众人都是看过去,那百户顿了顿说道:
“真要出了事情,免不得各处纠缠,南京那边的锦衣卫和咱们不算对付,再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走在河上那有什么风浪。”
一直没出声的那名大汉却沉声说道:
“过江的时候,或者过太湖的时候,那边风大浪大。”
说到这里,几名武官打扮的人却不出声了,那名胖大和尚却颇有兴趣的问道:
“老廖,话说明白些,别这么吊胃口。”
“荒唐,真是荒唐!”
这边正说的兴高采烈,猛听到戴凤翔将茶杯重重摔在了茶几上。
八百二十七
戴凤翔突然发火,屋中一下子安静了,自从戴凤翔辞官回乡之后,和徐家来往颇为密切,很有些徐家谋主的意思。
眼下徐阶故去,徐У奔遥鞣锵璧牡匚桓硬煌俺#吹剿诳吞凶笫椎谝晃唬饩退得魉谛旒业纳矸荨�
“你们在议论杀官吗?”
戴凤翔坐在那里冷冷的问道,众人一窒,却不知道怎么接口,戴凤翔将茶碗向内推了推,又是冷声说道:
“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天子的第一号宠臣,你们居然在这里议论如何让他遭了风浪,是老夫耳朵听不清还是你们脑子坏了?”
说完这句,戴凤翔袖子一甩,从座位上站起,向着徐О萘税荩谒档溃�
“老夫才疏学浅,家中又有妻小,不敢和各位谋划此事,先告辞了。”
拜完之后,就施施然的向外走去,居然真的要离开,屋中人面面相觑,徐с读算叮φ酒鹚档溃�
“戴先生留步,请留步,何必如此,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这么多一来是大家心中着急,二来是也不见外,在苏州那边请戴先生来,可不就是请先生来拿个主意,先生这一走,岂不是大家糊涂?”
谁也知道戴凤翔不是要走,不过是做作姿态,徐鹕硗炝粢簿透懔嗣孀樱鞣锵枵獠爬渥帕匙拢谖实溃�
“徐侍郎,徐家这偌大的田产,凭证在谁手中,在官府又是向何处查证?”
“田契自然在徐家,要查证自然是去府衙看鱼鳞清册。”
“田契和清册可有什么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可能看出徐家侵占田产?”
“这个自然不会,徐家几个忠心义仆都在衙门中当差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岔子。”
两人一番对答,戴凤翔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查侵占,就算是钦差来查,还不是从清册和田契上,既然没有岔子,那又担心什么?”
“可派那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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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郎大人,若是阁老还在,他根本不会叫人商议此事,那王通的确是定北侯、又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位高权重,亲贵之极,可锦衣卫这等地方,他刚掌不到三月,为何派他出京查这不相干的案子,这等侵占田土关锦衣卫何事?”
被这么一反问,徐У故且彩亲渴汤桑诰┦χ写艄母吖伲彩欠从矗谖实溃�
“戴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本意不是来这边?”
“自然不是,海瑞这等神憎鬼厌的硬货谁还愿意理会,当今皇上又怎么愿意理会当年那些恩怨,不过是找个由头把王通弄出京师,让他不要站的太稳罢了,你们还如临大敌的,要是被浙江那些人知道,定然是笑话。”
被戴凤翔这么一分析,下面的人都是点头,戴凤翔冷笑了声说道:
“先前赐婚,那般荒唐的安排,临到婚礼,又是临时调换了圣旨,圣旨那有这等儿戏的,又是对这样的亲贵,无非是为了敲打敲打罢了。”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徐Я成下冻鲂┎牙ⅲ谒档溃�
“家父多次说我沉不住气,经不得风浪,真是……”
说到这里,少不得伸手擦擦眼角,做个悲痛神色,周围诸人再上前劝劝,也算开解,徐в质撬档溃�
“大家能在此时相聚,也不是坏事,既然那查办不过是皮毛功夫,咱们就欢宴一场,也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徐福,你去操办下,今晚定要和诸位不醉不归。”
下面众人都是起身,那普元和尚更是大笑着说道:
“徐东主府上的好酒千金难求,稻米喂大的黑猪更是绝品,今晚要饱饱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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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本来气氛肃穆,现在也是轻松起来,徐府富甲天下,酒宴、戏班还有女人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货色,这等饮宴等若是狂欢,众人都是喜欢。
“诸位去观澜阁小坐,秦淮河上的玉琴姑娘有新曲弹奏。”
这玉琴姑娘是秦淮河上最近名声高涨的,一听这个,众人都是叫好,起身向外走去,徐б惨煌巴幢淮鞣锵枳プ。鞣锵栌质强谒档溃�
“普元,廖浪,你们两个人等下。”
普元和尚正在用手摩挲着光头,兴致勃勃的准备跟出去听曲,听到招呼有些迷惑的留下来,那廖浪倒是沉着人,直接就是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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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厅中气氛肃穆紧张的时候,戴凤翔轻松自若,不过此时戴凤翔的神色却颇为慎重,让人倒是糊涂,客厅中只剩下这几人,戴凤翔沉声说道:
“毕竟是钦差来办,毕竟是定北侯和锦衣卫都指挥使,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虽说这两年已经安静了,可还有不少人等着告状,普元、廖浪你们二人就要盯着这件事,不要让那些人凑到钦差跟前,真要是凑上了,递上状纸,那就是麻烦!!”
说得屋中诸人都是一愣,戴凤翔眉头皱着强调说道:
“不杀官不是不杀人!”
普元和廖浪连忙答应,戴凤翔又是转向徐В嗌档溃�
“事不是大事,但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应对,普元和廖浪这边最近用钱用人不少,徐世兄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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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银钱人手尽管张口就是。”
“多派些人去南京那边盯着,海瑞虽然老朽,可折腾不减以往,钦差南来,还要防着他弄什么蹊跷。”
“戴先生说的是,这就去安排。”
……
松江府这边这样应对,王通一行人才到山东的临清,临清是运河沿线的繁华大城之一,钦差驾临,少不得临清知州要出面宴请。
山东巡抚和布政使一干人都在济南,正好可以躲过,不过东昌府的知府和临清知州,这是跑不了的,分驻山东的锦衣卫千户董创喜也是要来的,设宴款待是公务上的程序,真心也罢,虚情假意也好,尽欢而散就是尽到了宾主的本份。
王通在临清呆了两天就启程南下,不过到了第五天,才有人去临清知州衙门那边报信,说钦差大人的官船还在码头上停着。
这个消息却让临清知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钦差大人还没走,难不成在临清这边微服私访,临清不比别处,这里漕运枢纽,做官油水多多,因为天津卫的存在,临清繁华比从前还盛了几分,在这里做满三年,家里一世吃用不尽,猫腻这么多,万一被钦差大人抓住什么把柄,那就一切休提。
知州大人慌不迭的领着人过去,等到了码头那边却发现,站在船头的几个人似乎是在本地落脚的锦衣卫兵卒,并不是钦差随身带着的那些侍从,那几个兵卒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说钦差大人已经换了船走了几天了。
这才让临清知州松了口气,有千户董创喜操持,官船换民船简单的很,不过这知州心下也是慨叹,钦差大人到底是年轻,微服私访这个戏文里说的好玩,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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