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慕言正谈定地坐着看棋谱,沈玉走进了她的屋子,他一进来便道:“这就是你说的,名节事,名节了?”
柳慕言端着茶满足的喝了一小口,“大公子你便可以用这样的理由去拒绝她了。”
沈玉往门上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柳慕言一双狡黠的眸子朝着沈玉笑了笑,“大公子把人家算计回去了,面子总该找回些了吧。”
沈玉走进了房间,他捡起柳慕言面前棋谱上的一枚黑子,夹在两手中间,“晚上出发回燕京。”
柳慕言道:“知道了,大公子。”
想必此刻那李霜一定是恨死自己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猜得出是柳慕言干的,但是她却没法指证柳慕言,一定憋死了。所以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反击。
沈玉在柳慕言的对面坐下,“我本就不在意这事,你知道的,我有起码十种方法可以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
柳慕言玩味笑道:“人有时候总要杀鸡儆猴一下,大公子不是也说了么,总是这样烦得很。”
沈玉的目光一寸寸在柳慕言脸上移动,他说:“其实我更在意的,还是你昨日的那番话。”
柳慕言嘴角抽了抽,“大公子如今都没有定亲,难免让人不心生疑虑。”
沈玉忽然把那棋子重重按在了棋谱上,他凝视着柳慕言说道:“柳姑娘是打算赌上自己的名节,来以身试险吗?”
柳慕言忽然觉得沈玉有些不正常,为什么非要揪着这问题来和她纠缠,除非真的被说到痛处了。不过无论事实如何,柳慕言还是忽悠过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忽然沈玉的仆人进来说道:“大公子,行装准备好了,你要去看一下吗?”
沈玉一改刚才阴沉的脸色,他说道:“我去看看。”
随后便不看柳慕言一眼离开了屋子,柳慕言呆呆的坐在那里,正巧看到那仆人还站在门口,她便说道:“大公子的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那仆人叹了口气道:“是啊,小时候大公子还经历了一场火灾,差点送了命呢。”
等等!
什么?
我靠!
这不就是昨日她说给李霜听的吗,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被她说对了?
为什么她认识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不管是沈玉还是裴珏,难道这就是天意?
柳慕言有些挫败地走了出去,走到仆人们准备行装的地方,沈玉也正站在那儿,柳慕言心里想到了李霜的事情,心想这女人一定会出鬼点子来害她的,说不定现在我们的人群里已经混进了她安插的人。
随后柳慕言走到人群里,一路走过去,把每个仆人和镖师的脸都看了个遍,随后她点了其中的几个人说道:“这个,把他捆起来。”
然后她又走了几步,用手指点了几个说道:“还有这个,那个。”
最后她又点了一个人道:“这个也给我捆起来。”
“我说的那几个全部捆起来关进柴房。”
那下人有些茫然,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慕言对那沈家家丁说:“少废话,想安全地走出天津就全给我捆起来扔进柴房。”
——
随后当晚,大部队便开始前进了。
当柳慕言和大部队刚走出城门后不久,只见此时天色黑压压的一片,连月光都看不见了,树林中只有野兽低低的喘息声。
虽说打着灯,却依旧只能看清前方一点点初的道路。
柳慕言跟在压货马车的后面,那马车上装着几坛好酒,她一边走一边手里还捧着一罐,似乎没事喝上一两口。
苏甜在一边担忧地问道:“小姐,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晚上出发?总觉得晚上容易出事啊。”
柳慕言笑得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李霜不来害他们,她便放过她一把,但是以李霜那种人的个性,必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她必定前来报复。
苏甜不知道自己主子心里又打什么算盘,只好忧心忡忡地朝着四面的山上望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火把忽然燃起,把半个山头照的通亮。苏甜一惊,立刻捂着嘴说道:“小姐,山贼,山贼来了!”
这时候,队伍里也开始喊了起来,“准备,山贼来了。”
众人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战,只见那山上一大群山贼背着大砍刀猛地冲了下来,而且人数一点不输于柳慕言镖师队伍的人数,甚至更多,若是按眼前形式计算,甚是危险。
谁都没想到敌对数量竟然那么多,这想必一定是有预谋的,因为这明显不是一支山贼,起码集结了好几只山贼队伍。
大家不免都有些惊慌失措,柳慕言站在车队的最后,看着那些冲过来的山贼,在夜风中笑得临危不乱,她手中捧着的是一罐酒坛子,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喝酒?
“啪——”
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在黑夜中这声音异常响亮,是柳慕言把酒坛子摔碎的声音。
她将那酒坛子直接摔倒了地上。
“啪——”又是一下,柳慕言又砸了一罐酒坛子。
这种声音听得人心惶惶。
人们都好奇柳慕言在玩什么把戏,就在这时,一大群官兵不知道为何忽然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把那群山贼牢牢围住,那群山贼连沈家车队的一个脚趾都没碰到就被官兵用枪矛指着了。
原来,那摔碎酒坛,是暗号的声音!
这时候沈贤和知府也不知道从哪儿走了出来走到柳慕言身边说道:“还好慕言你料事如神,知道有人会夜袭车队,让我通知知府大人在远处监视着。”
柳慕言笑着说道:“没事,我只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回去好好拷问这些山贼,看看究竟是谁出的主意,甚是好啊。”
随后官兵便把那些山贼全部扣押了起来带回了城内,柳慕言继续钻进了轿子里,大部队开始缓步前行。
坐上轿子后,她看着靠在后面假寐的沈玉,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她忽然说道:“大公子,这下你的面子可是全回来了吧?”
沈玉依旧是闭着眼躺着,他说:“想必拷问出那李氏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她的结局只会比现在更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宠妃爱子
早春细碎的柳风穿过人们宽敞的衣袖,穿过人们琐碎的碎发,穿过那如镜的湖面,此时的皇宫正直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贵妃娘娘所在的长秋宫已经是春意盎然一片,奴婢们正一个个排着队端着盘子鱼贯而入进了贵妃娘娘所在的偏殿。
在皇宫里的主子很多,女主子更多,他们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将她们在封号和宠爱上三六九等,皇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在皇后之下有一种存在,叫做宠妃。
贵妃正躺在床榻上,周围两个侍女一个正在熏香,一个正在倒茶,而此时裴夜却跨进了大殿内,贵妃一看到自己儿子来了,自然欢喜的很,立刻坐起了身子。
裴夜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后,便道:“母妃近来可好?”
贵妃连忙让人把茶水都换了,拿了长秋宫里头最好的茶叶出来给自己儿子泡茶,还招呼着换个味道的熏香,换儿子喜欢的。
随后她宠溺地看着儿子说道:“本宫自然是好的,你呢,去天津可还顺利,本宫盼了几日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裴夜道:“一切顺利,沈大人身体儿臣去的时候已经渐渐好转。”
贵妃虽说已经上了年纪,但是那张脸看起来还是那样柔和静谧,谁看了都会生出亲切感,她叹了气说道:“你不在这宫里,母妃也觉得没什么趣味,这次你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说给本宫听听。”
这时候,茶水跑了上来,贵妃立刻接过来亲自给自己儿子斟了一杯,裴夜接过茶杯说道:“母妃小心,这次去天津,其他都没什么,倒是看到了沈玉和爷爷最近认得那个义侄。”
贵妃似乎来了兴致,“听说那义侄是个女的?”
“确实。”
“是怎么样的人?”
裴夜的眼眸似乎沾上了热水水面上的雾气,他道:“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贵妃有些惊讶,她到底第一次听见自己儿子这样说一个女子,倒是也生出了几分好奇,“怎么个与众不同法?”
“母妃你见到自然就会明白。”
“也是,百闻不如一见,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她,那么你说还见到了沈玉?”
“是的,还是老样子。”
贵妃轻声笑了起来,她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那么优雅,她道:“还是那样目中无人,把我儿子给气到了?”
裴夜很平静的说道:“我缘何要被他气到?”
忽然,气氛有些变了,贵妃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正色说道:“自从端王世子被找回来之后,皇上立东宫的念头就一直在了。”
裴夜不动声色地说道:“父皇最近有什么表示?”
贵妃看着手上套得那长长的护甲说道:“昨日听张公公说,皇上在朝堂上对百官说古训,自古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本宫觉得应该是那样没错了。”
裴夜说:“既然这样,回头还是要和爷爷说一下。”
“你怎么想,夜儿。”
裴夜垂着眼眸,廊外忽然一阵疾风刮过,扫过地上的落花,大殿内静的出奇,他说:“如果父皇是想立先皇后的十二皇子为太子,那么儿臣必定是被他舍弃的那枚子。”
贵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将手压在桌子上,凑近裴夜,“有些话只是猜测,未必……我们还有沈家这个后盾。”
裴夜将手覆在贵妃的手上,冷淡地说道:“母妃,自古立太子就是一场血战,沈家在父皇决定立先皇后十三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否决了,只会成为父皇的眼中钉罢了。”
贵妃眼神逐渐褪去了慈祥,露出了多年皇宫生活中所磨练出来的老练,她说:“不,再怎么样,皇上也不会对沈家太过,因为沈家有沈玉,他便是沈家的护身符,这也是当初爹为什么肯咽下这种事的原因。”
裴夜抽开手说道:“父皇不会对沈家釜底抽薪,不代表不会削其双翼,不过沈家有她,想必总会化险为夷。”
“她?你是说那个义侄女?”
“她的才能,她的手腕,都是难得的。”
贵妃沉下眸光,低声说道:“那也就是,可以为你所用的人?”
“正是。”
“本宫去和爹提一下。”
“这件事,容后再说。”
这时候,忽然张公公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偷偷过来的,他是贵妃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他走进大殿,张望了下四周有没有其他人。
贵妃立刻正襟危坐说道:“怎么了,有什么动静?”
那张公公擦了擦汗,扬了扬拂尘说道:“我这可是冒死过来报信的,前面在御书房,我听到皇上和彭大人说,朝中官员在夷陵倒卖私货的事要派人去勘察。”
贵妃微微蹙眉,“这事本宫都有耳闻,算是比较大的案子了,总是要派人去查的,只是夷陵那地方瘴气很重,瘟疫频发,所以很多大臣都不愿意去才拖到现在,你想说什么?”
那张公公有些胆怯地说道:“皇上刚才说,刚才说……”
贵妃有不好的预感,“你倒是说啊。”
“说要让陈留王去!”
这一声说完,那张公公是舒了口气,但是气氛更凝重了,整个大殿内一丝响动都没有,贵妃已经惨白了脸软坐在榻上。
那张公公随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大殿中的母子二人。
裴夜看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贵妃,站起身来,他迎着阳光站着,身后是一片阴影,他嘴角是一丝冷笑,像是嘲讽,像是不削,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早就不该抱任何希望了。”
从皇帝从小亲口教导他们时说自古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的是时候,他就不该在抱任何希望。
贵妃已经从震惊中醒来,她的声音都已经开始抖了,要她的儿子去夷陵那地方没开什么玩笑,朝中大臣都死光了吗,要皇帝儿子亲自去,那地方每年去几个官员死几个官员,能是开玩笑的吗?
贵妃战战兢兢说道:“不行,你不能去,本宫去求皇上,你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不能,不能去。”
裴夜看着贵妃,他的侧脸带着令人陌生的伤感和凄凉,他说:“母妃,你看不穿他,这皇宫中所有人都看不穿他,但是我看穿了。”
什么最宠爱的十三皇子陈留王,什么圣宠不衰的宠妃贵妃娘娘,什么权贵至极的沈家,都是假象罢了。
裴夜的语气很冷淡,像是他口中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皇而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道:“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而已。”
“女人,是沈家长媳,儿子,是沈家嫡长孙,孙子,是端王世子,仅此三人而已。”
其他的,再多圣眷,也是空谈,无非是他心血来潮的产物罢了。
裴夜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又为何要去求他,我早不报任何希望了。”
这世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如此狠心送自己儿子去死亡圣地。无非夷陵,无非生死,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心早就冷了。
贵妃已经泪眼婆娑,她死死拧着手帕说道:“不行,本宫绝对不能看着你去夷陵,就算死我也要死在皇上面前阻止他。”
裴夜走到贵妃身边,温柔地擦了擦贵妃脸上的泪水,把她一点点扶起来,他说:“母妃,不要求他,儿臣宁可死在夷陵都不要去求他,你就顺了儿臣的心愿吧。”
贵妃急忙遮住他的嘴,含着泪说道:“你在瞎说什么,我不许你说胡话,你是贵妃儿子,你的爷爷是内阁大臣,你怎么会有事。”
裴夜伸手摸了摸贵妃的脸颊说道:“母妃,你应该比儿臣更清楚不是吗,还需要儿臣再重复?”
贵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似乎情绪平静了不少,她说道:“本宫当然知道,沈家,要遭大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家动荡的开始
春光泛滥成灾,那柳风却带着初秋那般的凉爽,这是燕京最大的龙门大街,是繁华最惹人羡艳的城市,那些老城墙上爬满了深浅不一的绿色藤蔓。
风从街头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