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言道:“回大公子,还有母亲,父亲以及三位姨娘和她们的孩子。”
“此时你妹妹想必已经不知道在哪家寺庙里剃度了吧,你父亲也应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狠毒。”
柳慕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总算是填饱肚子了。月色倾倒下,她那双眸子落进了夜晚的星子,她说:“我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只需要我自己活得自在便好。慕言自认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做之事无非是自保或者反击。”
沈玉靠在榻上,弯起来的腿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他用来束发的玉簪已经被拿下扔在一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散布在那月白色的袍子上。
他微微垂着眼,似乎在冥想一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没有人可以走进去,他自己也不会走出来。
柳慕言静坐了一会,沈玉依旧没有要理睬她的样子,她只好咳嗽了一声打算离开,然后说道:“大公子,慕言家中还有些事,不如就先回去了。”
沈玉却无视她的话,说道:“那日,陈留王与你说了什么?”
柳慕言想了想,便打算实话实说,“那日王爷问我可曾许配婚约。”
“然后?”
“然后我就以同僚之礼回之。”
一阵静默,柳慕言看到沈玉嘴角出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容,他的眼眸带着些狡黠的颜色看着柳慕言说:“他一定被气到了。”
“这个,慕言也无从察觉。”
“我知道他的脾气。”随后沈玉站起身来,那窗外的风一下子扑进室内,将他的头发全部吹起,在风中散开如月华。
他走到柳慕言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柳慕言酝酿着说话的口气,然后缓缓开口,“看来大公子与陈留王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没有,他是我的表兄。”
“那为什么感觉大公子很针对他。”
“可惜,是他们针对我。”
柳慕言有些纳闷了,“这是为何,都是自家人,他为什么要针对大公子?”
“是他们。”
虽然沈玉说的很云淡风轻,但是柳慕言还是感觉到了那语气中有着一丝惨淡的无奈,却无处可寻。
柳慕言忽然觉得,沈玉的经历也许并不会比她简单,甚至更加复杂,她始终觉得他是一个矛盾的人,给她的感觉总是在两个极端游走。
他习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伺机而动或者永远烂在心里,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因为你看不透他的想法。
随后一阵沉默之后,柳慕言便告辞离开了酒楼,她发现越接近沈玉却觉得这人身上那些诡异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漩涡把人一点点卷进去。
而他却永远站在尽头的桥上看着风景,看着那些拼搏厮杀的人们,带着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瑕疵必报
这几日柳慕言没有去沈府打扰,而是安心在家做生意,钱是握在自己手上的,有钱什么是办不到。
柳母最近很是担心,原本觉得沈家认了自己女儿做义侄是大好事,自己女儿也算是攀上好事了,如今看来这沈府风雨飘摇就要倒了,就开始担心会不会和自己女儿扯上关系。
柳慕言一直安慰母亲说道:“娘,你看,那文阁老做官的时间比你的岁数还长,你觉得如今这般境地,他会不为沈家谋划?文阁老什么心智的人,总是有办法的,你何必那么担心。”
柳母还是很担心,叮嘱道:“那最近你少去那沈府,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
随后柳慕言便去看铺子了,顺便走到庙里面算了一卦,说是今日不宜出行,柳慕言感觉自己也许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走到龙门大街最热闹的地方,柳慕言就眼尖地看到了瑄郡王世子。
那恶劣的纨绔子弟又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看到柳慕言立刻贴了上来,柳慕言脑门上三滴汗。
瑄郡王世子一脸轻浮地看着柳慕言,“啧啧啧,这是谁呢,原来是柳氏慕言,如今上了沈家那条大船,以为本世子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他一个劲地继续说道:“如今沈家可是如临大敌了,你呢,你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本世子马上就可以继续整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了。”
柳慕言本来看来那瑄郡王妃还是比较善良的打算放过这瑄郡王世子,但是如今他又撞枪口上来对柳慕言冷嘲热讽,柳慕言不是包子,敬我一尺那就还你一仗。
见柳慕言冷着脸不说话,瑄郡王世子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存在感,十分不爽,他揪着柳慕言的肩膀说道:“臭娘们,看到本世子竟然不说话?谁给的的雄心豹子胆,信不信本世子现在就带你去衙门说你以下犯上!”
柳慕言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把瑄郡王世子当一回事,她说道:“世子爷还是放手为好,不然让别人看去了,还以为你欺负文阁老的义侄,这多不好。”
“呸,还拿文阁老压本世子?阁老阁老的,你看你还能叫几日。”
“只要今日还是就行了,世子爷你放手吗?”
瑄郡王世子往地上呸了一下,他确实还真不能把柳慕言怎么样,人家头上有文阁老的名号。
随后他鄙夷地看了眼柳慕言,“你等着,文阁老失势那天,就是我折磨你的那日!”随后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柳慕言心里讥讽暗笑,还折磨我,我倒是先让你世子爷失了势再说。柳慕言自然不打算把这口气咽下,她立马转身就朝着其他方向走去了。
——
瑄郡王世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一副盛气凌然的跋扈样子,看着周围走过来的几个小妞还顺便调戏上一番,把人家吓得撒腿就跑。
就在这时候,从暗巷中忽然窜出来一个小乞丐,冲到那瑄郡王世子身边,把世子撞了个满怀,然后立刻撒腿又跑了。
世子爷火大没出发,骂道:“大爷的长不长眼睛啊,信不信本世子抄了你们的老家!”
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朝着明月楼走去了,虽说现在还是在举孝廉监察期间,但是逛青楼并不算什么大不敬,所以也应该不会得罪那些长者,而且瑄郡王都送了那么多钱了。
世子爷高高兴兴地踏进了明月楼,然后直接点了一个老相好的j□j进了房间。
世子爷先是喝了几杯酒,然后和美人儿聊了几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本以为是个美梦,他却在被众人的惊呼声中吵醒了。
只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在尖叫,“妈呀,这,这是怎么了,红儿你怎么了?”
世子爷被吓了一跳立刻惊醒,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再一看身边,竟然躺着刚才那j□j,衣衫褴褛还浑身是血,无数道被抽打过的血迹,已经昏了过去,床上还有一条染血的鞭子。
世子爷被吓得自己都满头是汗脸色苍白,他颤抖地指着那小红说道:“小红,小红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老鸨不忍心看自己楼里的姑娘被这么糟蹋,愤怒地骂道:“你装什么装,小红不是你打的,还是谁做的,你堂堂世子爷竟然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寻找乐趣,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告去官府!”
世子爷被这么一说,当真被吓到了,前面自己喝醉了睡得迷迷糊糊,难道真的是自己在喝醉了之后做的暴行?
这,这怎么都要抵赖掉啊!
世子爷立刻一身正气地说道:“滚开,本世子从不做这种事情。”
“人赃俱获,房间里就你们两人,不是你还是谁?我已经去找官府了。”
官府?简直笑话,这燕京还有哪家官府敢办他瑄郡王世子?
世子爷被搞得有些烦躁和后怕,他自己都尚未搞清状况只想脱身,他打算直接付了钱就走,不再理他们这种叽叽喳喳的杂种。
他掏了掏衣服,顿时发现钱包不见了,出门前明明摸过是带着的,这时候钱包怎么没了。
他思前想后忽然想到,肯定是刚才那个撞到他的乞丐做的,那个不要脸的杂种偷了世子爷的钱袋,害他只能白嫖!
想到火就大,他直接踹开围在他面前的人就打算出去,那老鸨立刻抓住他的衣服说道:“世子爷你别走,官府还没来,而且你也没付钱。”
此时许多人都已经聚集了过来,因为世子爷已经走到了明月楼的门口,随后他一脚踹开老鸨吼道:“滚开,老子会没钱?但是老子今儿就是不想付了你能怎么着?”
人群立刻吵嚷了起来,“这不是瑄郡王世子爷吗?”
这时候有人把那小红抬了出来,只见那满身是血和鞭痕的小红昏躺在那里,那老鸨拿着染血鞭子指着世子说道:“人赃俱获,世子爷你想跑到哪里去?你虐待我们楼里的小红,还打算吃白食。”
“大爷的,说了本世子不打人!”
这时候,人群中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世子爷看的脑子一热,那不就是之前撞他偷他钱袋的那个小乞丐吗?
他一阵暴怒,立刻走过去揪着那乞丐的耳朵把他从人群中揪出来,然后拉到正当中立刻一阵拳打脚踢,发狠的毒打。
这时候那老鸨看到后,立刻说道:“你看,还说不是世子爷做的,世子爷打一个乞丐都那么狠,别说我们楼里的小红了,实在是太可怜了,官府怎么还不来。”
“就是,世子爷还说自己不打人,现在揍一个乞丐揍的那么狠,小红肯定也是他虐待的!”
世子爷听到那些人的议论,此时他已经气炸了,觉得眼前这些人全部是白痴,全部脑子有坑。
他红着眼,发狠指着人群里骂道:“本世子爷警告你们,谁在污蔑本世子我就当众掐死你们!”
随后继续开始揍那个乞丐,人们不敢说话,也只好渐渐散开人群。
这时候,人群中一位老者始终站在那儿看了半天,此时他叹着气摇了摇头,默默地走开了人群,回去之后,瑄郡王世子就从举孝廉的名单中给划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奸细
清晨的古寺,弥漫着松香和晨露的湿气,置身于浓雾中的塔顶只能看见那小小的塔尖,上面好像有敲钟人的背影。
柳慕言走进这件寺庙的时候,空无一人,安静的只能听到落叶擦在地上的声音,她一步步踩着地面稀薄的灰尘走进了一处角落。
那里一个小尼正握着扫帚在打扫地面,她还没有剃度,将头发都塞在蓝色的帽子里,她沉默地打扫着,一声不吭。
柳慕言走过去,一双杏色的绣花鞋出现在那小尼的眼皮下,她抬头看去,在看到柳慕言那一瞬间,脸色顿时变了。
那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愤恨和怨毒,她死死磨着牙盯着柳慕言,她就是柳慕婷。
柳慕言并不在意她那可以戳死人的目光,她说:“我只是来看看你,没什么其他意思。”
柳慕婷张着嘴像是要吃人那般,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柳慕言,你怎么还不去死。”
柳慕言不紧不慢说道:“我不会死,让你失望了,我还会活得很好。”
柳慕婷的眼睛就像要瞪出来一样,惨白的可怕,她咬牙切齿,“我恨不得你死,我娘恨不得你死,爹也恨不得你死,我们全家都恨不得你死。”
柳慕言轻轻笑了,语气带着一丝逼迫,“希望我死?你们的信,爹我还真不信,他还打算靠我发达呢,怎么会希望我死?”
柳慕婷咬紧牙关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害你亲妹妹,你良心何安?”
柳慕言无辜地说道:“害你?若不是我看穿你的计谋,被害那个应该是我才对吧?我的好妹妹,你有什么脸和我说这话?”
柳慕婷的下唇已经被她洁白的牙齿咬的发白,还能看到隐约渗出点点血色,她忽然用那纤细嫩白的手指指着柳慕言,双眼仿佛能看到发了狠似得血丝,“你这个贱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张脸,你能有什么本事,你凭你这脸你能有什么作为?你还指望沈玉公子这种身份的人会看得上你,简直痴心妄想,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我怎么也做的会比你好。”
柳慕言嘴边微微扬起一个笑容,她站在风中笑得洒脱,她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你有那本事,现在站在这儿的就不会是你了,没想到你还执迷不悟陷在自己的井底。”
随后她转身就打算离开这儿,边走边道:“我本来想看在我们毕竟是血亲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可是既然如此,你还是继续呆在这里吧。”
“笑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给我机会?”
“我能让你名誉俱损,也能让你恢复声誉,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念之间。”
柳慕婷站在原地狂笑不止,“柳慕言,你真是狂妄至极,我不信,我偏不信。”
“那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吧。”随后柳慕言就走了,一步一步踩着地面扬起的尘土走出了兰若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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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古寺香火鼎盛,此时已经到了晌午,热闹的人群挤满了寺庙。
沈峨光从古寺中走出来,早上已经在里面祈福了一个上午了,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却忽然看到从里面悠然走来的柳慕言。
沈峨光自从上次在兰若寺中柳慕言救了自己之后对柳慕言始终怀着感激和崇敬之情,她立刻叫住了柳慕言。
“柳姑娘。”
柳慕言走到沈峨光身边说道:“不要那么客气,叫我慕言便可。”
沈峨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慕言,你是打算回家吗?”
柳慕言点了点头,随后沈峨光又道:“晚上去府里吃个饭吧,你最近都没怎么来府里了。”
柳慕言推辞道:“不用了,我想还是早些回家。”
沈峨光想到最近家里不景气,大家都浑浑噩噩的,便想找个人说说话,看到柳慕言自然不会放过,她带着恳请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最近我一个人闷得慌,你就来和我说说话吧。”
柳慕言见沈峨光如此恳切,便也不好再拒绝,“那好,但是就不要惊动阁老了,我去你那儿吃个饭。”
沈峨光温婉地点了点头,便拉着柳慕言走了。
路过长云观的时候,沈峨光忽然盯着一个人看着,柳慕言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人?”
沈峨光有些踌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