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对话便不了了之,但是柳慕言预算的并没有错,当日半夜就发生了惊天骇闻。
她知道这一世,历史已经不再按照上一世的那样来运作了,在冥冥之中已经产生了变化,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皇帝十二皇子,也就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已经暗中被选为东宫继承者的十二皇子,因为骑马不幸摔下马背,当天夜里就殁了。
一整夜,消息传遍了京中所有大大小小每一个官员的府里,大家都知道,这次真的是要有大的风雨来临了。
柳慕言没想到这一世自己都没见到这个上一世所谓的夫君,就听到了他的死讯,心中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但是确实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悲伤,也许这就是她这人冷情的地方吧。
这马上要立的太子一没了,所有亲王都应该是暗自高兴的,包括沈家的陈留王和贵妃娘娘。
没想到一到京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么接下来的事柳慕言就完全不能依靠过去的记忆去做了,因为一切都已经变了。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普天同悲,十二皇子下葬,那丧葬的锣鼓敲遍了大街小巷,沈家乃至所有京中官员和百姓都去街上行殇,整个京城顿时停止了一切灯红酒绿的风月活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缄默中。
皇帝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但是那深陷的双眼可以看出他一个人独自时的悲戚,但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好在他还有大把的儿子,所以他的丧子之痛很快就会过去。
十二皇子去世之后第一个得到好消息的便是陈留王,圣上打消了让他去夷陵的旨意,或许是太子去世的事情对他有所触动,激发除了他内心封存的那为人父的情感。
陈留王不用去夷陵,那也说明他也许就不用病死在夷陵,那么上一世只是在舞台上昙花一现的短命王爷如今凯旋归来,而且太子之位又一次落空,这次不知道会戴在谁的头上。
历史已经开始了新的篇章,一切都不再按照原定的轨迹行驶,只是柳慕言还是那个柳慕言,所以即使千变万化面目全非,她还是能站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召见
这一日的云朵很厚,将天空规则地分割开来。寂静,像白色死亡那般沉甸甸地悬浮在空中。
柳慕言应了贵妃娘娘的邀请去了宫中,那台从宫中派出来的轿子一路带着柳慕言到了皇城之下。
这地方柳慕言并不陌生,她熟悉的就像自己年少时候曾去过的无风森林,那一株株荷花,硕大的花朵缀满湖面,长道四通八达,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风吹过她裙子,带来一阵荷花的香气,然后在不知名的时候带着那些花瓣轰然坠地。
这一草一木,一条道一条廊都是那么的真切,那带着柳慕言进去的太监本来还想边走边提点她,因为听闻她从未进过皇宫一定会被那恢弘巍峨的场面吓到,像那些过去第一次来皇宫的女人一下手足无措。
只是没想到柳慕言一脸坦然自若的样子,似乎走在皇宫里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那般随性,她每走一步都是那么地稳固,显然也不需要提点她礼节之类的事宜了。
那太监只是很好奇,沈家一个外姓侄女都有这般气度?
到了贵妃娘娘住的长秋宫,那太监便把柳慕言带到了贵妃面前。沈贵妃,金枝玉叶,枝上凤凰,她已经是达到了女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这是宠妃的宫殿,四周弥漫着圣宠的奢华和富贵,沈贵妃正坐在榻上吃着水果,柳慕言印象中沈贵妃有着天人之姿闭月之美,一种天生的富贵美态。
贵妃看到柳慕言来了,便屏退了周围的侍从,只留下了一个贴身的侍女,随后那侍女搬了一个凳子给柳慕言坐下。
柳慕言给贵妃施了一个礼,贵妃说:“坐下吧。”
随后贵妃又让人给柳慕言端了茶水,自己也正了正身子说道:“本宫便唤你慕言吧,你也知道本宫是文阁老的亲生女儿,所以本宫对你的名号也已经是如雷贯耳。”
柳慕言低头说道:“不敢,民女只是一介平民,是娘娘看高民女了。”
贵妃仔细打量着柳慕言的脸庞,倒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在这个美女如云窈窕遍地的皇宫,这样的姿势怕是连一些宫女都及不上。但是想到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又有自己儿子和父亲对她如此高的评价,沈贵妃心里也知道,这个女子不是靠脸吃饭的,心智更是过人。
贵妃娴雅地说道:“慕言你便不要妄自菲薄了,你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柳慕言低头说道:“民女对贵妃娘娘也是闻名已久,贵妃娘娘这次亲自召见民女,民女更是惶恐不安。”
贵妃温婉一笑,“何必那么见外,我不过是对你这孩子好奇,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随后贵妃招招手,让婢女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是一个盒子,那婢女端到柳慕言面前,贵妃说道:“这次来,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番赏赐你便收下吧,权当是我对你的一番感激之情。”
柳慕言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盒子,一掂量就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贵重无比,她收下后说道:“谢娘娘赏赐,只是民女实在是感觉有些愧对娘娘的赞赏,听闻过几日便是娘娘寿辰,民女也做了些东西给娘娘以示心意。”
贵妃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女孩如此有心,还如此谦虚有礼,以往她赏赐下去东西,那些人都是欢天喜地收下却从没想过要还礼。
她便笑着说道:“那便拿来吧,也是你有心了。”
随后柳慕言便呈上了一个锦盒,婢女打开后递给了贵妃,贵妃那过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手上仔细端倪了下,真是万万没想到。
她自然是什么奇珍异宝都见过了,所以柳慕言肯定不会送贵重的东西,想必贵妃都看腻了,那盒子里是一双护膝,应该是自己做的。
只是那一双护膝倒是让贵妃心中一暖,恍然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刚进宫的那段日子。沉浸在回忆后片刻,贵妃那双桃花一般的凤眼又朝着柳慕言看去,不由得心中赞叹,这孩子实在是很可怕,把人心看的太过彻底。
察世事,识人心,这样的人是最恐怖的,她永远可以找到你的弱点,所以她永远不会碰到敌人。
贵妃收下护膝之后,便说:“难得你有这番心意,其实并非只有父亲对你赞赏不已,本宫的皇儿,陈留王也曾对本宫提起你,对你的赞叹也是溢于言表。”
于是,重点来了?
柳慕言没有答话,贵妃继续说道:“这次太子意外过世,本宫的皇儿也不用去夷陵那地方,本宫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但是你知道,本宫还有一桩心事压在心头。”沈贵妃说完用手压了压自己心口,“那就是本宫皇儿的婚事。”
柳慕言不动声色说道:“陈留王贤名远播,俊逸无双,天潢贵胄,想必亲事只有娘娘不想的,没有找不到的。”
贵妃一寸寸瞧着柳慕言,她发现这女孩还真的是能忍,表情一丝松懈都没有,完全看不出任何想法。随后贵妃说道:“慕言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而且如今你被文阁老认了义侄,身份也比往日更尊贵了。”
“在尊贵,也当不起陈留王妃这个名号。”
贵妃沉默了片刻,随后眉尾微微一挑,带着疑问的口气说道:“你的意思,只有许诺你正室你才答应?”
柳慕言道:“并非如此,民女想要的是一生中弥足珍贵的感情,想嫁一份感情而非只是一个丈夫。”
明眼人都懂,她嫁给陈留王,无非是一场交易,一场智慧财富和权利财富的交易,她求得不是这样的亲事,也不是这样的感情,更不是这样的夫婿。
同时,她也绝对不要屈居妾室,更不要看到自己丈夫妻妾成群,她要嫁的丈夫,便因当只爱她也只有她一人足矣。
贵妃有些缄默,她吃了一颗葡萄放在最近慢慢咀嚼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良久她才又看向柳慕言说道:“本宫年轻时候,也曾像你一样这般想的,只是本宫也许到死都不能达成那时的心愿了。”
“看着你,就想到那时候的本宫,还好你不用进宫侍奉皇上,不然本宫真的怕这后宫的乌烟瘴气遮蔽了你的锋芒,磨平了你的利角,就像本宫这一路走来一样。”
“你是聪明的孩子,希望你能凭借你高远的心智和聪明的手段,最后找到那份弥足珍贵的感情。”
贵妃似乎放弃了继续招安柳慕言的想法,每个人总会在看到一些人的时候勾起自己内心的回忆和悸动,然后开始质疑过往人生的种种。
她说:“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会强迫,你便回去吧。”
柳慕言并未多留,话已说尽就及时抽身以免贵妃改变主意,回去的路上,走在宫道上,已经是傍晚时分,皇宫的灯火已经逐渐燃起,远远望去倒真的像那万家灯火那般。
比起皇宫的繁华,自己一人跟着太监走在这宫道上,倒是略显孤寂和疲惫。周围开始变暗,前面几个提着灯笼的小宫女迎面走来,似乎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今晚皇上歇在淑妃娘娘那儿,好像是端王带着王妃和世子去看望淑妃娘娘。”
“好羡慕淑妃娘娘宫里当值的,又可以看到端王世子了。”
“嘘,你轻声点。”
“我说的是事实嘛,我从没见过像端王世子那么好看的人。”
“那你一定是没见过陈留王。”
“当然见过,但是那不一样,陈留王的好看更内敛。”
“你就别双眼冒星了,再好看也和你没关系。”
“也是,但是你总得让我做做白日梦吧。”
那两个宫女有说有笑的从柳慕言身边走过,柳慕言眼神漠然地继续走路,同样身处这皇宫中,裴珏想必正在某处陪着皇帝用膳,享受着帝宠。
他早已忘却了自己,也忘却了自己说过的承诺,这些,一切一切,柳慕言早已不介意了。
分分合合,缘起缘灭,自己又何须太过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商鞅立木
柳慕言回到府中,长驱直入往房间走去,半路上却被文阁老给请了去。
她走进文阁老房间的时候,却看到沈玉也坐在那儿,两人似乎正在谈话,娴雅悠然。
她走过去说道:“小侄给老太爷请安。”
文阁老倒是一脸和蔼地说道:“回来了啊,贵妃娘娘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关心了几句,赏了些东西。”
柳慕言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眼沈玉,发现他一身素净白袍,也不作声坐在一边似乎神游一般。
文阁老依旧是语气缓慢说道:“没事便好,我想着还有一事要交代你。”
其实柳慕言心中也清楚,贵妃娘娘要和自己说什么他能不知道吗,只是大家既然都不说破那就留在那儿罢了。
“老太爷请说。”
“老夫人年纪大了,虽说是这家的主母但是也没什么精力管事,我便打算让她分担一些事务给你,反正你以后嫁人也是要做主母负担起着一切事物的,不如就先学着干。”
站在一边的沈管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很奇怪,倘若老夫人不愿意干了,文阁老还有两个儿媳妇在呢,竟然脱手让一个外姓侄女管这事,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这事于情于理都不合理,但是文阁老的想法谁又能猜得出呢,也许阁老是想借助柳慕言的才能把整个沈家宅院都肃清一遍。再说了只是说协助老夫人,并没说就是代替老夫人,说到底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而且以沈管家跟着文阁老多年对阁老的了解,阁老这番行为显然是看中那柳慕言想让人家做孙媳妇呢。
柳慕言看着文阁老那深邃的眼神,不怒而威便知道此事推脱不了,于是她便道:“既然老太爷相信侄儿,那侄儿也就竭尽全力协助太夫人。”
自始至终沈玉不发一言,文阁老这时候看向神游许久的孙子说道:“等下沈管家你去把这事和下人们都说一下,然后玉儿你和言儿一起去。”
沈管家随后便下去了,柳慕言还站在原地。
去,去什么?
文阁老言下之意当然是去立威,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古以来头天必须立威。再说她一个外姓义侄女,在府中本就没什么地位,现在上任了自然要立威让别人知道她的厉害才行。
然后还让沈玉与自己一块去,是让沈玉压阵,怕下面不服自己。
柳慕言没动,却看到沈玉站起身来朝自己走来,擦过她身边时候说道:“发什么呆,走了。”
柳慕言这才跟着沈玉走到了后院,沈管家已经把所有的下人全部都召集过来了,那些人垂手立在那儿,交头接耳也不知带说些什么。
俗话说上任立威,于妈妈搬了两张椅子来给沈玉和柳慕言坐下,沈玉坐下后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始自终没打算开口。
柳慕言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说道:“想必我协助太夫人操持内务的事,你们也听说了。”
下面没人说话,都知道接下来定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扬鞭立威,心里盘算着那几个嫩头青或者枝头鸟要被拎出去了。
这时候柳慕言眼神一冷,忽然对着人群说道:“外书房掌柜常云天,老太爷房内管事沈柯,太夫人房内管事刘娟,还有总管事沈传琼,全部出列。”
众人不免惊呼,这柳氏侄女果真好口气,一下子就把府里最得势力和利益的四个人给找出来了,难道要从这四人开始。
柳慕言看着眼下死人,眼神冷冷地,似乎是在审视他们,然后她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四人在府中数十年年,一直勤勤恳恳忠心为主,各赏白银五十两。”
这……下人们面面相俱,感情抑扬顿挫先扬后抑,先把该赏的赏了,也好让人觉得柳慕言赏罚分明。
随后柳慕言又开口说道:“府内内务总管事于妈妈。”
众人屏息,看来要拿于妈妈开刀了,于妈妈垂首站在那儿,柳慕言细细瞧着她,随后漫不经心说道:“于妈妈你也是,这内务杂事都知道是最重的,这么多年也是功不可没,赏白银八十两。”
这下众人又开始想不明白了,这柳氏侄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