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买什么礼物,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众人一愣,钱侯爷拍着钱初的脑袋,低低地怒吼道:“你给我坐下来!说什么胡话!快点向二表侄女道歉!”
钱初脸上写满倔强,突然回过身,对着满座嘉宾道:“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钱初此生绝不会娶徐芷为妻!”
他这突然的一句,引得满座哗然,大多数人不了解情况,窃窃私语八卦着。
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拍桌而起,顾不得满席的嘉宾在场,红着脸怒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从未有人见过老夫人这样勃然大怒的样子,即使是处理徐姜氏时,老夫人也不曾这般模样。众人突然安静下来,不敢大声呼吸。
钱侯爷想要擒住钱初,被他一闪,他站得笔直,像是战场上赴死的士兵面对腥风血雨来临时的从容不迫。
“我钱初若娶徐芷为妻,天打雷劈!”他狠狠地重复,像是要将所有的怒气与不甘发泄出来。
凭什么他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凭什么徐府的人就能来肆无忌惮地摆弄他,他不服气!
钱侯爷随手操起饭碗砸过去,一个不中就砸两个,钱侯爷在后死命地追,钱初围着桌子不停地躲。
老夫人气得哆嗦,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是这样一副场面,不仅没有定下徐芷的亲事,还让徐府当着全京都的贵夫人们出丑!
耻辱!大大的耻辱!
老夫人一把抓起徐芷的手,“芷儿,我们走!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不配与徐府联婚!”
身后的人却毫无反应,并未跟随她的脚步。老夫人回头一看,见徐芷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仍挂着见到钱初时的淡淡笑容。
只是这一次,她的笑容里满满的全是冷漠。
她抬起头,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直视着钱初,一字一字问道:“敢问钱公子,我哪里不好,你竟这样百般唾弃?”
☆、37第三十六章
她的目光灼热,仿佛一道强光;照射得钱初抬不起头。
钱初握紧袖子里的手;脑中一片混乱;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说着:快点摆脱她!
“你不守妇德!”
近似低吼的声音震惊全场;众人的眼神探向徐芷;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那样;所有人的心里都在重复钱初的那句话;原来徐家的二小姐不守妇德。
钱初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微微喘着气,心中杂乱如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待他反应过来时;迎面一个巴掌重重地甩过来;清亮的声音飞速盖过喧闹,众人纷纷停下动作。
徐芷近似颤抖地站在离钱初跟前,她仇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钱初被这一耳光打醒,半边脸火辣辣地肿起来,他想起刚才自己的胡言乱语以及满座的异样眼光,心中起了一丝悔意。
一句不守妇德足以毁掉这个女子的一生。
钱初开始慌张,他想要张嘴解释试图补救,却发现自己的嘴就像紧紧缝合般硬是开不了口。
心中的那个声音喊着,迈出一步就回不了头。
徐芷望着眼前的男子,将他眼底的惭愧、悔意以及最后的决绝收入眸中。她举起手,甩手又给了钱初一巴掌。
全毁了。这三个字刺在徐芷柔软的心脏上,仿佛一把利刃搅来搅去,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徐芷面前。
钱夫人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宝贝儿子,冲着徐芷怒道:“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他!他就算有千般不对万般不对,你也不能打他啊!”
她疼惜地摸着钱初的脸,看着他两边高高肿起的脸颊,像是要了她命一样,她回过头冲着徐家的丫鬟喊道:“还不快取冰块来!”
被唤的丫鬟神色尴尬地环顾四周,不知道该不该动。
钱初一把挣开钱夫人,站在徐芷面前,见她两眼失神早已失了方寸的光彩,遂道:“你打我吧,只要能出气,你打多少下都可以。”
钱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将钱初护到身后,“不行!她有什么资格打你!”
徐芷冷冷看着钱家母子,突然冷笑一声,继而俯□狂笑。老夫人被吓住,急忙去扯徐芷,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老夫人刚触到徐芷的手臂,动作一顿,徐芷全身上下都在抖,偏生她脸上满是笑容,老夫人皱了皱眉,将视线移开,不忍再看。
“将钱家的人请出去,宴会照常进行。”越是慌乱就越要冷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淡然处之。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收回目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丝竹管乐响起,喜庆的曲子一遍遍地奏起来。
徐芷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人搀扶着回了后院,站在睦翠院的门口,她眼中突然动了一下,耳边充斥着时不时从前院飘来的欢声笑语,她抬头看着院前的门匾。
睦翠院。像鲜翠簇簇的春天那样和睦。
这三个由徐方亲笔书写的字生生刺痛徐芷的眼,似张牙舞爪般像她扑来,像是铁链紧紧地将她捆住。
她突然蹲□,双手捂住脸,泪水忍不住地往外流,从指缝间涔出,从下巴滴落,一滴一滴像是流尽她所有的希望。
这就是她的命运,无论她跑出多远,最后总会回到徐方的笼子里。
徐芷,你认命吧。
她哭得连牙齿都开始打颤,绝望的念头在心里疯狂滋生,有泪水流到嘴角,苦得她扑簌抽泣。
宴会上的事情迅速传遍京都,这一次,徐方没有让人掩盖流言,他表现得像是毫不在乎这个二妹的的事情,继续像往常一样与钱府的人来往。
这让钱侯爷受宠若惊,也让全京都的人下意识地认为——徐府的二小姐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引得钱家世子不满,就连亲生哥哥也不管不顾。
这样一来,更是无人问津徐芷的婚事,就连原本有意与徐府联姻的人都变着法地避开徐芷。
徐芷躲在屋里整整三天未出门,期间老夫人派慈嬷嬷过来慰问,为了照顾徐芷心情,暂且代理管家权。
钱初当日回家后,混混沌沌睡了一觉醒来后,心中悔意丛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日日跑到徐家大门前说要给徐芷赔罪。
徐方自然不会放他进来。
让全世界的人都抛弃她,只有自己守在她身边。他的目的已经快要达到,现在的徐芷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她乖乖投入怀抱寻求安慰。
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意识到,他才是她唯一所能依靠的港湾。
而这一天,就快了。
钱初并不知情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现在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要补偿徐芷。除了娶她,他做什么都愿意。
起先他还会同门房吵两句,后来索性赖皮坐在大门前,只要徐芷一日不见他,他就一日不离开。
他的所作所为并未让徐芷感到释怀。她像对待个死人一样自动忽略钱初,将自己裹在被窝里,试图睡死过去。
红香与许嬷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日变着法子想要哄徐芷开心抑或是让她进食。
徐芷仍是无动于衷。
与此同时,门房收到两封姜家送来的信,一封给徐方,一封给徐芷。
给徐方的那封信上,潦潦叙述徐姜氏的思念以及回徐府的事宜,末尾看似问候实则带着几分威胁地问徐芷的药还剩几日分量。
徐方当即将信撕得粉碎。
当初徐芷被制成药引,外来的药效与体内自身的气息相撞击,形成了热毒。他靠与徐芷欢好来治住自己的病,而徐芷得靠姜府的药方来治住体内的热毒。
他曾寻访天下名医,却无一人能够解开徐芷体内的热毒,就连姜府的药方子里的成分都弄不清楚。
他死不要紧,但他不能让徐芷死。
以往所有威胁过他的人都死了,只有姜府是个例外。只因他们手上握着他最心爱女人的性命。
徐方下令按照信上说好的日子,准备七天后接徐姜氏回府,并且立刻给姜府回了信。姜府一得到回信,就立即差人送来了药包,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天的量。
另一封信由门房送到了睦翠院。红香将信递给徐芷时,徐芷听闻是徐姜氏的信,动作一顿,终是从被窝里伸出手,将信拆开。
信上满是幸灾乐祸之意,嘲讽徐芷不自量力。
“你只能乖乖地做我讨好侯爷的工具。”
徐芷大怒,掀开被窝,清清楚楚地看到徐姜氏写道:“七日后,我将光明正大地回府,重新做回那个能左右你一切的徐家女主人。”
她仿佛能看到徐姜氏写信时的得意嘴脸,她顾不得穿鞋,光着脚找火烛,恨不得立刻将信同徐姜氏一起烧干净。
她不能让徐姜氏回府!她已经嫁不出去了,她不能再让徐姜氏回府控制她!
不能!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求徐方,这想法只冒出几秒随即被湮灭,她晃晃跌跌地走了几步,他不会同意!他与徐姜氏是一伙的,他们都以让她痛苦为乐趣!
她竟然想要去求那个恶魔!
徐芷有些慌乱,提笔写了封回信,大意是让徐姜氏不要妄想回府之类,刚封好信随手想要让人去送信,脑海里想到什么,她挥手吩咐红香,凑到她耳边交待些什么。
红香一听,毫不犹豫地应下。捏着手里的信转身就走。
待红香走后,徐芷略微有点发呆。许久,她回过神,像以前一样吩咐人进屋伺候,换好衣服后,径直朝隔壁云裳的院子去。
☆、38第三十七章
云裳受宠若惊地接过徐芷亲手递来的茶,低头抿茶的空隙用余光地瞄了徐芷一眼。
自从正月十五那天后;徐芷就不曾出过屋子;被钱家世子当众羞辱拒婚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老夫人担心徐芷寻短见,让后院的姑娘们每日轮流到睦翠院串门子;希望早点将这破事掀过去。
但是所有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她也不例外。
云裳放下茶;挥手吩咐人添暖盆;转眸望见徐芷正盯着自己。她的脸上有种多日未见太阳的苍白;厚厚的白狐大氅披在身上;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遮了起来;让人瞧了越发怜惜。
云裳不敢轻易开口;今时今日的徐芷在她看来;是脆弱而敏感的。同为女子,她能感同身受徐芷的痛苦与失望。
在心里斟酌许久,云裳将自己认为最合事宜的一句话说出来:“二表姐,你用过午膳了吗?”
徐芷微微挑了挑眉头,简单而淡漠地答道:“没有。”
云裳接着问:“留下用午膳可好?”
徐芷斩钉截铁答道:“不必。”
云裳最终选择无言沉默,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默默地喝茶。
徐芷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被人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
“云表妹,上次你说的话,现在我懂了。”没有任何铺垫,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景王爷让你哥带了什么话?”
云裳一愣,茶水卡在咽喉里,呛得她直咳嗽。
徐芷纹丝不动地坐着,一双眸子探在云裳身上,毫无偏移,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云裳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狐疑地看着徐芷,心中觉得奇怪。为何要选现在提起这件事?
徐芷并未给她思忖的时间,“说吧。”
云裳不再磨叽,在她看来,徐芷肯对景王爷做出回应,这是件好事。“王爷说,他想与你见上一面,继续上次在亭子里的对话。”她顿了顿,继续道:“见面的事,只要你答应下来,王爷自会安排妥当。”
徐芷摆手,“没这个必要。”她看着云裳,一字一字肯定道:“我知道景王爷想干什么,我徐芷从不受人威胁,他若想利用我,直接说出来便是,我未必不会答应。”
云裳大惊,没有料到她这么直接,“你知道些什么?”
“从佛香寺起,景王爷一直想办法接近徐府的人,吕书生的事不过是个幌子,其目的是与我建立斩不断的联系,好让以后我能听命与他。”
徐芷毫不避讳地继续道:“他手上不止有这一步棋,你和云毅进府也是他布下的其中一步棋。一暗一明,景王爷的心思真是缜密。”
云裳蹙眉,敛起面容,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至少要比景王爷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袖子,刚触到冰冷的刀柄,手腕突然被人大力抓住。
徐芷冷笑:“云表妹,刀剑无眼,你可得小心点。”话音落,她抬起脚压住云裳的双手,动作迅速地抽出云裳发间的簪子,猛地对准云裳的脖子。
“云表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最好牢牢紧记。”她抿嘴一笑,“第一,你们可以利用我,前提是我觉得你们有值得让我利用的地方。第二,你们想做的事情,只有我能办到,我若死了,你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徐芷的话令云裳毛骨悚然,她与哥哥住进徐府确实是景王爷的意思,王爷想要一本书,而哥哥则负责顺利拿到这本书。除此之外,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原以为景王爷接近徐芷,是想多备一步棋拿到兵书,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徐芷看着云裳脸上涌上的迷茫神色,突然觉得好笑。“景王爷给你们交待了什么任务?”
云裳犹豫答道:“拿兵书。”
原来这样。徐芷挑起一抹笑容,凑近轻声道:“看来景王爷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不一样呢。”
云裳来不及问清楚,徐芷早已敛起神情,目光肃穆地说:“我不做赔本的买卖,去和你们家王爷说,决定合作的那个是我不是他,他要想做成这笔买卖,就拿出点诚意来。”
云裳道:“我不明白,王爷到底想要你做什么?”
徐芷并未看她,移开簪子,弯腰去捡刚才制服云裳时掉落在地上的白狐大氅。“你不明白没关系,你家王爷明白就行。”
云裳咬唇,她很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改天找个机会她一定得向王爷问清楚。
徐芷系好衣带,整了整衣裙。垂下的眼眸里隐隐透着一丝紧张,她在赌,赌李彻的野心以及她对李彻的价值。
除了徐家庶女这一身份外,她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徐方的女人。
她心心念念想要遗忘的事情,到最后竟然成为她与别人的交易筹码。作为徐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