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安摸了摸风儿的头道:“风儿,那也只能在心里叫,知道吗?只要风儿听话,爷爷过几天也带风儿入宫。风儿快到后花园玩去。”
风儿听说只要乖就能进宫,才止住没哭,到处乱凑了一会儿后就蹦蹦跳跳自己往后院去了。
仆人们忙活完没多久,大门外便跑来通传的门人说钦差大人的车驾已经离这里不足半里了。李君安于是吩咐一众仆从都在后排站好等待接旨,又吩咐人去后堂通知。
果然不出片刻,大开的府门外就传来一阵马喧,一个内侍高声喊道:“圣旨到——”
听到这一声喊,一众已经列好队的仆从连忙跪地下拜。
一行人从后堂健步走到香案后。为首的那个少年衣着华丽,面容俊秀,神采奕奕,两片薄唇轻轻一抿笑容就已经比阳光还要暖人,那人正是李云深。身后陪同着的是李君安和两个陪侍。
钦差带着随从手捧圣旨,迈着方步来到众人面前,朗声道:“李云深接旨!”
“草民在。”李云深应道。
钦差张开圣旨,洋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归隐功臣李开宗幼子李云深温正恭良,夙承华阀,聿茂令仪,珩璜有则,礼教夙娴,谦虚恭顺,深得朕心,奉为圣谕册为云妃,居清泉宫为主位。钦此。”
“谢主隆恩!”李云深双手接旨,使李君安奉在香案之上。
“李大人,恭喜恭喜!”钦差传完圣旨,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拱手道贺。
李云深微笑道:“大人辛苦!以后在宫中还要多承大人关照。”
“岂敢!岂敢!”钦差连忙又弓腰作揖道:“李大人门第高贵,又深得陛下爱顾,以后在宫中,多多提点照顾下官才是。”
李君安也上前礼貌道:“大人为传旨舟车劳顿,我家少爷实在过意不去,已经吩咐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请大人赏脸!”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钦差忙推辞道:“下官蒙李大人如此照顾实在受宠若惊,感激万分。然而下官还须立刻赶回宫中复命,不敢久留。请李大人、李管事莫怪、莫怪!”
李君安于是将钦差送出大门。仆从们也四散收拾打点去了。
李云深当然知道,传旨复命根本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急事,这位钦差也并不是不想攀附结交他们李氏,但是他也害怕一旦留下来饮宴言欢,就会被外界认为他站在了李氏集团的一边,从此与贺兰楚集团为敌,这种局面也许利大于弊,也许得不偿失,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选择中立也许是稳妥的做法。
不多会儿,李君安恭送钦差回来,陪着李云深往内堂踱去。
“这次去联络众人,情况如何?”李云深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一脸春风的样子。
李君安凑上前来回答道:“这次走动颇有收获。各处的大人们依旧对主人感念甚深,老仆置办的财礼非但没有送出去分毫,反而还盛情难却之下收了回来了一些各处大人孝敬主人的礼物。不少大人也认为,我们李氏已经隐忍太久,这次护卫新皇登基,旗帜鲜明地与太师抗衡,正是占尽天时人和、大快人心之举,也足见我李氏的立场和三少爷的英明果敢,皆称待三少爷入宫之后,他们定能唯三少爷马首是瞻,以正朝廷清正之风。”
李云深的笑容更明显了,但是却看不出有任何愉悦欣慰,“别忘了,有很多人可能只是因为他们都以为自己在为大周正统而战。”
圜丘祭天的典礼一共要进行五天,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等等九个程序过后,还要向神明进献各种献祭歌舞,圜丘内外热闹扰攘了数天,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这几天,左瑛都是住在提前搭建好的大帐篷内,焚香斋戒。白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沐浴更衣,登坛主祭;晚上天已墨黑才能回到帐中小睡片刻。虽然礼官、内侍们前呼后拥,照顾不可谓不周到,但是这种对于左瑛来说无聊而又没有价值的活动每一刻都在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
月落星沉,帐外的喧嚣总算到了头,长明的灯火不时会将巡逻侍卫的影子,投射到帷幕上。
左瑛躺在竹床上,回想起以前,手下的人每次出门之前都要在总部供奉的关公像前烧香跪拜,而自己任凭前辈们怎么劝说都只是用翘手一旁、不置可否来表达对他们“信仰”的尊重。如今不光要跪拜祭祀,还满天神佛都要拜、代表全国人民拜,可算是连本带八辈子的利都还清了,真够讽刺的。
可是左瑛实在疲倦,现在这副小身子骨可不比以前,几天的折腾已经让她严重亚健康、濒临病倒了,漫无目的地回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她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很快进入了梦乡——直到一阵骚动让她从梦中惊醒。
第卌四章 火海追杀
左瑛的身体虽然很疲惫,精神上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她猛地睁开双眼,宽阔的帐篷内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但是外面的安静已经被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叫声取代,扭头往帐篷壁上看去,还能看见外面一片隐隐搏动着的明亮。
“羽儿!”左瑛刚喊出来就想起绯羽根本不在身边,因为她一直没有痊愈,所以左瑛吩咐下去不能将圜丘祭祀的事告诉她,免得她带病跟来伺候,影响恢复。
但是如果换了是往常,即便绯羽不在,她这么一喊也应该有在外面候命的宫女内侍答应着跑过来问前问后了,可是这次外面却居然毫无反应。
左瑛嗅到的危险气息越发浓烈。她往床下一个翻身,瘦小的身躯游刃有余地滚入床底。她趴在床底下,将藏在腰间的银火抽出握在手上,再仔细观察和谛听周围的动静。
细听之下发现,周围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帐篷壁上也投影出散乱的人影来,人们口中所喊的似乎都是“救火”、“护驾”一类的话。这下左瑛能够确认,外面是失火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火还没有蔓延到她的帐篷的缘故,竟然没有人进来通知她逃跑。当然,她也很清楚另外一种可能——这不是意外。
正在这时候,左瑛听见一声帐篷的布幕被撕破的声音,有人粗鲁地从门外闯了进来。紧接着,她偷眼看见格挡大门和寝室的屏风也被踢翻,几个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长刀的侍卫踩着倒在地上的屏风大步来到了帐篷中央。
“陛下!失火了!”
闯进来的几个侍卫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粗声粗气地高喊。喊了几声后开始咒骂起来。
“舅姥姥的!昏君跑哪里去了?!”
“说不定跑出去烧死了,还省得我们动手!”
“别废话!快找找!这就要烧到这儿来了!”
几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踢椅掀桌地乱翻一气。左瑛趴在床底下,手中紧握着银火,屏住呼吸,就等着那些人一旦靠近就给他们一枪。
眼看着一双穿着军靴的大脚出现在了盖着帘子的床底外,似乎正要弯腰掀开床帘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人大喝道:“快跑!快跑!”那双大脚便慌乱地往远处跑去。
这时候,左瑛也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比入睡之前要明显高出几度,而且鼻腔吸入的空气中还似乎夹杂着一股织物和木头燃烧的气味。
她连忙从床底下爬出来,吃惊地发现,帐篷一角已经被大火烧透,支住那一角的杉木柱子已经有大半被烧成炭红,而且火舌还正快速地向周围舔舐蔓延!
只有逃出火场才能活命!
左瑛迈开步子,快速朝已经洞开的帐篷大门跑去。不料一只脚才迈出大门,眼前一道金属光芒一晃,一把钢刀已经劈至她面前!
还好左瑛反应快,一手抓住身边门柱猛地往门边一闪,钢刀“吭”的一声狠狠剁入了结实的杉木中几寸,整个帐篷都因为这刀而深深一颤。
才闪开一刀,左瑛立刻感到自己身后紧贴着的帐幕被黑影一遮,刹那间涌上来的不妙预感驱使她立刻往前一扑,另一把利刃几乎贴着她往前倒的脊背捅破帐篷壁猛刺了进来!
左瑛刚着地就连忙翻过身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其中一个刚才闯进她帐篷的侍卫暴喝一声,手中大刀已经高举过头正要朝她劈落!
左瑛连忙举起银火,扣动扳机,只听见“嘭”的一声大响,那侍卫额头中央不偏不倚地出现了一个血孔,那本来正往前扑的身体忽然猛往后一倒,几乎和手中掉落的钢刀同时躺倒在了地上。
可是左瑛却没能因为放倒一个凶徒而喘口气,帐篷一角那根刚才已经燃烧起来的柱子上忽然传来“雳拉”一声大响,整顶巨大的帐篷随即晃了一晃后往那一角轰然塌了下去。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左瑛抬头一看,只见那根柱子已经因为几乎完全碳化,支撑不住帐篷顶的重量而折断。大火已经吞没了大半个帐篷顶,整整一面的帐篷壁也被烧通透了,帐篷内的帐幔、床铺都开始着火,帐篷内的温度就跟个烤箱似的。平衡结构已经被破坏的帐篷随时都有完全坍塌下来的危险,那时候别说上面烈火熊熊,光是那些作为横梁的竹木框架就足够将下面的人压成柿饼了。
左瑛本来打算等着其他两个侍卫冲进来的时候再一人赏他们一枪的,现在却不得不改变计划,必须要尽快先从这个摇摇欲坠的帐篷里逃出去再说。但是她身后现在已经一片火场,除了面前这个有凶徒伏伺的门口以外,再没有别的出路。刚才几下躲闪招架,已经让左瑛喘息不定、心脏猛跳、手脚颤抖、浑身乏力,这会儿跑出去再遇上两个凶徒的联手攻击,脑子反应再敏捷身手也极有可能跟不上。
就在那瞬息的思考间,左瑛忽然感到头顶上一股热浪袭来,她顾不得抬头去看,即刻往旁边一扑,几乎同时身边的地面上响起“啪”的一声大响,一根燃烧着的火柱掉了下来,压在左瑛刚才站的地方,左瑛的裙角都被燎着,猛力在地上蹭了几下才扑灭掉。
左瑛知道现在已经刻不容缓,再多待一秒都有可能葬生火海。她咬着牙赶紧支撑起浑身酸软的身体,吃力地一边爬起来,一边往大门靠近。
刚踉踉跄跄地来到门口,一个魁梧的身影忽然堵在了前面。不需要看清楚他的面目,他手中准备砍来的大刀已经图谋鲜明。左瑛连忙举起银火就是一枪,随着一声枪响,那凶徒钢刀脱手,倒在一边。
左瑛这时候已经双手无力,视野又被蓬乱的发丝和汗水模糊,这一枪也不知道打中凶徒哪里,开枪后本能地后退了几步,最后的一脚踩在不知道什么掉落的器物上面,被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银火也脱手甩出几尺。
“可恶!”
被摔痛的左瑛咬着牙刚要伸手去够地上的银火,却看见另一个凶徒已经扑了过来,还没等左瑛有余力去作任何反应,劈落的刀刃已经在她眼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第卌五章 逃亡元贞殿(求收藏)
眼看着反射着寒光的利刃就要劈在自己身上,左瑛却忽然发现那大刀忽然失去了原来的冲力,自由落体式地掉落了下来,被刀刃划到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的肌肤火辣辣的。
她立刻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向她扑来的凶徒表情痛苦地捂住不停往外喷血的肚子,口吐鲜血,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地。
一个人踩着他的尸体一个箭步来到左瑛面前蹲下身来。那人穿一身白衣白裙,长发乌黑,秀美精致的五官唯美得好像能治疗人的伤痛。
“羽儿!”左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陛下!陛下可有受伤?”绯羽看着左瑛的眼神既焦急又激动欣慰,发红的双眼好像随时都要因为这种矛盾而酝酿出泪水。她放下手中长剑,一手托住左瑛的脊背,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而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人挥起大刀朝她背后砍来!
幸亏左瑛刚才已经将银火捡回,她目光一炯,扳机一扣,吓人的枪声刺人耳膜。绯羽猛然回身的时候,那凶徒已经脑袋开花,倒在地上。
“陛下!”绯羽错愕地看着左瑛。
“快走!”左瑛伸手揽住绯羽的脖子,快速从地上起来。绯羽也醒悟两人处境危险,忙捡起长剑,搂住左瑛冲出帐外。
她们刚跑出帐篷不过几步,身后便忽然“轰隆”一声大响,整顶帐篷坍塌在地,帐篷里的一切都被大火吞噬。
左瑛往四周看去,只见周围的所有帐篷全都已经着火燃烧,好像一堵堵火墙挡在前面,让人好像真的置身于无边的火海当中。四周不时传来人们呼叫逃命的喧嚣嘈杂。绯羽也不由惊讶于火势发展如此之快,比起她刚才闯进来寻找左瑛的时候要严重多了。
这时候,左瑛远远看见一群侍卫正穿插在火势不大的帐篷之间,手提大刀朝她们的方向走来,看见她的时候还相互招呼,加快了脚步。
这年头大刀也能救火吗?的确能——如果只有等左瑛死了这场大火才会被扑灭的话。
“羽儿!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见过刚才左瑛几乎被侍卫刺死的事后,不用解释绯羽也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连忙拉着左瑛的手,往前面火势稍小的一条路上跑去。
前面的路两旁都是烧得劈啪啦的帐篷,温度高得让人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不在说,张牙舞爪的火焰之间留出的空间仅仅能容一个人通过,路面上还不时横着些火柱、火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灼伤。
绯羽在前面开路,一路用长剑撩开前面的障碍物,供两人通过。遇到道路特别狭窄的地方的时候,还搂住左瑛的头和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突破过去。
在左瑛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完全被大火烤干的时候,两人终于离开了帐篷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喘着粗气,身后照亮了一片天幕的火海让人回过头来看时依然感到触目惊心。
左瑛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濒临虚脱晕厥的边缘,但是依旧不敢停留,任由绯羽拉着手往前面一栋远离火场的殿阁跑去。
可是她没跑出几步,双腿忽然一软,眼前一黑,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得亏细心的绯羽有所知觉才及时将她扶住不至于摔个脸青鼻肿。
绯羽看了一眼远处火场边上攒动的火把和手持火把的人手上闪动的寒光,弯腰对左瑛说了句“陛下,绯羽失礼了”便将左瑛抱了起来,奋力快速地朝前面的殿阁跑去。
左瑛靠在绯羽的怀中,虽然已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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