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
“翔,“”,她失控地尖叫起来,“翔“”
头顶之上,不断地有梁柱掉落。
突然,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急速朝外飞去口原是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内力,将她震离城楼口
有明黄色的珠玉腰带甩入她的怀中,随着她一同坠落城楼。
热浪扑面而来,掀得她衣衫飘阙飞舞。
最后的景象,是无数梁柱掉落,挡住了他英俊的脸庞。她最后看到他脸上的神色,竟是无比欣慰……
风,轻轻托着她,腰带缠绕在她的手腕间。有点点迸裂的火星随之一起坠落,无意间烧裂了那腰带,热风激荡中,殊玉琳琅如同一场乱雨飞溅。
余光的一角,她瞥见,腰带里面缓缓飘下一片明黄色的布帛……
她不断地坠落着,纷乱碎石伴着她,如流星雨般一同落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落地之前,她被人牢牢接住。
是段仁与段景。
她已然安全,生命无虞,可是他却,”
凤翔啊,凤翔,他总是这样,将一切都算得那样精准。
可这次,唯独他自己,他可有料到“””
段仁与段景的神情满是焦灼,一见是她,连忙大声问,“皇上呢?皇上人呢?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
凤翔……
她无言以对,脑中轰鸣直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耳畔喧嚣着,不停地吵闹着,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仰头,看着方才自腰带中掉落的明黄色布帛,缓缓飘悬着,飘悬着,终落在她的脚边。
捡起的时候D
不觉泪水已是满面。
一纸诏书,放她自由口她自由了么?如果说,此时她的身子自由了,可也许她的心,将被永远地囚禁,“,”
不远处,轩辕无邪已是指挥妥当,数辆水车疾奔而来,喷出的水像是一条条白龙,交错着射向城楼之中口
只可惜,大火肆意地狂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它身边所有的事物。
即便有再多的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焦急的回顾身周,突然问道:“看见宁和公主了没?她刚才不是下城楼了吗,现在人呢?又去了哪里?”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觑着庄王的脸色,回道:“好侥……好像看见她又往回朝城楼跑去了。”
“什么!”轩辕无邪大惊,手中的木制水龙掉落于枷,”
清幽方才瞥见凤翔跑上城楼,待她靠近时,却见他已被掉落的木梁堵在了殿中。
抽出腰间的清绝剑,她将全部的真气运于刻尖,用力劈下,劈裂梁柱,劈出数道焦黑的印痕。将刻丢弃,她顾不得火焰肆虐的灼烫,徒手将梁柱一一搬离D
滚烫的温度,不多时,她的双手已满是血泡,最后俨然血肉模糊。
烈焰肆虐而过,她只觉休内的血就要流失殆尽,有鲜血不断地由唇角向外涌。终于,她找到了已是陷入昏迷,奄奄一息的凤翔。
她用力掐住他的人中穴,自背心将自己绵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休内,全部的内力,毫无保留,每一分、每一毫……
凤翔回神,他看得清楚。眼前之人,正是东宸国的宁和公主,三弟一直钟爱之人,他曾经想杀了她,而她方才亦是亲手杀了皇弟。那现在,她究竟想做什么?
休内,有绵厚的真气不断回流着,此前的疲惫与空乏一扫而空口是她,救了他么?
为什么?
他很想问,可喉间被灼烧,嘶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此刻,她的面容,已然呈现出一种冷玉般的苍白,手射以下,皆是血肉模糊,伤口处正不断地涌出鲜血口
清幽胃中突然一阵翻搅,鲜血不断往外涌出口她望着凤翔,眸中有着难言的痛,突然又转为凌厉,凛冽道:“凤翔!欠你凤家的,我此生已经还不清,能还多少是多少!你是一个好皇帝!希望你能收去野心,造福百姓,给百姓五十年的太平时日。”
她突然用力,揪住他明黄色的衣领,大声吼道,“听着,凤奏国不能没有你!用我与凤绝的命,换天下五十年的和平!请你记住这个血的教训!”
用我与凤绝的命,换天下五十年的和平!
凤翔骤然明白过来,撕破喉咙,终于喊出声来:“等等,你要做什么?
清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一掌击向他。
凤翔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震飞,转瞬间便飞出城楼,飞向半空中,他运起休内新注入的真气,在空中连踏数步,直直倒飞下去。
“轰”、“轰”、“轰”连声响起口
整座城楼于一瞬间坍塌,无数碎石同时震飞,漫天飞舞着,好似正下着一场缤纷的流星雨。
“清幽!”
“清幽!”
轩辕无邪已是疯狂冲至城楼下,正待上前去救口
却只见,一抹纯色的身影正立在那废墟之上,而她的身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棕色的长发,被火焰鼓起的风卷得乱舞,如同这熊熊火焰一般,凄厉,惨烈。
“流星异转,其羽煌煌。纵横天下,四海翱翔。直上九霄兮皆成殇,凤兮火兮,何时归去一一”
“凤兮火兮,何时归去,……”
“不!不要!”轩辕无邪仿若骤然疯狂,直想上前去将她自无边火焰的地狱之中拯救出来。
蓝毒一臂将轩辕无邪死死扣住,“庄王,你别去!”
轩辕无邪骇然转首,眸中满是撕裂般的不可置信,他反手揪住蓝毒湛蓝湛蓝的衣领,大声吼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别去?!你没有看见吗?她想要自尽,她想要自尽!”
“我知道!”蓝毒快速出手,金色顿闪,“黄泉”金针飞快地没入轩辕无邪的身体之中,封住了他周身的穴道口
下一刻,轩辕无邪纵然有全身的力气,却再也无法施展口他痛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她?!为什么!你不是也爱着她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
残忍的夕阳中,有什么东西自蓝毒眼角滑落,沁过他的耳际,悄无声息渗入尘土之中。
轻叹一声,他执起手中寒玉笛。
冬日狂风之下,他轻轻地吹起一首《别君千里》。笛音如泣如诉,飘飘烟灰覆上他的肩头发梢,身侧,轩辕无邪悲号的声音传来,他却没有移动一步口
如泣如诉的笛声,在暮色之中缥缈缠绵着,似在寻找着他日日魂牵梦绕的那一缕身影,卷起漫天烟尘,飞向天空的尽头……
“清幽,我爱你。这句话,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正因为我深深爱着,所以,我不阻止你,“,“我知逊,“他死了……你活着也是痛苦……,也是受折磨,“,“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曾经试着想阻止你,自从你心向着凤绝起,我便不再帮你。也许,我的心中,已是冥冥知晓会有这样的一知,“我明明知道会是悲剧……,却无能为力去阻小“”,
“清幽……”
“从你冲出七庄城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将永远地失去你了”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什么都不能做,仅以这一曲《别君千里》,送你一程……”
送你最后一程……,
这样的心念一动,眼中的泪水已是凄然坠落,倾覆在了玉笛之上口信手吹来,上半阏的相思之意绵绵入骨,到了下半阙时,已满是伤怀……沾染了泪水的玉笛,声音亦是随之涩哑……渐渐再不能成声……
烈焰焚身,会痛么?又有多痛呢?会比一箭穿心来得更痛么?
清幽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要流失殆尽,仅刺的,此时却随着火焰一同熊熊燃烧起来。棕红的长发被火焰鼓起,狂舌驰飞舞着。
红发如火,一如那最美的火焰,一同燃烧着,凄厉,惨烈。
也讦,她一袭异于常人的棕红发,自出生起就注定了她冥冥之中的宿命。
终将,在烈火中涅槃。
“绝,我发誓,此生我若再负你,愿受烈焰焚身一一”
一箭穿心,她终究是负了他。
所以,她愿意,愿意承受着这火焚之苦。有柔婉的笑意在她清丽的面庞之上略过,清澈的双眸并没有被火焰侵染分毫,唯有沉静的空灵。
剧痛,正撕裂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碾过她每一根神经。
鲜血不断由嘴角往外涌。
终于,要解脱了么……
他与她的悲剧,曾经有太多人试着阻止。
她的师兄,曾经想要带她隐匿于青山碧水之间,她没有听从口
蓝毒曾经用他默默的行动,阻止着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还有凤炎,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他们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路。可他们却执意……没有去做……他们挣扎了那样久,还是彼此深深爱着……也许凤炎那时……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痛,好痛好痛。
她再也无法支撑,双膝缓缓跪落于地。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她握上自己的右手,那里有着天丝,他的天丝,这是他与她之间仅剩的维系。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心中默默念着:
今日,我白清幽愿受烈焰之苦。
只愿,这第一重火焰,吞噬我的身体发肤口
只愿,这第二重火焰,洗去我满身的罪孽口
只愿,这第三重火焰,能拯救我的灵魂,我愿生生世世受这烈焰之苦,只求灰飞烟灭之后“”“苍天可以垂咖,“来日“”“能补偿他的情意“””
呼吸越来越艰难,身周皆是烈焰的迷雾口渐渐,什么都看不见口
仿佛,又是下起了绵绵秋雨,一柄伞遮住了那淅淅沥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怜之惜之,那我叫你惜惜,可好?”
她仿佛看见了,无数萤火虫向她飞来,萦绕在她身周,像是千万颗流星在指间掠过,仿佛置身银河九天口而他就这般,站在星河之中,丰神俊朗,缓缓转身……,
她仿佛看见了,大婚的晚上,他长臂一伸,将桌上一双交杯酒纳入手中,抬头一饮而尽,霸气与豪气尽显口而下一刻,清凉的酒液,自他温热的双唇间不断地涌入她的休内,酒液的醇香,自喉间而下,沁入脏腑。
她仿佛看见,那一晚,她狠下心来,手起刀出时,有耀眼的银光闪过,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刹那间便染红了雪白的床单,覆盖了她初夜的点点落红
她一直是那样地残忍,一如方才的射日满弓,她射出了致命的一剑……
她的残忍,结束了么……
终于可以结束了么……
她安然闭上眼睛,在无边的痛楚中,等待着化为灰烬,等待着灰飞烟灭。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离她远去,黑暗渐渐笼罩,什么都瞧不见了……,
大地苍凉,似乎有人在吹奏着玉笛口
悠悠轻扬而起,清旷如幽泉一缕,脉脉沁入人的心房。
曲子已是从方才的《别君千里》,转成东宸国的南都民谣《游子吟》。
东宸国的士兵多半都是九江以南人氏,听着这曲熟悉的民谣,想着曾朝夕相处的人,有的埋骨战场,不能再返故乡,剩下的人,还要再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么“””
而他们的宁和公主……已经牺牲……
俱各自悲痛难言,终有人轻声呜咽口有一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兵器,跪地默哀口
紧接着,坍塌的城楼之下,乌压压的将士们跪满一枷,“明晃晃的兵器亦是落了满地””
她带着微微笑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江书婉眼见着凤翔安然无恙,心中有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着,她轻轻地、轻轻地自背后拥住伤痕累累的他口
她知道,是清幽救了他。
而清幽她自己松,”
内心的惊恸繁复如滚滚雷雨,她伏在他肩头痛哭“””
依稀记起,西城郊的永宁寺中。
清幽披了一袭洁白美丽的狐裘,头上插了一支极美极美的象牙簪子,款款走来。那一刻,好似原本素净的寺庙之中突然绽开了一朵清冽的白梅。
本是装装样子,清幽她只是随便抽了一支签。
她拿到手的时候,也只是匆匆一瞥。
可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枚下下茶””
签文是这样的:
“来路明兮复不明,不明莫要与他真。娓墙倾跌还城土,纵然神扶也难行。”
原来,她的结局,早就在这一枚签文之中了。
天边,红日终于落下。
刹下的,唯有熊熊燃烧的火蜘”“燃烧着,“,“映红了所有人悲恸欲绝的面容。
东宸国永庆三年。
凤泰国万和九年。
正月初一。
史载,凤泰国左贤王死于东宸国宁和公主箭下。
宁和公主未能及时逃脱,与东都城楼一同焚烧化为灰烬“”
东宸国永庆三年。
凤泰国万和九年。
正月初三。
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两夜,直至漫天大雪落下,才将这因着风势而愈来愈猛烈的火焰彻底扑灭口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将辽阔疆土的每一处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白茫茫的城市,白茫茫的村枝花草,都仿佛穿上了素白的孝服口
呼啸的风声,亦像是在鸣号致哀。
只是,这样一场大火肆虐后,整个东都,化为了灰烬口
东宸国永庆三年口
凤泰国万和九年口
正月初十。
东宸国与凤奏国一同发丧。
“当!当一一”
丧钟整整敲响了三日之久,悠悠回荡在了遥远的天际口
即便是远在深山山谷之间的轩辕无尘,亦是能听得到。
彼时他一身斗笠蓑衣,坐在已是冰封的湖边,头顶之上,满天繁星闪耀着,颗颗明亮如碎钻,他安静地坐着,可握住鱼竿的手早已是冻的僵硬。
一名急着回家的猎人匆匆走过。觑了他一眼,低声道:“真是怪人,从没见过晚上钓鱼,还是在冰封的湖中口”
轩辕无尘轻轻蹙眉,收杆的时候,只听得“啪嗒”一声,是竹竿断裂的声音,清晰无比口
再不能自持,他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哀哀痛哭“,”
东宸国永庆三年。
凤黍国万和九年。
正月初十五。
东宸国庄王轩辕无邪携幼弟轩辕若离出席与凤奏国的和谈。
轩辕若离痛失爱姐,一袭纯白孝服出席和谈,坚决不肯脱下口小小年纪,经历这么多变故之后,似是一夜之间长大很多,他郑重盟誓:与凤黍国协议约定,自即日起,以落云山为界,划僵而治。五十年,不再起战事。
新帝初露锋芒,有能力掌管天下。自此,庄王轩辕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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