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有事,不能……绝不能……
“绝,你在找什么?”
突然,清婉的声音子他身后响起,仿佛一缕清泉悄然随着春天一同来到。
此刻,凤绝颀长的身子狠狠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般,是在梦中么?他是子梦中么,为何他会听到她的声音,千真万确是她的声音,清清甜甜地、漠然地,好似那春风佛柳,那样的声音,曾经子他梦中萦绕千次万次,想忘都忘不掉,绝不可能听错。
他猛然转过来,仰起头,当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那熟悉的清丽容颜撞入他的视线中。他的心,霍然一松,太好了,她没事,她没事……他的唇边不自觉地弯起柔和的弧度,喜悦令他一时竟忘了站起身来,亦是忘了说话。
清幽瞧着凤绝之前背影苍寂,身形僵硬,正蹲在血腥的尸首旁边,一个个的翻找过去,也不知他在找什么,可瞧他的眼神,像是子寻找着最珍贵之物般。当下,她十分疑惑。
虽然,浓烈的血腥气令她几欲作呕。可她还是勉强咽一咽,闭气道:“要不,我帮你一起找?”
凤绝闻言又是一怔,这才从头先的惊惶中回神,缓缓起身。他本想抱一抱她,可低首看见自己满手的血污,终是忍住心底泛滥的渴望。唇边,随之荡漾起一抹温和,“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
“啥?”清幽美眸一睁,几乎不可置信,刚才他还在拼命地寻找,眨眼间却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凤绝轻笑一声,他取出绢帕擦手,之前狂猛的心跳已是平复。他柔和地瞧了她一眼,只问道:“你怎么会子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清幽抬头瞧一瞧头顶的日色,闻言道:“哦,我来的早了些,所以就在对面的茶楼里坐了一会儿。”她依依朝后望去,纤长一指,指向远处一家店铺。遥望二楼之上,雕花栏杆之外,一张写着“茶”字的旗帜,正在北风中飘荡。
凤绝轻吁一口气,看来真的是他多担心了。想一想,他又问道:”可是这北城门正午方开,你是东宸国人,没有通行文牒,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清幽笑笑,适逢一名身形高健的男子走过来,清幽瞧见他一袭银色铠甲,长眉阔目,器宇不凡,心知此人定是燕行云。她浅笑道:“请问,这位可是燕将军?”
燕行云微愕,瞧着面前女子发色偏棕,甚是诡异,心下了然。他拱手恭敬道:“属下接到御旨,诚接左贤王与静王妃大驾。想来面前这位便是静王妃罢。”
清幽微微蹙眉,“你唤我宁和公主就行了。”顿一顿,她又道:“燕将军,自北门往西四百米,城防有明显漏洞,换班时有处死角,躲子柱子后不容易察觉。你瞧,我没有文牒,不是轻而易举就进来了么。”
“这……”燕行云面色有些尴尬,他是一名认真负责之人,当下沉了脸,吩咐身侧副将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会有这么大的漏洞,还不赶紧按着宁和公主的话去查看?!”旋即他又对凤绝躬身道:“左贤王,常年驻守子凤宿城。以属下对紫竹国的了解,他们此次显然是准备良久,来势不小,背后只恐还有人撑腰。所以,属下担心,今日北门只是原是为明日一早的攻城埋下伏笔。而今日之事不成,必定惹怒了他们,只恐明早他们会变本加历,来势更汹涌。要不,王爷与公主随同我们一道上城防,看看有何良策可应对明日。”
凤绝摆一摆袖袍,回眸示意清幽一道随行,他略略颔首道:“好,那就一同去瞧瞧。”
清幽见城墙之上,一众士兵正子忙碌地准备弓箭,且来回搬运石头,甚至架起了木柴篝火,上面坐着一口大铜锅,金黄金黄地装满了油。凤泰国曾经一度围攻东都,清幽对打仗并不是很懂,城防之策倒是看了不少,瞧样子,如今凤宿城的防线很是吃紧的样子。
凤绝亦是俊眉深锁,他沉声问道:“燕将军,如何?难道明天会有问题么?是我们的兵力不足么?”素来,燕行云此人守城都是安排得妥妥帖帖地,不用操心。看来,这次恐怕是有点棘手。他刚刚到凤宿城中,很多事情尚未来得及处理。
燕行云拱手正声道:“回王爷。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已经去新祈城中调动兵力了,只是恐怕要后日才到。所以只要抵挡住明日紫竹国的攻城,就无大碍。而将来紫竹国也再无翻身的机会。只是明日这一仗,许是有点吃紧,紫竹国人,山民居多,素来擅长攀墙,王爷您看看还有山民提点的地方,末将再准备准备。总是有备无患。”
山民居多,素来擅长攀墙?
清幽眉心一动,盈盈水眸中有流波轻漾。
此时,日光渐渐隐于密云之后,天色已是阴沉下来。西北风愈刮愈紧,看似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寒流即将来临。一时间,城墙之上,风瑟瑟吹过,十分的冷,尘土亦是扬起如蒙雾。
清幽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她抬一抬袖,挡去些许凤,问道:“燕将军,明日可会下雨?”
燕行云正当与凤绝商谈军政要事,忽地听见她问天气,不由一愣,半响才答到:“司天只说,今晚会骤冷,温度直降许多,但这雨雪是暂时不会有的。”
“那,是阴天还是晴天?”清幽又问。
“定是阴天。”燕行云面上虽是恭敬答着,可心中不免疑惑万分,这宁和公主此时提起天气,也不知有何用意。
清幽将身子探出坑墙外,她仔细瞧了瞧墙上青砖,因着年久而凹凸不平,的确容易攀附而上。但是,如果……
她转眸,秋水含烟的眼睛此时益发明灿,轻柔道:“那燕将军不如趁着夜深的时候,命人多备下几桶水,逐一浇在这城墙之上。”
浇水?浇在城墙之上?
燕行云一时不解。
凤绝此时已是走近清幽身边,他的声音中有一丝难察的兴奋,“燕将军你还没想明白么?天气骤冷,晚上必会降温。若是在城墙之上都浇上水,未待清晨城墙便会上冻。如此一来,城墙光滑平整,次日无雨又是阴天,紫竹国攻城便会受阻许多。纵是擅长攀墙也奈何不了冰滑!”
燕行云双眸陡亮,旋即了然,他眉目间皆是钦佩之色,立即拱手道:“多谢宁和公主妙计提点。”
清幽只是浅笑。
“手这样冷。”凤绝上前握一握清幽的手腕,柔声道:“城墙上风大,又变天了。你穿的还这么单薄。”他回头吩咐燕行云,“去取件貂绒披风来。”
当纯黑色的貂绒裹住清幽纤瘦的身体,愈加显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领子上柔软水滑的毛微微狒在她面上,更是楚楚动人。
他的手自她发间缓缓滑下,心内一动,直觉便欲揽她入怀。
清幽慌忙屈身,轻轻地撞了他的腰一下。他这是魔疯了么?城楼之上,当着这么多将士面前,他一个凤泰国的王爷和她一个东宸园的静王妃,如此亲昵,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神情略略尴尬地朝四周望了望,果然已是引人窃窃私语。
此状,不由令燕云亦是怔愣了片刻。是呵,这样的尴尬,他又何尝不是亲身体会呢?半响,他才启口解围道:“王爷,宁和公主,你们不如早些去行馆歇息罢,想来宁和公主一路风尘,定是累了。这里的事,末将自会全力以赴。还请王爷放心。”
清幽盈盈笑一笑,她自怀中取出一枚香襄递给燕行云,道:“对了,燕将军有个女儿是么?”
燕行云一怔,“是,年方三岁。”
“这个,有人托我交给你的女儿。”
当香囊递出的时候,有铃铛在风中轻摇,“玲玲”轻响着。而这样淅淅沥沥的声音,若有若无,无端端地令人心中似下着绵绵小雨般,添了一分惆怅。
即便是燕行云这般铁铮铮的男子,此刻不免也湿润了眼眶。
声音隐去一分哽咽,燕行云抿了抿薄唇,致谢道,“多谢宁和公主。她……她还好么?”心潮起落间,一抹朝思暮想的倩影浮上脑海中。东宸国与凤泰国都合作了,那他呢?何时才能与自己的妻子团圆?会有那么一天么?会么?他不敢想……
清幽望着燕行云眼底流露出的那深不见底的情意,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感慨。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苍白一笑,转身离去了。
其实,她能说什么呢?因为她也分不清,什么叫做过得好,什么又叫做过得不好。对于他们,究竟是团圆才好,还是分离更理智,她自己亦是无从分辨了……
行馆中。
清幽换过衣衫,小憩了一会。
待到起来时,天已是暗沉沉地,接近傍晚。有人来敲门通传,道是凤绝唤她去书房中,有要事商量。
这风宿城的行馆并不大,不一会便走到了。
她轻轻地叩门,可半响却无人来开,疑惑之下只得推门而入。
宽大的书房此时被一扇青玉屏风一分为二,左边,简单的紫檀书桌,几幅丹青水墨画;右边临窗的矮几旁,凤绝与一名俊秀的男子对面而坐。
此刻凤绝已是换了一袭绛紫长衫,墨发用玉扣简单束着。长眸微微上扬,他一手托着下颚,此时正瞧着清幽,神情不知所想。
气氛有些古怪,清幽心中没来由得一紧。一时间总觉得他对面而坐的男子是如此眼熟,片刻后才想起来,是萧楚,凤绝的好友,当日为兰元淇换血救命之人,亦是妙手神医。
此时凤绝叫她来,也不知目的为何。
萧楚见了清幽,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宁和公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清幽尴尬一笑,缓缓点头道:“还好。”
萧楚又道:“不才没什么本事,只会些医术,宁和公主气色看来不佳,若是看得起萧某,要不萧某斗胆替公主瞧瞧?”
清幽连忙摆手推拒道:“不用了,我只是路途有些辛苦,歇息下就好了。”
她转眸,瞧了瞧一脸沉静的凤绝,他正在喝茶,低头的时候一缕长发随之滑落,浓密的遮扯下,一时也瞧不清楚他的表情。她的心中不免直打鼓起来,莫非,他想?他怀疑了么?蓝毒只说御医是无法诊断出她的正确脉息,可是萧楚不比凡人,她能瞒得住么?
萧楚又是瞧了瞧她始终僵在一边的右手,笑道:“要不,我帮你瞧瞧手,看看,……”
语未毕,清幽已是急急打断道:“不用了,先不用了。我有些饿了,要不我们先一同去用膳如何?””
此时,凤绝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步走上前来,扣住清幽的手腕便将她拉了过来,长眉紧蹙道:“你怎么那么麻烦,不就是瞧一瞧么,耽误不了你多久的。”
语罢,他已是将她摁在方才自己的座位之上。
清幽不好再推拒,再推辞不更引人怀疑么。
无奈之下,她只得伸出左手递至萧楚面前,连浅笑中都带着一分无力,她缓缓道:“那就麻烦你了。”
萧楚亦是抬眸,回以浅笑,三指轻轻搭上她的脉络……
黄沙落满地 第二十四章 看着我的眼睛
萧楚的手指轻轻搭在清幽的手腕上。
书房的门,尚且敞开着,屋外的凉意一分一分地侵染。西风过处,连窗格漏下的缕缕光线都似一跳一跳在闪烁着。
时间仿佛被拉得又细又长,极缓慢地走着。慢的连呼吸都随之而凝滞。
良久,又是良久。
久到凤绝都不自觉地在窗前反复踱步,眉心紧蹙。萧楚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抬起的眼眸沾染上无可褪去的疑惑。他站起身,望了望清幽,也不说话,只是转而将凤绝拉至内堂,小声道:“绝,借一步说话。”
凤绝入内堂前,挥一挥手示意清幽先走,他浅声道:“你先去正厅用膳,我们一会儿就到。”
“哎一一”清幽低呼一声,无奈那两抹颀长且高俊的身影下一刻已是消失在厚重幕帘之后。其实,她的心中此时也是七上八下的,没有个着落。瞧见萧楚方才那神神秘秘的样子,更是令她心急。
在外边无自等了片刻,始终不见他们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得转道先去前厅用膳。眼下政局形势还是这般不明朗,若是孩子的事瞒不住他,她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是好了。
内堂之中。
凤绝急急问道:“怎样?”
萧楚摇一摇头,道:“怪,真的是怪,从脉象上看来,她怀孕确实只有月余,怀孕至三四月时出现瞌睡的现象实属正常,若是她初初有孕自现在起便嗜睡,确实有着几分怪异,也难怪你会怀疑。且若是现在嗜睡,哪怕是经常服用黄低、白术等名贵药材补养,她的脉象应当也比常人虚弱,可我仔细探下来又不是。她的胎像十分稳定,所以这事才更令人觉得矛盾奇怪。”
凤绝低垂着双眸,叹息声中带了一分感慨,“就算月余,那也有可能是我的孩子。”脑海之中,突然又想起了那夜在皇宫密林之中她与轩辕无邪的对话。当时的他听了十分刺心,可近来想想,又总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可眼下,连萧楚都说她怀孕只有月余……
萧楚一愣,“什么叫,有可能是你的?绝,难道她真的和静王在一起了么?现在关于你们的流言,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你和她二年前早就成过亲了,咱们这样的关系,你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告诉过我。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兄弟?!”顿一顿,他轩眉一扬,拧成死结,又道:“听说你还将她送人了?我的天,你们究竟在搞什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凤绝伸手按一按自己太阳穴,深刻的俊颜之上浮起无尽的懊恼,“一言难尽,况且当时的情况……罢了罢了……”他微微握拳,“总之,我再也不会放弃她了。就算那孩子不是我的,也没关系,我自会当……”
语未毕,萧楚已是急切打断,“绝,你又想做什么?她如今可是静王妃”
“他们,还没有成亲。”
萧楚无奈叹息一声,“四国,上至朝廷,下至百姓,恐怕没有人不知道。”
凤绝微微蹙眉,“干嘛在意别人的看法。”
萧楚翻一翻白眼,“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况且你心中清楚的,目前两国的合作只是暂时的,当合作结束的时候,就是东宸国与凤泰国彼此翻脸的时候。届时,你们还是敌人。”他补充一句,“你别忘了,她的弟弟,可是东宸国的皇帝。你跟她,不可能再有结果的。”
凤绝静静立着,陷入沉默之中。
敌人,他们是永远的敌人!曾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他也不会狠心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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