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阻拦我,你不是我的对手!”易先生竟然和梅先生翻脸了。“还有你,李义!把一个根本不该上战场的人带到战场!”
李大叔阴沉着脸不说话,坐在他旁边的公主用愤恨的眼神望着他。
“公主,我不会给你解药的。你不能去,你去了也没用的,连尸体都不会挖到。”李大叔低声说,“清廷对八十人不到的志士歼灭五百清兵……大发雷霆,战区的尸体都被烧焦了。”
什么!五百?我以为我面对的清兵最多三四百呢。
“她,那家伙就是化成焦灰我也要把她挖出来!”公主竟然掉眼泪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难过成这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话说得好啊。但是公主,我没有化成焦灰,我还活着,请不要再使用那个不吉利的动词了。
“社姑娘是这世上顶好的人,她……这样,我们都很难过。但我不能让世子有危险。”梅先生说的话我爱听。
“梅转当时出事,你死活要看她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去找社大妈!她一定还活着!”
气氛开始不对头了。梅先生面如死灰,几乎要站不稳身子。李大叔的神色也憔悴了很多,几乎要掉下眼泪。这两个人给我印象总是云淡风轻,我以前从没想象过他们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应该跟梅转有关。但我可不想八卦地挖人家的伤心事。
“都是我不好,”易先生继续说,“我不该让她去的,那个大妈就应该过她的笨蛋生活才对。”
这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下去了,我本来还指望在窗外偷听一堆怀念并赞美我的话语呢。
“大家,我回来了。”我打开窗户,冲里面的人微笑。
李大叔惊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来合上我的眼睛:“你安息吧。”
“安你妈个头!”我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然后翻身进来,“我还活着!”
“大妈,你果真活着啊。”床边的易先生低头看我,头发遮住他的脸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在文学作品里,这是扑到他怀里嘤嘤哭泣的绝佳时机。但我想不出为什么要在他怀里嘤嘤地哭,况且年龄在大妈级别的我拉不下这张老脸啊,于是我用平常语气说:“嗯,活着。其他人死了吗?”
“无一生还。”梅先生说。
“对不起,我只是自己回来了,我……什么都没改变。”我揉着脸上被风吹痛的伤口。
“你做的很好了,”易先生说,“八十对战一千。”
“什什什……什么!”我惊叫起来,要是当时知道是和一千清兵对战,我死都不敢往前冲,我咬牙切齿地吼着:“李—大—叔。”
李大叔说:“对不起,因为事前得知的情报是我方还剩两百人,清兵会派三百人来围剿,觉得你可以试炼一下。没想到是八十对一千。”
对不起,又见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干什么!不……这个时代确实没有警察。
“你怎么不逃回来呢?”易先生问。
“忘记了,因为,我答应大家誓死共进退的。”
“喂!你这家伙,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公主对我一挑眉。
“公主,我回来了,别难过了。”我冲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治愈系的笑容。
“我才没为你难过呢!”公主托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
我除了“嘿嘿”地笑以外,也想不到该怎么做好了。我在这个时代的同伴们就在我身边,给我带来一屋子的温暖。
“你伤口要处理了,脱了衣服吧。”李大叔说。
我刚准备说“是”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李大叔!我是女的!我好像没有女扮男装。”
“对不起,忘记了,你身上散发着一种浓厚的同性气息。”
“公主,我像男人吗?”
“不会,你身上散发着一种浓厚的同性气息。”公主说。
我霎时间感到万箭穿心。
最后上药还是我的兄弟帮忙的。我们是草根革命者,身边别说侍女了,连女性成员都是极为少有的。
“你克制着点别叫了,楼下已经有以为我们用客房杀猪的了。”公主在一边斟着茶。
“你就不能……”在易先生帮我剔除膝盖上的烂肉时,我没来得及说出“轻点”就又发出了惨叫,“嚎嗷!!!”
公主不耐烦地堵耳朵我可以理解。再有同情心的人听一个晚上的鬼哭狼嚎也会深恶痛绝的。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我唱着歌来缓解痛楚。
“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公主很自然地接了下半句歌,谁听了一个晚上都唱得出来的。
“这是什么?”城关的人看到马车里一团和人差不多长,被绷带裹成木乃伊的长条,当场就不淡定了。
“我的东西。”公主说。
“可是它有一双眼睛在动。”
“它是我的稀有宠物。”公主回答完就抱着裹在白布条里的我,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打开看看。”
“这只生病了,你真的要看吗?”公主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神色了,“它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算了,算了。”他终于心有不忍,放我们出去了。
果然有美色办事就是方便,要是我摆出“楚楚可怜”的神色,不被当成妖怪打一顿才怪呢。
我不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这绷带真的是给我包扎用的。战区的重伤者都是要被盘查的可疑人士,所以他们就干脆再多裹了我两层绷带,让我假装是公主的“稀有宠物”。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长富崇敬的眼神比以往更强烈了,他就差点没摆柱香把我供起来了(他要是真的这么做,我就再也不理他了)。他告诉我,原来他只是用我的事迹给那些绝望抵抗的志士作精神食粮,才把我吹得没边儿。但这场战役过后,他才发现我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真英雄。
我正在琢磨该怎么跟长富说明情况,公主就扒开我口部的绷带,把一块被她咬过一口的咸烧饼塞到我嘴里:“这种口味不甜,小三你吃吧。”
我不想吃,先不考虑它被公主咬了一口,我也没味口吃干巴巴的烧饼,但在公主的逼迫下,不得不把烧饼给吃了个精光。逼迫方式自行想象吧。
在经济有李大叔支撑的时候,朱无道暴露了对甜食近乎偏执的喜爱,她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那种甜甜的凉糕了。一路上她还喝了很多甜汤果汁什么的。
李大叔出于歉意给我带了很多好东西。虎头鞋、手鼓和小风车什么的最有爱了。我主要是在21世纪的民俗馆里看到这些东西的。当时隔着玻璃挡板,我根本碰不到这些民间小玩意儿,心中一直都有遗憾。
我没怪李大叔,他只是把我带到昆明而已,真正决心上战场的是我。
易先生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你还真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妈。”
同时,我也确实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童心未泯有什么不好呢,有大智慧和情趣的人才会童心未泯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会有从头到尾的大起义了,请耐心等待。
☆、狼入虎口
“治疗你的伤势必须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李大叔说,“不然……”
“我会死翘翘。”我心领神会。
“我们打算让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易先生说,“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养伤直至痊愈。药材什么的也不会缺,更不用担心被查到。”
“李大叔,你对我真好。”
“你在这儿最亲的就是四福晋了,她应该愿意接纳你入府休养。”听了易先生的话,我的脸色都变了。
我妹夫那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心狠手辣、洞察能力过人的未来雍正啊!我这个“社壮士”跑到他府上养伤简直就是活腻了!我一定会被他发现,然后……残酷地弄死的(满清十大酷刑自行脑补)。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爱新觉罗?胤禛的眼中迸射出冷酷的光:“你这个想推翻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反贼还有脸在我府上疗伤,我让你生不如死。”
“不,我不要……”我痛苦地呻吟着,“去他府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放心,”易先生说,“我们会解释说你是去游玩时被牵连的难民。”
我堪称史上最多灾多难的清穿女。
“姐姐,你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小榭坐在床边喂汤。
“我……想去……”我喝了一口汤,“玩,结果遇上……两兵交战。”
欺骗亲生妹妹的感觉真不好。我不是不相信小榭,但我的事业是很可能导致她婆家——爱新觉罗一家家破人亡的,她难保不会告诉我妹夫。我不会怪她,毕竟对女人来说,一辈子的依靠是老公而不是老姐。
爱新觉罗?胤禛如果知道我是参加了昆明最后战役的壮士,我就差不多要变烈士了。
“你真是!”小榭抱怨说,“从来都是你照顾我,没想到也有我照顾你的这天。”
唔,我也没想到。
“胤禛真是的,自己大姨子伤成这样也不来看一下。”小榭抱怨着。
“不,不用了……”他要是来看我,我就要死掉了。我对爱新觉罗?胤禛的恐惧已经上升到每晚都梦见被他弄死的程度了。
“他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总算答应了。”
“不是吧,”这对我来说有如晴天霹雳,那个嫌弃我的冰块妹夫竟然真的要来看望我的伤情,“他是有多喜欢你啊。”
“姐,你坏死了!”小榭红着脸一推我,那叫一个疼啊!我觉得坏死了的是她还差不多,知不知道《梦里花落知多少》中的陆叙就是被林岚拍死的啊!就算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最起码也应该保留一些常识吧。
到晚上,妹夫确实来看我了。虽然他黑着冷峻的面容,手上还提了把刀,但应该是来看我的吧。
他提着刀一步步朝我走近,我终于跳了起来,一只被绷带裹成粽子的脚搭在窗沿上:“我错了,我不该赖在这儿的,小的马上就滚。”
“下来。”他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可怕。
当歹徒追着被害者喊“站住”的时候,被害者会乖乖站住吗?不会,所以我也不会下来的。
“我只说一遍。”这声音听得我脊背发凉。
我终于还是没骨气地下来了,然后一脸痛苦地看着胤禛同志手里的刀。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他把刀塞到我手上,用那永远在零下三十度的声音说。
这是什么意思?要我自行了断?
“小榭说要留给你防身,祝你早日康复。”
作者有话要说:萌神篇篇有,这篇特别多。
☆、地下党中的战斗机
这个“祝你早日康复”从未来雍正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再考虑到我是抗清志士,这异样的感觉就变成诡异的感觉了。
妹夫走的时候还有一阵阴风飘过。我握着刀估摸着他应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然送刀给我那不是祸患吗?也许是警告,只要安分守己,就准备看在小榭的份上放我一马。揣摩腹黑的心思是徒劳的。
这些天我半夜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老半天躺在床上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这是四爷和十三爷最喜欢待的地方,你待哪儿不好待这里!”
“是……是我不好,我立刻走。”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说。
我很好奇到底是那个姑娘混得比我还憋屈。她蹲到我住的这间房的楼梯边时,我也凑了上去。
“您是……福晋的姐姐?”
“嗯。”我支吾着。我很好奇这个发育不良的少女地位低到了什么程度,竟然用“您”来称呼我这个为胤禛同志所深恶痛绝的大姨子。
“四爷不喜欢我,一个人玩好无趣。”她寂寞地说。
“我陪你,”我说,“反正我在这儿还有的待。”
“你愿意陪我这个没地位的格格?”
“我也没什么地位,也不看重这些。”我说。
“你们两个?”这个声音来自我怕到了骨子里胤禛同志。
他站在一棵桦树下,在月光下宛如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河童(导致这个形象的直接原因是发型啊)。
他瞥了我们一眼,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刻薄的讥笑:“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什么格格都抖得不可开交。她的脸上还出现委屈的表情:“我就真的这么不受四爷待见。”
“你是他女人?”我察觉到这小丫头对冰块妹夫的态度就像个不受待见的妻子巴望着丈夫关心一样。
“姐姐不知道?我是钮钴禄?罗罗。”她说,“四爷不喜欢我,我又木纳又不好看。”
她不久前才嫁入我妹夫的府邸,头发也从金钱鼠尾慢慢恢复正常。我觉得等她头发留好了应该会是个还算好看的姑娘。我本来以为男人的金钱鼠尾已经够雷人了,没想到女人的金钱鼠尾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这么说,那个《步步惊心》的女主角若曦身为未婚未成年的满族少女,在没嫁人前应该也是金钱鼠尾的发型。我已经无力去想象刘诗诗的金钱鼠尾造型了。好吧,我错了,如网友所言,《步步惊心》明明就是架空,我不该硬把它往历史上的清朝套的。
我不愿意入旗的一小部分原因就是无法接受自己还算正常的发型变成金钱鼠尾。我在心中对那些过得了发型关的清穿姑娘表示膜拜。
罗罗已经很自然地用“姐”来称呼我了。我察觉自己和胤禛同志之间的羁绊随着他老婆中我妹的增多而逐步加深。难怪胤禛同志看到我又和罗罗混在一起表情会那么难看,原来他也讨厌和我的这种羁绊。
很遗憾,虽然我和妹夫都讨厌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我不能让小榭跟胤禛同志离婚,胤禛同志也不能让她不认我这个姐姐。
随后卷入的小紫和罗罗将会使这团难解的麻绳更加纠结。
我相信现在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妹夫”,更不要在胤禛同志面前提“大姨子”,我们都会吐的。
我和罗罗整天无事可做,又想不出好玩又安全的游戏,我就和她一起做低等奥数题来消遣。
像数方格的题目,我公布给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