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狂奔、上树乃至飞跃屋顶都还好。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小黑像人一样站立起来,这是我撑得最痛苦的时候。
过了两个月,小黑看到我时主动低下了头,好像在说:“服了你了,上来吧。”
“乖,你终于有良心了。”我抱着它的脑袋感激涕零地说。小黑好像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在遇到小黑以前不知道马也可以当得这么有爱这么萌的。
事后我才知道自己完成了又一大壮举。小黑是这里最难以驯服的烈马。它当初因为矫健的身姿被看上,拖它到马场足足耗费了十个壮汉的力气。没人驯服得了它,因为这家伙软硬不吃。用糕点糖果贿赂它会被它鄙视,用鞭子抽它马刺刺它,它就会发了疯似的反抗,又踢又咬,任何人都接近不了。
对满族这个游牧民族来说,因驯服不了马而杀马是可耻的,于是小黑后来专门被分配给满人想整的汉人,让他们吃尽苦头。
所以在得知我这个汉人驯服了这匹烈马后,一些挑战小黑失败的满洲勇士都崩溃了。但他们崩溃的表现方式可不是认输,而是变本加厉地折腾我。
“汉狗,你驯服了烈马很得意嘛,那表演一个。”一个满族少年对我说。
“表演……什么?”我面露着虚假的笑容。
他让我骑着马跳火圈。我以前看这项杂技的时候都出一身汗,更不用说亲自表演了。我身为汉狗,这里没一个我得罪得起的主,我只得殷勤万分地答应下来。
结果到了下午,一群人来围观我的表演。还有些小格格,小阿哥。
我的腿一直在抖,小黑看到我这副熊样直冲我龇牙咧嘴。跳火圈对小黑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对我不是。跳过以后,我的一绺头发都给烧焦了。
一堆无聊的满人在那里笑得不可开交。
“二哥,她毕竟和四哥有关系,你这样纵容他们欺负她太不给面子了吧。”十三弟问一个在这些人中还算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哇,这个人是以后要倒大霉的皇太子胤礽。我之所以知道他要倒大霉,是在电视上听百家讲坛的刘心武提及的。
“那家伙从小就最喜欢汉狗的东西了,简直就是有失身份。”皇太子不屑地说。
“这个人是年羹尧的远房亲戚。”
“哼,又是汉狗!”
我总算知道妹夫和十三弟对我态度已经算很好的了。其他满人对汉人的歧视程度已经到了非常变态的地步。
“见了当今皇太子,你这个狗奴才还不跪下来!”十三弟厉声斥责我。他称我为“奴才”代表拿我当自己人看了,但我宁可不要,对我而言,人权比什么利益都重要。
我来不及抚额前的焦发就跪了下去:“草民参见皇太子。”
皇太子在我头上踩了一下才走。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他只是踩了一下,而没有用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让我速死。
皇恩浩荡,感激不尽,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十三点,不,十三殿下,小的可以接受骑射训练吗?”在被允许站起来后我满怀期待地问十三弟。
“差不多,勉勉强强吧。”十三弟看见我发光的眼睛,有点避之不及的样子。
我欢快地收拾护具去了。虽然它们的裂纹又增大了,但是有用的总比没有要强。
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条件反射地跪下去磕头:“小的错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是我。”
听到易先生的声音,我腾地站起来。回过头,看到他一身低调的黑衣。
我用左手捂住半边脸,不住地摇头:“啧啧,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怀……”
“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啥?”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喊出来了以后才意识到那么好的气氛全给我破坏了。但是没办法,我从来都是一个富有喜感却没有浪漫感的人。
“我看到了,你被胤礽踩了。”
“唉,前一阵子还被一个大人让人掌掴了一百下。”我说,“不打紧,只要不出格,我还死不了的。我不能放弃训练的机会,我不想在以后拖大家的后腿。”
“大妈,你真是……”
“真是什么啊?”
“好样的。”易先生说完后按了一下我的头,“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我给你新的护具和我以前用过的扳指。”
新的护具?我终于可以不用那带着明显裂纹的护膝和护肘了吗?是个值得振奋的消息呀。
“易先生,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我朝他扑过去。
“不要妄想把鼻涕和眼泪蹭到我身上。”易先生按着我的脸把我推开了。
被他发现了,易先生是最难忽悠的人。我连康熙雍正等级的人都可以忽悠过去,就是忽悠不了他。
“姐。”
我没听错吧?冰块妹夫喊我姐?
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已经顾不得恐惧,立刻把易先生的头埋在怀里。就算我妹夫没有认出易先生,我在半夜和一个没剃头的男人私会该多可疑。
等一下,半夜和男人私会?好主意。在人命面前,姑娘家的脸面算什么鬼东西。
“殿下,我……”
“自称!”妹夫咬牙切齿地说。
“小的,有点事。”我假装羞怯地扭过头,这个动作做得真是别扭死了,真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女演员是怎么做得那么自然的。
“你在搞什么鬼东西!”
“小的这不是在私会情郎吗,殿下你真是的。”我学着公主以前的声音说话,同时感到怀里易先生的脑袋震了一下。
“四爷,我们就不要打扰姐了。”小榭对妹夫说。
“知道了,下次再别让我来找她了。”妹夫说。
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后我才松开手。
“大妈不愧是大妈,一点不像姑娘家的脸皮薄。”易先生冷静地说。
我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半晌才说出:“我的脸都红了。”
“没看出来。”
“好吧,别来了,十三大概猜到你的身份了。”
“我知道,他试探过我。”
我听了他的话就当场炸毛了:“你知道?知道你还来!作死哦!”
“如果你因为我当初拖你入伙而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如果你因为被我连累致死,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我学着他的腔调说完后立刻恢复了不正经,“这样有意思吗?我们这些人,自踏上这条路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超级无敌的社大妈。”
“这样有精神的大妈最好了。”易先生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后转身走了。
“护具!我要新护具!别忘了!”我冲他的背影叫嚷着,“扳指也要给我!他们一定会给我碎的。”
他摆摆手表示听到了。
“腿不要抖!还有手臂!”十三弟在我身上踹了两下,我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我们的初步训练是以长时间保持各种拈弓搭箭的姿势。因为我是他们的汉人狗,所以由我来作反面教材。正面教材当然是十三弟了。
其实我觉得我做的还可以,在保持蹲着拉弓的姿势一个时辰后,一半以上八旗的少年都倒下去了。可是没办法,谁让我是汉人呢。
十三弟仿佛察觉出我在想什么:“和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比就能带给汉人尊严了吗!”
说的有道理。我的手却在此刻一颤,箭射了出去。
“蠢货!”十三弟的弓打在我头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弓是用什么玉石做的。
好容易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其他八旗少年都有家眷丫鬟来送午餐,连烤乳猪都有。我却只能在一旁吃凉掉的点心,其实我能有点心已经很不错了。。
“哇,好漂亮的女人,是谁的红颜知己啊?”
“是啊,谁这么好福气。”
“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顺着八旗子弟的声音,我看到公主朱无道提着一个大口袋过来了。她的美貌在汉人中已实属罕见,这些八旗子弟拿她当仙女下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我的。”我弱弱地说完后旁边的猪尾巴少年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小三,骑射训练的强度这么大,你怎么能不吃好的呢。”公主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口袋,“全给我吃了。”
当我看到一只烤全羊的时候,当场就石化了。公主却很麻利地撕下一片肉就往我嘴里塞,不一会儿就喂了我一只羊腿,一旁的人都看呆了。
填饱肚子后是短暂的休息时间。
“果然,据说社小三和苏晴川当时为了抢男人而打得头破血流。”一个少年绘声绘色地在树下说,旁边围了一群人。
“切,换了谁都会选那漂亮姑娘的。”他周围的人说。
“但是她们竟然一起把那个男人甩了,两个姑娘约定终生不嫁,晴川姑娘还出家,改名无道。”
“哟!”少年们齐声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这都是些什么!意外听到这个八卦讲座的我汗了一把,默默地爬开。他们别叫八旗了,叫八卦算了。
“刚好两个时辰,最后一名。”十三弟看着地上被踹倒的我。
站着,蹲着,半蹲着身子拉满弓,我们必须保持每个姿势两个时辰不动才算初步通过。还不是你自己在那儿保持不动,而是在外界力量干涉下保持不动。
这个“我们”是指我和八旗中的男子,满族女性只需要在无外界干扰条件下保持半个时辰姿势就行了。因为女性的一般是为了训练基本素质,而男性是为了上阵打仗。
接下来就是很多人都期待的射箭训练。
我不断地犯埃蒙斯在奥运会上犯的错误——那就是把箭射到别人的靶上,一边的八旗子弟都看呆了。
“你是不是在瞄准除了你面前以外所有的靶?”十三弟问我的时候一边的八旗子弟笑得都快岔气了。
“小的,小的会努力的。”我涨红了脸,然后一箭射中了十三弟面前的箭靶。
“你……”十三弟已经在努力抑制怒火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我感到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休息时间,我的神奇箭法再一次成为了八旗子弟八卦的话题。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公主放下包裹问。
“不要再问了,我羞愧得快要死掉了。”我把脸埋在手心里。
“你也知道丢人啊。”
我听了后更加垂头丧气了:“这个时候不是都应该说‘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的吗?”
“可是你做的确实不好。”
我错了,我不该指望从公主那获取信心的。
“吃卤肉吧,很香的。”公主又开始自顾自地往我嘴里塞吃的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既享用甜食之后的又一大乐趣。
为什么我觉得嘴里的肉这么硬呢?
“去吧,给那些满人一个好看!”
“你不要再口无遮拦了,无道小姐。”我都快哭了。
主观愿望是美好的,客观现实是残酷的。其他人都已经练到百步之外正中红心的地步,我能做的也只是保证不再脱靶。
骑射的状况就更加惨不忍睹了。小黑那么追求速度我怎么能射准呢。我一次射中的一只鸟窝差点砸到十三弟的头上,他现在对我已经从没好脸色变为完全无视我了。谁想嘲笑我,只要问一句“你往哪儿瞄准?”就够了。
三月份合格的新学员会展开一场具有危险性和刺激性的骑射群战。每个人都会在胸前和背后挂上厚靶子,然后用箭射中不同小队的人身上的靶子以得分。
名义上分皇族队、八旗队和汉人队。实际上只是皇室和八旗的比赛,汉人只需要扮活靶子增强贵族的信心。而汉人队里的汉人都是低等奴隶,有一定身份的汉军旗子弟一般都会想办法挤入八旗队中。
“小的想和汉人一起。”我说,“毕竟小的既不是八旗子弟,更不是皇族。”
“汉人队只是活靶子。”十三弟说。
“所以,只要我们不当活靶子就行了。这样比赛才有意义。”我试图说服他。
“随她去,”走过来的妹夫说完后就迫不及待地把十三弟叫走了,“十三弟你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是想写言情的,可是不知不觉就变成奇怪的东西了。
☆、下位者鄙
妹夫这不耐烦的发话对我组队实际上不起什么帮助。这不是因为奴隶们的水准不够,其实他们的水准都相当不错,因为每次都要保证不射中贵族胸前的靶子。
去射中满洲贵族胸前的靶子,谁敢啊。说的难听点,就算是我一怒之下杀了这些奴隶都没我什么事。满洲贵族不高兴的后果可怕得令人不敢想象,去年马场就有九个奴隶不堪□自杀了。
“没事的,你们不敢也很正常。”我说,“到时候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我的同胞眼里一片麻木,这些人当中,下巴被夹得变形,脸上被烫伤的不在少数,看起来遭受了大量非人的虐待。每次看到他们都令人心酸。看到一个人缺了三根手指,血顺着烧焦的伤口往下淌,我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掉眼泪。
“怎么弄的?”我握着他的手。
他不说话。
“我问你,是哪个混蛋做的!”我左眼的泪水不争气地滑下来。
“是本大爷。”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果然不管怎么和我们满人沾亲带故,汉狗就是汉狗,和低贱的畜生流着相同的肮脏血……”
我脑子一热,回过头抡起拳头往他眼睛上一砸。
“贱人!你打我?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你就一禽兽不如的混蛋!”我把他踹倒在地,跪在他胸口用拳头抡他的脸,“打的就是你!凭什么我们汉人要被欺负!凭什么!凭什么啊!不懂人性和文明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看着他被我拳头砸得青一块红一块的老鼠脸,我感到一阵快意,心中一个声音在对我说:揍他!揍扁这个龟孙子!
我不热爱暴力,但是对讲不通理,只以暴力征服别人的家伙,就该好好揍一顿。
我其实就是揍扁他也不能抵偿他对我族人的暴行。我非把他脸上的骨架打变形让他不能见人!我的拳头已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