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不知为什么,她的样子看上去多了些明媚。
“肩膀上的箭伤还好吗?”她趴在床边问我。
“你不说还好,说起来还真的疼。”
“谢谢你。”她很小声地说完后礼貌地离开了。
由于我的缘故,这座府邸成为了抗清志士的大本营,连兵力都在里面准备。三个月以内可能就要起事了,我却只能在病床上干巴巴地看着,万蚁噬心之苦也不及于此。昆明一役,修养九个月,被胤禛捅刀子,修养三个月。这一次没有伤及要害,也没有大面积皮肤创伤,应该不会修养太久。
“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好没用的感觉。”我望着窗户寂寞地说。真想快一点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穿越时空的思念
“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好没用的感觉。”我望着窗户寂寞地说。真想快一点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真是的!什么时候长好啊!”我看着自己被绷带绑着的双手,烦躁不已。
“我可没听说过社壮士是这样孩子气的人。”一个好听低沉的女音传来。
我抬头看到眼前的女子梳着好看的发髻,一身艳红的衣服。她的容颜美丽得令人难忘。那种感觉像是红色的山茶花完全绽开。这般美丽像所有有生命力的事物般,总有凋零的那一天,但它在此刻是活生生的,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花……”
“你知道我?”她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君玉哥告诉你的?”
“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管念一师傅叫“君玉哥”时声音温柔得都能溢出水了。她是恋慕着念一师傅吗?
“我叫叶华。”
“叶姑娘,多谢你来看望我。”我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叫我小花。”
这是在卖萌吧。不过好看的人卖萌叫卖萌,难看的人卖萌叫丑人多作怪。小花明显属于前一类,所以我被萌到了。
念一师傅和其他人都忙得脱不开身的样子,好在小花这些天都会抽空看我,还同时给我带一碗最喜欢的白米粥。
“小三,看是谁来看你了!”阿贵一巴掌拍在我肩上。
“混蛋阿贵!你都不知道我有箭伤……咦?”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摸了摸肩膀,“愈合了。对,其他地方也会很快好的。阿贵,你真是我的好友!”想到这里,我高兴地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你好像下手比我还不知轻重。”阿贵无力地趴在床沿。
我可以下床的前一天,小竹来向我辞行了。她带了些银子要去找家乡的父亲。我祝她一路顺风。
父亲和母亲如果知道我选择和有两百多年命脉的清廷作对,置身于险境,受了这么多伤,一定会很伤心。只想着反抗而不考虑父母担心的我大概是最差劲的孩子了。
我的反叛之心灼烧着我,给我的宝贵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和感情,我却要去用它做比送死还危险的事情。
爸爸,妈妈,对不起。
“社老大!听说你身体好了!”屋外是闹哄哄的声音。
话说我到底什么时候变成“社老大”的,这个称呼怎么有一种“高老大”的感觉。
我推开门看到屋外密密的人可以组成一个班级了。
“不愧是社老大,这点小伤没几天就可以下床了。”一个人热切地说。
我对这些人没印象。如果是慕我的虚名而来应该称呼“社壮士”才对。这些人摆出一副好像认识我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感到一头雾水。再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些人都是这处府邸的原家丁。我着实汗颜了一把,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
“社老大,张老大不许我们找你,说你伤好了才行。”一个戴头巾的人说。
“我说,不要‘老大’、‘老大’地叫行不行?”我的脑子全给搅混了。
“是,社老大。”他坚定地说。
“算了,算了。”我无力地摆摆手。
这个人的名字叫常汪,他给我解释了一下情况,表示他们都为我的“力量”和“慈悲“所倾倒,决定追随我,和我一起战斗。我真不是太喜欢这种黑社会老大收了一群小弟的感觉。
他们抗清的动机虽然不纯,但是有勇气冒着巨大的危险反抗清廷还是不错的。
“你们……”我看着这群部下,顿时间头大无比,“要好好听念一师傅的话。”
“是。”
他们毕恭毕敬的态度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这是在封建家庭,这种态度是完美的。但这是在义军里啊,这种态度算怎么一回事。
这座府邸只是内部陷落,外部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下个月还会有客人来访。懂得满人规矩,说得一口流利满语的公主在这里冒充新夫人。而我代替她去当烧火丫头。
“和易先生是一起工作的吗?”
“是。”易先生回答我。
这一次再看到街道,我没有了心中的恐惧。暖洋洋的光线洒落下来照亮了一个人的半张脸。
一对夫妻走在前头,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看到他们的容貌,我的手颤了一下。如果不是相貌过于年轻,我简直要以为是他们来找我了。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等意识到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跑过去站到了他们面前。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情吗?”那个穿着一身灰衣的夫人问我。
我识趣地走开了。长得再像也不是本人,我这是在做什么呀。
“好漂亮的珠钗。”那妇人在小店边捡起一个发钗在头上比划。
“夫人,三钱银子。”店员说。
“这样啊……”她不舍地放下钗子。
“易先生,可以借给我三钱银子吗?”我问。
易先生递给我银子。我来不及道谢就跑到小店边递上银子:“我替这位夫人买下了。”
“姑娘,你这是……”
“夫人,你很漂亮,配上这发钗就更好看了。”我对她露出微笑。
“为什么在哭?”她伸出手拭去我脸上的冰凉。
“因为思念。”我哽咽着喉咙发不出声。
“是认识的人吗?为什么表情如此悲伤?”易先生问我。
“不认识,只是他们……他们长得像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爱的人,教会我爱的人。”我目送着那对夫妻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你说的是……”
“在下的父亲和母亲。在下很……想念他们。”
“不能寄信吗?”
“说得对。”
晚上,我揉了揉发胀的肩膀,提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话。“爸爸妈妈,我在康熙末年和清廷作对,随时可能没命。”写这样的话只是给父母的心里添上新伤吧。说“想见你们”这样的话会让他们可怜的。
爸爸妈妈:
真的有灵魂穿越,所以我和小榭都在清朝好好活着。她得到了想要的幸福,我也找到了重要的人。
小榭的丈夫对她很好,也能好好保护她。我有认清历史,顺应时代潮流,没有像以前那样冒险,现在正被心爱的人好好保护着,过着平淡的生活。
所以,别难过。我们都爱你们。
你们的女儿
好想把所有的辛酸都传达给他们,可是我舍不得他们难过。关于我的内容虽然是一派胡言,可是包含了真心就好吧。
写满了一沓纸后放置于一个罐子里,我还找了些便宜瓷器放进去。这些都是未来的文物,如果爸爸妈妈收到了,是非常好的礼物。
“要把这个封起来吗?”酿酒师傅狐疑地问。
“是,拜托了,我下次给你带那种你上次说好吃的酥饼。”
他默认后帮我封好了罐子。
“可以存放三百年吗?”
“只要不损坏就没问题。”
我在封口的盖子上刻了“社绘、安庆言二○一一亲启”后满怀信心地抱着它来到府邸的后院。锄好一个两米深的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写的信,不用快马寄出去吗?”早起的易先生问我。
“这份思念,无论多快的马都寄不到。”我把罐子放了下去后慢慢填上土。
“你的父母……死了吗?”
“说什么傻话。他们都好好地活着,在我死后几百年都会好好活下去。”
所以把这个埋下去,说不定会被挖出来让他们看到。而我,是收不到任何信息的。既然无法相见,那至少报个平安,告诉他们的女儿在另一个时空好好地活着。也许,只是也许,我比包括妹妹在内的任何人还要珍爱他们。
三百年的变动再大,我也相信这份思念可以穿越时空顺利抵达他们那里。
☆、踩死盖瑞苏
“小三,你还是出去干活吧。”易先生又讲这句话。
“老板都同意我休息了,我可是晚上帮其他人加班加点才换回白天一个时辰休息的!”我的手放在他房间的冰块上,我是真心舍不得这些昂贵的冰块。
“出去。”
“是,是。”我悻悻地出去了。
易先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可他却这么对我。
这么说……果然是被讨厌了吗?我最近为什么这么招人恨呢?明明最近相熟的人都给我发了好人卡,我的人品值应该没下降才对。
当汗水顺着眉毛淌下,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才后悔自己没有死乞白赖地坚持休息的权力。
“哎哟!哪个……”
我迅速把买来的东西往旁边一丢,动作娴熟地跪下来磕头:“都是小人不好。”
一只粉色的手绢擦干了我脸上的汗,一身旗装的公主站在我面前。她旁边是一个距我目测,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八旗子弟。刚才要训我的人应该就是他。
“夫人,这个人你认识?”那个八旗子弟的声音让我想到了癞蛤蟆的叫声。我用眼角的余光撇到他在摸公主的手,我突然间觉得公主好可怜。
“这是小女子的堂姐,”公主挣开他的手扶起我,“儿时是异常要好的姐妹,想不到如今……”
公主的美眸中顿时泪光点点。我确信只要是个雄性生物,就没有可能抵御其中的威力。
“小娘子莫要难过,公子我的心都痛了。”癞蛤蟆柔情蜜意的姿态让街边的人都侧目而视。
他的手刚要伸到公主脸上,我就先一步用手揭去公主虚假的泪水:“好妹妹,能再见到你,姐姐真是不枉此生了。”
公主抱着我的时候咬着我的耳朵小声说:“过犹不及,有点太假了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话说那只癞蛤蟆是谁啊?”我咬牙切齿地低声问。
“回去说。”
然后我们继续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场感人的姐妹相遇。公主让手下帮我把东西送回酒楼后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府了。
那个癞蛤蟆公子非要和公主单独聊天。虽然知道以公主的腹黑吃不了亏,我还是紧张地捅破了纸窗在外面盯梢。
“汉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本公子对文学也略有研究。”
“多谢公子夸奖。”公主还能对他笑得出来,使我不得不佩服公主的演技。
我看清楚了癞蛤蟆公子手上那本书上的三个字:□。
等一下!你在暗示什么啊!武大郎都比你好看一百倍!
癞蛤蟆公子的手又开始在公主身上揩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瞎了我的狗眼!我的手指狠狠地扣在窗框上,力度过大以至于把门都给掀下来了。
随着“哐啷”一声,里面的公主和癞蛤蟆公子都看向我。
癞蛤蟆公子缓缓开口了:“这种生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你对我……”
没错,我对你有意见,有意见到希望你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有意思?你深深地爱上了英俊的本公子?”
“是啊,堂姐一直觉得你很对她的眼。”公主露出温和的笑容,同时优雅地摇了摇手上的扇子。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重度自恋的癞蛤蟆公子和重度腹黑的公主,衷心希望他们像香妃娘娘一样变成蝴蝶飞走。
“我……”我深吸一口气。
“不要说了,英俊如我,只喜欢美丽的女子。你这样普通的女子是入不了我的法眼的。”
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其实……”
“就算你是真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癞蛤蟆公子文绉绉地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踩死盖瑞苏。没有长相,没有文化,甚至连一颗真诚的心都没有,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所有女人都爱他!
我受够了。
☆、不可饶恕
“癞蛤蟆是总督大人家的独生子,所以扣下他对起义有利。”我嚼着笋瓜问公主,“但是现在扣押他又太早了?”
“理解正确。”公主说着往我碗里添了一块牛柳。
“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多生几个儿子做备胎不好吗?”
“浙江的总督大人是个老婆奴,他正妻可厉害,不许那些姬妾正下孩子,大概就是这样。”公主说完津津有味地把桌上仅剩的炒苦瓜一扫而光。
我表示不能理解一个热爱甜食的人如此嗜苦瓜成瘾。
我刚意识到“备胎”这个词在清朝没有出现的时候,才察觉到公主也没有问我词意。古代人揣测词汇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倒是我这个现代人,不借助百度娘的力量几乎完全不知道火星文和网络语言在说什么。
“所以,你要假装喜欢那个劳什子公子。”李义给在座的公主、念一师傅和我倒了一小杯高粱酒。
“有关系吗?”我接过杯子的时候差点没扔掉它。
“不然你要以什么理由黏着他呢?”李义问。
好像,确实没有其他合理的理由解释我黏着一个男人的原因了。等一下,有什么东西搞错了:“不是公主搞定他的吗?怎么变成我了?”
“不是你自己看不下去,挺身而出的吗?”捧着酒坛子的公主嘴角划过一丝明媚的笑容。
这回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一路顺风。”临走时公主挥着手绢对我说。
“只要不半路失踪就好。”我扶着门框闷闷不乐地走出去。
“我有说是城西的柿子饼吗?我要城东那家的。”癞蛤蟆公子放大了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