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吗,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说句实话苏兄弟你别恼,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是大衡的哪位姑娘女扮男装的。苏兄弟你长得比那些姑娘们都好看,跟你这个黑脸的哥哥……可真是从头到脚哪点都不像。”
苏宇叹道:“我这位哥哥相貌着实不佳,也难怪。”
紫脸膛不言语了,虽然内心深处总觉得这对兄弟着实让人看着奇怪。也没多想下去,跳下了车,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苏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我叫阿木纳。”
车帘垂下,于是大车中,又成了二人世界。
赵钧忍痛道:“你就这么喜欢折磨人。”
苏宇不言语,低下头呆呆的。终于,定下主意,说出一句:“你奋不顾身救我,我会记在心头,总有一天,我会找机会还掉,我不会再欠你什么。但是……以前的事情……我忘不掉……你最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赵钧盯着身下的羊毛毯:“你就这样念念不忘过去,我曾经那么对你……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居然现在还在恨我……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我克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又能如何……”
他没有再说下去,趴在那里。车内一片死寂。
苏宇一言不发,往手心里倒上药酒,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伤口周围涂抹。
对方的手所到处,一片火辣辣的疼。但赵钧却是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清洗完伤口,苏宇取出杜若赠送的伤药,小心地倒在伤口上。再从阿木纳那城讨来干净的白布,把个赵钧高大魁梧的身子层层缠绑,硬是把个大男人绑成个木乃伊。
车子前进中,苏宇主动说出了车队的来历。说这批车队有二百多人,来自西北的达靼小国,逐水草而居,养羊为主,这次车队载了许多的羊皮和羊毛毯,前往月兹国换取各种必要的生活品。
车队走了一大半路,遇到了狼群,众多青壮年挥着火把与大刀赶走了狼,救下了险些丧生狼口的两“兄弟”。
达靼人极是爽朗好客,苏宇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许多的金叶子要赠予救命恩人,却没有人肯收。不仅如此,达靼人还特意腾出最舒适的大车,供伤员乘用。
车队行了一日,到天黑终于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
燃起一堆堆篝火,架起许多的铁锅。取出咸肉和香叶煮进去,不多时,整个营地异香扑鼻。
早有人把两大碗煮好的肉汤送到伤员处,加上好大一张厚厚的面饼。阿木纳比划着——把面饼撕碎了放在汤里,很好吃的……苏宇赶紧道谢,赵钧也跟着客气了几句。
苏宇将面饼扯得碎碎的,扔到肉汤里,然后端起碗,小心吹着,自己亲口尝了,觉得温度可以,就用勺子舀了,一勺一勺地喂给赵钧。
赵钧多日没有吃盐,而且也确实饿了,吃到鲜美可口的咸肉汤,却像是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珍馐,登时就苏宇手里大口的吞咽着,吃得很急。
苏宇不禁皱眉:“几天没吃盐了,把你馋成个这样……”
赵钧笑道:“你喂给我吃的,格外香。”
两人似乎感到了异样的目光,抬起头,只见阿木纳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苏宇刚才竟忘了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表情有些尴尬,笑道:“小兄弟见笑了。”
阿木纳表情古怪的:“你们真的是兄弟吗?怎么我看着像是……”
苏宇不语。赵钧却接口:“像夫妻,对吧。”
阿木纳笑着:“苏兄弟当然不是姑娘了,怎么可能……”
赵钧笑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我这个弟弟虽然不是姑娘,但伺候起男人来就像个女人了,根本就像是男人的婆娘!”
赵钧还在说着:“听说西北处,称自己的夫人为婆娘,是吧。”
阿木纳傻傻地点头说是。却见苏宇脸上怒色难掩。
赵钧停止损人,笑道:“小兄弟,外面好热闹,能不能扶我出去看看热闹?”
阿木纳好心劝:“这位大哥得好好休养几天,最好不要轻易走动。”
赵钧笑道:“我皮糙肉厚结实得很,又不是婆娘,身子骨哪有那么娇气!”
说着,竟是自己站起往外走。
阿木纳赶紧上前扶住,还招呼着苏宇:“苏兄弟过来帮一把……一块扶着你哥哥……”
苏宇强忍怒气,道:“他皮糙肉厚结实得很,哪里用得着人扶?小哥你放手,让他自己走。”
一用力,把个阿木纳拉开。
全身裹布的赵钧晃几晃,竟是没有摔倒。
阿木纳惊道:“你哥哥这样子怎么成……”
苏宇冷笑道:“他这个样子怎么不成?不用管他,咱们走!”
阿木纳被苏宇硬拉着,向篝火堆走去。
阿木纳还在不住地回头,跟苏宇说:“你怎么这么无情?你哥哥昨天还拿命来救你!”
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颤,苏宇笑道:“我果真这般无情无义……”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呆,却听得背后沉重的身体倒地……
苏宇猛一回头,见赵钧全身缠着伤布趴倒在地上。
他再也没有犹豫,赶紧奔过去,把对方从地上小心扶起,背着,一步步向篝火挪近。
赵钧在他耳边笑道:“你还不算没有良心。”
苏宇脚步一踉跄,受伤的腿就要跪倒在地。
阿木纳赶紧将他扶住,却哪里扶得稳两具身体?两个伤员摇摇欲坠。
其他达靼青年见状,赶紧奔来,几个人搀一个,将二人搀到了篝火旁。
赵钧趴在地上,苏宇坐在他身边。两人谁也不说话。
半日,才是赵钧开口了:“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苏宇哼一声,不回答。
马头琴拉得正是欢快,不少达靼青年跳起了阳刚气十足的本族舞蹈。
所有人看得拍手喝采,除了那两个怔怔发呆的大衡青年。
阿木纳突然跑到两人面前说:“我们队里有一位大哥是刚刚从大衡帝都来的,二位要不要见一面?”
苏宇还没答,赵钧就笑道:“难得见到从帝都来的兄弟,自然要见见面了。”
苏宇回头看他:“万一人家问起你的身份,你怎么回答?”
赵钧:“就说你我兄弟是来此地挖珍贵草药的郎中。”
苏宇:“我们哪里像兄弟?”
赵钧点头:“没错,我们一点儿都不像兄弟。我们倒更像是夫妻。”
苏宇瞪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赵钧连连点头:“夫人下令,为夫自然不敢不从。”
从帝都归来不久的达靼青年,戴着个脏兮兮的羊皮帽,同样风吹日晒的紫膛脸上,满脸的络腮胡子,着实看不出真实年龄。
来者自称阿尔蒙,特地带着一批羊羔皮去帝都换取了大捆的茶叶……说起帝都的繁华,阿尔蒙着实把天国上都好生夸耀了一番。
赵钧问起朝中情况,阿尔蒙惟有瞪眼而已,一问三不知。算算日期,这个达靼青年离开帝都正是赵钧率大军走了有半个多月的时候。
赵钧看似随意地问起“十万大军的粮草征调起来自然相当不易了。”
不想这话头一起,阿尔蒙登时精神了起来,一拍大腿,说“这位大哥你走得早就不晓得了,那十万大军的粮草装了足足几百辆大车,排列起来一眼望不到边。不曾想半路上杀出一大帮黑衣人,竟把几百车粮草烧了个精光……”
赵钧与苏宇脸色异样,对方却没有注意到。
阿尔蒙还在说下去:“说金宁公主派人查清楚了,那帮黑衣人就是来自西域的杀手组织风火堂。那个什么风火堂居然从西域跑到了帝都附近躲藏起来,然后又烧了大军的粮草……帝都人都说了,不晓得月兹国国王花了多少钱请来这些杀手去烧大军的粮草……”
阿尔蒙终于不说话了,对面两“兄弟”的脸色,全变了。
苏宇低着头,看着地。
赵钧眼不眨地盯着他,脸色极难形容,终于,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小苏宇,你害得我好苦!”
第五十六章 “活着的白痴”
马头琴仍然拉得很欢快,青年们仍然跳得很阳刚。几乎所有人仍然在鼓掌、大笑,一如既往。
只有赵钧脸色阴沉,苏宇一张俊脸有些发白,复又归得正常。
赵钧咬牙道:“你带着你的兄弟们烧光了十万大国的粮草,然后再千里迢迢赶至,就是为了看我赵钧是怎么惨败的?”
阿尔蒙脱口道:“难得你就是大衡的护国大将军赵钧?”
没有人理他。
但那“兄弟俩”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赵钧酷爱男风天下闻名,苏宇又是貌美胜女子,阿尔蒙和阿木纳看看赵钧,再看看苏宇,登时明白了过来。
阿木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阿尔蒙看着苏宇还说道:“怪不得……苏兄弟长这么俊。”
苏宇想说“烧粮草的事我根本不知情也没有参与……”
但赵钧怪异的大笑声让他这句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赵钧悲愤难当,指着苏宇跟别人说:“看到了没有,他居然就凭他这张比女人还美的脸来勾引男人,在男人身下扮得比□都淫 荡……你们没亲眼看到他脱光了的样子……把自己扒得精光,像个女人一样大张开腿,故意做出媚态,等着男人来干……”
马头琴止,歌舞声止,所有人回头,赵钧高声说的几句话,响彻了整个营地。
赵钧还在高声道:“谁能想到……这个在床上表现得比婊 子还要婊 子的漂亮男人,居然就是风火堂的杀手……”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看着这两个大衡男人,神情古怪。
苏宇脸色煞白,气得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一把抓住赵钧,呃紧他的喉咙,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畜牲,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宇扼着对方喉咙的手在收紧,赵钧瞪着他,脸上只有悲愤难当,毫不畏惧。
苏宇松开了手,道出了:“你救过我一命,我自然不能就这么杀了你!”
赵钧一双大手突然向前……
苏宇猝不及防,身上的衣裳竟被对方瞬间扒下。
赵钧手法极重,竟然把对方瞬间扒光。
苏宇雪白的身体登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赵钧还在怪笑道:“看到了没有……你们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销魂,他居然凭着这具销魂的雪白身体来勾引男人……来欺骗男人!”
苏宇一拳打过去,把个重伤的赵钧登时打倒在地。
阿木纳赶紧脱下外面的羊皮袍递上。
苏宇脸色惨白,手忙脚乱把袍子披上身。勉强维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赵钧背部伤口着地,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苏宇慢慢地蹲下,握住了对方的一条腿。
赵钧还笑道:“你想干什么?还想张开大腿被男人干吗……”
这句话仍然高得响彻在整个营地。
苏宇怒极,握着对方的手一用力,咔嚓声响,赵钧一声惨叫。
小腿腿骨登时断折。
苏宇伸手还想折断另一条腿,手握在白色的绷带上,却停住了。
他分明看到,绷带下有鲜血渗出。
就是在昨天,他还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压倒在地,替自己挡那些狼牙。
苏宇伸出的手渐渐缩回,慢慢地站起,什么也没说,拾起地上那个行囊,几个纵跃,很快没入黑暗中,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
满营地的人,一言不发。
几个老人走上来,查看赵钧的伤势。
看过之后全摇头。腿骨断折,在场人根本没有通医药的。
偏偏赵钧还在骂道:“不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全都给我滚开!”
查看伤势的好心人果然立刻散开了。
阿木纳叹口气,弯下腰,不顾对方的大骂,把个高大沉重的身子小心翼翼抱上那辆大车。
营地不再欢声笑语。只听得一片窃窃私语声,大部分人早早躺地上睡下。
赵钧躺在那个宽大的车内,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
车帘掀起,阿木纳把手中一大块咸肉,两大张面饼,以及一壶清水放在车内。
车内重伤员,就那么直挺挺躺着,让伤口与身下的毯子接触,血水流出,变干。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赵钧瞪着眼睛看着上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阿木纳小心翼翼说出了:“我们要走了……”
对方没有回答。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出声。
阿木纳继续小心地说:“我们不知尊驾居然就是赵大将军,多有冒犯。我们都是普通的牧民,去月兹国做点生意。带上赵大将军,只怕一路上,会有服侍不周。”
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阿木纳鼓足勇气,把原先背熟的一席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要急着赶路,怕不能照顾大将军了。这辆大车就留给将军,将军可以自行……自行驾车去任何地方。不过还是奉劝将军,最好找个好大夫看看伤势,这辆大车应该……应该足够支付一个好大夫的诊金……”
好不容易说完这背一了晚上的话,又添进去一句:“将军保重……”
“滚!”
赵钧这一声大吼,把个阿木纳竟吓得一跤倒地。
赵钧半坐起,冲他大吼:“给我滚得远远的。”
阿木纳从地上爬起,跑开。
跑到队中老人那里,几个老人那边听得分明,不由得哼道:“这个姓赵的,打了那么个大败仗还如此嚣张。我们救了他一命,还留给他一辆大车,够对得起人了,居然还要来骂人。”
阿木纳争辩道:“赵将军应该很喜欢苏兄弟,苏兄弟那么骗了他,他自然伤心得要命。更何况……更何况他现在一个人被丢在那大车中,天晓得……”
一个老人怒道:“你居然帮外人说话!姓赵的是月兹国的敌人,我们达靼和月兹国往来商旅那么多年,不能断送在这个姓赵的手里。”
第二老人接道:“更何况我们带着这个姓赵的去了月兹国怎么办?把他藏起来,早晚会被人发现,从此成为月兹国的不受欢迎的人;不把他藏起来,堂而皇之献给国王陛下,那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阿木纳低头不言语。
第三个老人还看着小伙子冷笑道:“听说那个姓赵的最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少年,要不干脆你一个人留下,